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把头缩起来,像个看见狐狸的小鹌鹑,亦步亦趋地跟着鲨鱼那散发着寒气的背影,走进了他那间除了必要设备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色彩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落锁的轻响让我肩膀几不可查地一颤。
他走到办公桌后,并没有坐下,而是转过身,双臂环抱,倚靠在桌沿,那双冰封海渊般的眼睛,终于毫无阻碍地、完整地落在我身上。
办公室里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现在这么胆小,”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像细密的冰针扎进皮肤,“刚才在会议上,当着所有队长的面,要求跳去虎鲸的胆子呢?”
我头皮发麻,喉咙发紧,恨不得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嗫嚅着:“队、队长……我……”
“抬头。”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暴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东西——被背叛的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我选拔你,给你机会,不是让你学会如何在更大舞台把我当跳板的。”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那些看似合理的借口,“章鱼,告诉我,虎鲸能给你的,我鲨鱼给不起吗?”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这句话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更让我难受。他话语里那被辜负的信任,比刀刃更锋利。
呜呜呜,队长,我也对不起你啊! 我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哀嚎,脸上还得努力维持着知错和惶恐的表情。我也不想当这个“白眼狼”啊!
都怪老大!孟婆!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我在心里把远在忘川泡枸杞的孟婆戳成了筛子。要不是你为了还那破人情,派我来干这糟心的卧底活儿,我用得着在这里伤害我善良虽然外表看起来冷酷又无情的队长吗?
让我这么一个天性善良、真诚可靠的五好青年,被迫做出如此令人心寒的举动,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好吧,他可能确实没有那东西。
我嘴唇嗫嚅了几下,万千“苦衷”在舌尖翻滚,最终化作一句苍白无力、却又带着几分真实哽咽的:
“队长……对不起……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了……”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塌下,将所有的“悔恨”与无法言说的“委屈”都缩进这个动作里。这一刻,我影帝附体,演技达到了生涯巅峰。
鲨鱼看着我这副“真心悔过”、几乎要缩进地缝里的模样,周身那冰冷的煞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那眼神深处,一丝极快的意外悄然掠过,似乎没预料到我会是这般……近乎狼狈的认错姿态,而不是巧言令色的辩解。
他或许见惯了硬扛的刺头,或是油滑的推诿,但我这副像是被吓坏了、又带着真切懊悔的鹌鹑样,显然在他预料之外。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冻结空气的绝对零度,似乎……回暖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点。
就像坚冰被凿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他依旧是那副冷硬的姿态,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查地松弛了那么一丝丝。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更严厉的斥责,最终没有说出口。
鲨鱼他……其实是有点心软的。
外冷内热,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他的愤怒源于重视,而此刻的缓和,或许也源于一丝……看到自己看重的人“知错”后,那不易察觉的宽容。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转过身,重新面向那片虚假的深海,留下一个依旧挺拔、却仿佛不再那么绝对孤寂冷硬的背影。
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那动作,似乎也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我如蒙大赦,又心如刀绞,再次深深鞠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我缓缓滑坐在地上,抹了把脸。
愧疚是真的,任务也是真的。
队长,对不起了。也……谢谢你,这一瞬间的心软。
等我把叛徒揪出来,一定……一定想办法补偿你。
比如帮你把孟婆的枸杞全换成辣椒?或者,下次任务绝对不划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