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我,谛听,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考察期漫长如星际旅行”。
潜入计划的第二个月,我才总算靠着判官那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般的定位,摸到了人家一个外围据点的门牌——一个隐藏在废弃船厂深处的、连招牌都懒得挂的仓库。
我一开始先是跟着判官给我的定位,找到军团的小分据点,然后提出加入军团,结果还要去面试,真是麻烦。
今天就是面试的日子,小爷我自信满满,那必须谁不加入我加入啊。
一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破铁门,好家伙,里面已经站了十几号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海水腥气和隐隐敌意的复杂味道。这些人身形不一,但眼神都跟钩子似的,锐利得很,显然都不是善茬。
果然说不愧是大军团吗,慕名前来加入的人还真不少,竞争也激烈。再想想我们家算上我才五个人的【忘川】,我不禁悲从中来。还真是凄惨的对比啊,老大啊,老大,你真是一点事业心都没有,要不是这次为了还人情,估计今年到年底都啥没任务。
“安静。”
一个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那股子冷硬的气质,比这仓库里的铁锈味还冲。
面前就仅站着他这一个考官,没有任何自我介绍,直接开始流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每一张脸:
“报名字。从左至右,依次。”
“肖涂。”一个精瘦得像猎豹的男人率先开口。
“任五。”旁边一个略显阴柔的青年低声道。
……
“秦屿!”轮到我了,我立刻换上略带紧张又努力镇定的表情,声音清亮。
……
名字报完,仓库里恢复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预料中的体能测试或者异能评估。
然而,考官接下来的指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现在,按刚才报数的顺序,偶数序列,出列。”
人群里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不解的低语。我心里飞快盘算,站队形?分组对抗?这【深海】的面试路子这么野?
不等我们想明白,考官那冰冷的声音再次砸下,像一块巨石落进本就波澜微起的湖面:
“出列的人,可以离开了。你们被淘汰了。”
轰——!
“凭什么?!”一个彪形大汉猛地踏前一步,脸色涨红。
“什么鬼?!老子跨越了两个安全区赶过来,连杯水都没喝上,就这么让我走?”
“有病吧!耍人玩呢?!”
“妈的,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还不走了!”
质疑、愤怒、不敢置信的吼声几乎要掀翻仓库的顶棚。我站在单数的队伍里,暗自咂舌,同时也庆幸自己刚才下意识站的位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面对群情激愤,考官的脸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只是微微抬高了音量,那声音并不震耳,却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穿了所有的喧闹:
“安静。”
“十秒。”
“十秒之内,没有从这扇门离开的,将被视为对【深海】的主动挑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满脸不忿的偶数序列者,缓缓吐出四个字:
“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四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壮汉们,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的脸色在愤怒、不甘与恐惧之间急剧变幻。有人拳头攥得发白,有人额角青筋暴起,但最终,没有人敢去赌这“后果”。
谁都知道【深海】的威力,要不然也不会慕名而来了,谁也不想被这么庞大的一个军团当为敌人。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念中,他们咬着牙,狠狠地瞪了考官一眼,又或是不甘地扫视着我们这些“幸运儿”,最终还是一步步,沉重地走向仓库大门。
当最后一名淘汰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时,仓库里瞬间空旷了一半,也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我看着那些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庆幸很快被更深的警惕取代。这种粗暴到近乎荒谬的筛选方式,绝对有其深意。是在测试服从性?观察在突发状况下的情绪控制?还是……真的在筛选某种玄乎的“命理”或“运势”?
考官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去了几粒灰尘。他的目光落在我们剩余的人身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口吻:
“剩下的人,等待第二轮面试。”
这【深海】想要加入还真不容易,还没等人喘口气,考官冷冰冰地再次开口:
“第二轮面试,开始。”
这就开始了?实战演练?我心里正嘀咕着,这【深海】也不是什么正常军团,就见考官随手从腿边抽出一把匕首,好无预兆地,猛地向我旁边的人抛去。
“啊!”那家伙吓得僵在原地,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完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我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动了。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花。我如同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右脚“不小心”向前一踢——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那把致命的匕首被我脚尖踢中刀柄,在空中猛地变向,“哆”地一声,深深钉入在地上,刀尾还在高频颤动。
整个面试场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我旁边的差点被刺中的小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向我。
而我,也一副“惊魂未定” 地表情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看着考官:“报、报告考官!地上太滑了,不小心绊了一下。”
考官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他的眼神像探照灯一样锁死我,里面有一点点赞许,更有深深的审视。
就在这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气音的嗤笑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们齐刷刷回头。
只见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双臂环抱,正静静地看着我们。他穿着一套全黑的作战服,神色冷峻,五官深邃,那双眼睛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最关键的是,他肩章上的纹路,是一条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鲨鱼。
刚才还气势逼人的考官立刻变了一副脸色,说道:“鲨鱼,你来了啊。”
是他,他就是判官说的鲨鱼。
鲨鱼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朝我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你。跟我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判官在我走之前刚提醒让我小心鲨鱼,不过刚才那也是形势所迫,万一刚才那也是考验内容呢。
但是我知道我已经被这个叫鲨鱼的盯上了,我这卧底生涯,开局就这么刺激的吗?
鲨鱼带我走到一个空旷的训练室,他反手关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跟我打一场试试。”鲨鱼直言道。
“拿出你的全部本事。”他转过身,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鲨鱼,冰冷而专注,“在我手下撑过三分钟,你就算通过。”
我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挤出笑容:“鲨鱼大人,这……这不好吧?我其实就是反应快了点,其实不太会打……”
话还没说完,一股恶风已然扑面!他甚至没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一记手刀直劈我脖颈,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糟了!
我凭借在【忘川】被无常摔打出的本能,猛地向后一仰,那手刀擦着我的喉结掠过,带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得皮肤生疼。
“反应不错。”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攻势却如潮水般接踵而至。拳、肘、膝、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致命的武器,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攻击网。
我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只剩下拼命躲闪的份。他的力量太大了,速度也太快了,每一招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制服,或者摧毁。
这样下去不行,绝对撑不过三分钟!
在他一记凌厉的高位鞭腿扫来时,我做出了决定。我没有完全躲开,而是用肩膀硬接了这一下。
“砰!”一股巨力传来,我整个人被踹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半边身子都麻了。疼得我龇牙咧嘴。
等他再次近身,一记直拳轰向我面门时,我没有再格挡或后退。反而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极其狼狈地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头,却仿佛失去平衡般,双手胡乱向前一抓——
刺啦——!
一声清晰的布料撕裂声。
训练室里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里还攥着……从江渊作战服肩膀上撕下来的一小块黑色布料。
我看着他破裂的肩章,以及下方若隐若现的紧实肌肉,愣住了。
江渊也停下了动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再抬起头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于……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下流打法。
“对、对不起!鲨鱼大人!”我手忙脚乱地把那块布递过去,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我不是故意的!是地太滑了!我这就给您补上!”
鲨鱼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起来手忙脚乱、却总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招数化解危机的家伙。
良久,他伸手,不是接那块布,而是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力道不轻不重。
“及格了。”他转过身,声音依旧冷淡,却留下了一句让我心头一跳的话:
“明天开始,跟着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揉着发疼的肩膀和后脑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这到底是混过去了,还是被他盯得更死了?算了没事,也算是成功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