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溪月慢慢睁开左眼,在一片模糊里抬眼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的个子非常高,大概比商之绪还要高一点,不过他的脸部线条更柔和,弱化了身高的存在感,看起来并不过分突兀。
左溪月的视线在他脑后停留了一瞬。
还是个长发男。
男人的头发乌黑顺直,松散地披在脑后,发梢微卷,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大概是病友吧。
“谢谢。”
左溪月挑眉,礼貌道谢。
她伸手去接自己的帽子,反手扣在头上,转身就走。
她身份特殊,又在失忆期,实在不敢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和这个超过一米九的男人单独相处。
“小姐。”男人站在原地喊她。
他声音不大,但花园非常空旷,左溪月听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又是熟人?
左溪月压低帽檐,藏在帽子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什么事?”
虽然很想相信陌生人的好心,但左溪月并不单纯,她知道自己身为独守左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会有多抢手。
眼前的男人看似随意,但他每根发丝的弧度都非常完美,身上的黑色衬衫也找不出任何一丝褶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左溪月飞快下了个自恋的定论:
这是一只想要对她投怀送抱的花蝴蝶。
不是她自大,从前在现实世界,仅凭这张脸,她的身边就已经围满了心思各异的男人,更何况现在的她除了脸,还多了一项财富。
男人叫住了左溪月,可她回头后,他却又闭上了嘴,像棵树一样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眉心微皱。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骚扰他呢。
左溪月耐心耗尽,再次转身。
“哎呀呀……”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小圆桌传来,再次拦住了左溪月的步伐。
她抬了抬帽檐,抬眼看去。
小圆桌旁边坐着一个身穿小香风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她单手托腮,手指上是尖长的玫红色美甲。
“溪月呀,怎么这么冷淡了?”
女人撩了下头发,嘴角含笑:“前两天听说你找了个男大放到庄园里,还以为你开窍了呢。”
“真无聊。”她撅撅嘴,一脸娇俏。
左溪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舌尖磨了磨牙齿——
这次好像真是老熟人了。
敌不动我不动,左溪月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盯着女人。
“看什么?”
女人倚着沙发,点点对面的椅子:“别客气,来坐,让我慰问慰问左家最后的小宝贝疙瘩。”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探病的?”左溪月没有停留,转身向外走。
既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来花园散步,又知道她私人庄园里的动静,这个女人,大概比商之绪要更了解她。
或者说,更关注她。
左溪月猜不到女人知不知道她失忆的事情,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她面前露馅,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么看不起人?”
女人也站起身,手肘撑在椅背上,嗓音清亮:“好啦,这次真不是来笑你的,我家老头子发话让我代表江家来探病,可你猜怎么着?”
江家?
左溪月隐隐有些耳熟。
商之绪似乎提到过江家,他说谁来着?
江……
“江天雅。”左溪月语气淡淡。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皱皱鼻子:“干嘛?”
猜对了。
左溪月摇摇头,随口敷衍:“你很吵。”
“切,”江天雅坐在沙发扶手上,“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也只是传达老爷子的意思。”
“他可亲口说了,左溪月、左家大小姐,这些年一个人守着家业不容易,让我好好挑个礼物来看你。”
江天雅边说边凑近左溪月,她们中间隔着一排水培的花,江天雅长长的美甲搭在花瓶边缘,轻轻敲打。
左溪月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冷着脸道:“不用了,我不需要。”
“为什么?”
江天雅故意眨眼:“是因为你已经收到你那个未婚夫的礼物了吗?”
“可是我听说,”她的目光隐晦掠过左溪月的耳垂,“他拍下了一副耳钉。嘶……难不成左大小姐也要打耳洞了?”
“还是说……”
江天雅夸张捂唇:“哎呀,耳钉不会是送给别人的吧,是不是我多嘴了?溪月呀,你不会怪我……”
“会。”
“什么?”江天雅愣住。
左溪月从帽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我说,会。”
“我会怪你,”她向前探身,“怪你多嘴了。”
“所以道歉吧,为你的多嘴道歉。”
左溪月压根没生气,只不过看江天雅对待自己的方式,再结合之前商之绪的话,她能猜出她们应该就是针锋相对的关系,所以干脆顺着人设走下去。
江天雅微微后仰,捂嘴的长美甲哒哒撞在一起,她故作平静地捋了捋头发,眼神闪躲:“逗你玩呢,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怪不得圈子里没人爱跟你玩。”
左溪月扯唇轻笑,转身就走:“劳你替我费心了,老爷子的慰问我收到了,至于你的礼物,自己带走吧。”
江天雅双手空空,也不像是真心送礼的样子。
“你还没问问我带了什么礼物呢!”
江天雅如梦方醒,刚才的尴尬神色荡然无存,邀功似的:“你就不好奇吗?我的礼物绝对出乎你意料!”
左溪月停下脚步:“什么礼物?”
作为纯正的穷人,她是真有点好奇有钱人“出乎意料”的礼物。
见左溪月停下了,江天雅得意一笑:“还以为你多能装……”
左溪月转身就走。
“哎哎哎!”
江天雅又急了:“别走!你过来。”
左溪月背对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这是地下商城砍价小妙招,江天雅这样的大小姐肯定没见识过,好唬得很。
“你最好没有在浪费我的时间。”左溪月故作不爽。
江天雅食指指尖轻点脸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当然不会,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嘛……”
“就在那。”
她探出食指,指着左溪月的侧后方。
左溪月心有所感,顺着那根白皙笔直的手指向后看,目光与那个替她捡帽子的男人撞在一起。
他刚才一直在那里吗?
简直毫无存在感。
江天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气里压抑着兴奋:“惊喜吗?我可是思来想去一整天,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左溪月皱眉,她觉得有些冒犯。
“烂主意,”她说,“你自己留着吧。”
不远处的男人眼神不动,并没有被她直白的话语有什么特别反应。
江天雅踩着软底小羊皮,蹭蹭走到她前面:“为什么?那你为什么买了个男大学生?你喜欢年纪小的?”
左溪月忍无可忍,闭着眼睛打断她:“够了,再说就过分了。”
她不喜欢“买人”、“卖人”的论调,也不喜欢江天雅对她私生活宛如造谣的猜测。
江天雅耸耸肩,倒退着往门外走:“骗你的,他只是个保镖,昨天刚从保镖公司手里买来,防止您左大小姐又把自己摔成傻子而已!”
静音玻璃门缓缓打开,江天雅站在门外,冲门内摆了摆手,得意洋洋地甩着卷弹长发离开了。
空中花园再度恢复安静,左溪月保持着江天雅离开前的站姿,平静的目光掠过男人。
她很蠢吗?
她看上去是会把不明来源的人塞在身边的人吗?
“你自便,”她上下扫视无动于衷的男人,“我不需要你。”
男人的眼神总算有点变化,他抬起眸子,直直看向左溪月:“但是我需要。”
左溪月才发现他的瞳孔格外黑,像一只洋娃娃,不眨眼的时候会有微弱的非人感和无神感。
他眨眨眼,长而密的睫毛扇动,那点无神就散了。
“我很缺钱,我需要这份工作,”男人嗓音平静地求着情,“我的身手很好,做保镖很合适,这点您不必担心。”
左溪月没理他,打开门自顾自离开花园。
男人在身后远远跟着,她不太在意,反正病房他进不去,喜欢在走廊晃那就自己晃去吧。
她的太阳穴突突的,需要休息。
左溪月揉了揉脑袋,刷脸打开自己病房的大门。
她的病房占据了一整层楼,除了套间外,隔壁还分出几间专门的影音室、游戏室,可以说是壕无人性。
但左溪月一次都没去过,她不感兴趣,也不擅长那些娱乐。
在长达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她只有两项主要活动:
上学和打工。
厚重的双开大门慢慢滑开,露出光照完美的室内,宽大的真皮沙发在阳光下纤尘不染。
左溪月听见房间里有些许动静,但各种阿姨和保洁实在太多,她已经被迫习惯了,倒是不太意外。
动静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左溪月关上门,轻轻靠在沙发上。
只是散个步,她就累的不行了。
准确来说,她的身体并不累,累的只是停不下思考的大脑。
江天雅绝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表达慰问,她来看自己是想打听什么?她莫名其妙送来一个保镖是想做什么?
眼线?间谍?
总不能是真心关心她。
左溪月眼珠子乱转,转到客厅角落造型完美的垃圾桶上,然后停住。
垃圾桶的边缘,似乎挂着一块陌生布料。
保洁都有专门的垃圾袋,这样垃圾桶除了她,不会有别人用。
她左右环视一圈,周围没有保姆的踪影,于是悄悄走到垃圾桶边,两根手指捏起布料一端。
薄薄的布料被她捏在手里,柔软的触感竟然有些熟悉。
看着自己手上眼熟的、质地良好的、属于未婚夫商之绪的那只黑色手套,左溪月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好好的东西,为什么直接扔掉?
甚至没忍住多走几步,直接迫不及待地扔在了她的病房里。
他的手套碰过什么?
他自己的口袋、送她的耳钉,还有……她耳边的碎发。
左溪月按下心里奇怪的想法,只告诉自己也许商之绪有洁癖,或者容易过敏,才特地扔掉了这副昂贵的牌子货。
“那个……”
带着尴尬的声音从厨房响起,左溪月提着手套,转头向厨房看去。
厨房里的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但出乎她的意料,来人不是保姆,而是一个年轻的陌生面孔。
年轻男人身穿白衬衫,胸前别着一块金属牌,他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修长的食指不停搅动。
“垃圾我立刻去清理,”他微微鞠躬,快步走向左溪月,“抱歉,我的业务还不太熟练。”
“你是,”
左溪月眯眼看他胸前的名字,
“岁樟?”
暂时是隔日更啦[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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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