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弟弟?”
左溪月冷笑:“哪门子的亲弟弟?”
全网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显示她是独生女,身边的医生和保姆也只认她这一个左家人,这个左漾是怎么冒出来的?
而且刚好在她受伤失忆的时候冒出来,让她想不怀疑都难。
左漾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受伤神色,也不再趁保姆不注意悄悄往病房里面挤,反而夸张地后退几步,用甜腻的嗓音委屈发问:
“姐姐,你还是不肯认我吗?”
他年纪不大,目测不超过二十岁,长相又精致,即使左溪月知道他大概率是在故作可怜,也不免心软了一瞬。
谁让她也有个妹妹呢,她最听不得别人委屈巴巴喊“姐姐”。
但是——
左溪月理智回笼,她可是左家唯一合法继承人,怎么可能承认所谓的弟弟?
“谁放你上来的?谁允许你未经允许闯进病房的?”左溪月没有以前的记忆,干脆先发制人,质问左漾。
左漾看了眼保姆,保姆好奇地打量他好几眼,又自以为隐蔽地观察左溪月,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吃瓜”二字。
“你先回去吧。”左溪月揉揉脑袋,挥退保姆。
家丑不可外扬。
和她有关的任何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保姆拎着饭盒,有些遗憾似的,一步三回头,不甚甘心地离开了。
“啪嗒”,大门被关上,空旷的套房内只剩他们二人。
左溪月双手抱胸站在病房里,看着与自己相隔几米的左漾,语气淡淡:“说吧。”
最好直接把所有与她相关的剧情都吐出来,否则她还要顶着一脑袋空白装深沉。
“说、说什么呀?”
左漾往前走了两步,没骨头似的靠着墙:“你也没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姐姐,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工作人员有多凶,我在楼下求了好久,都没有人愿意带我上来。”
他眼里的委屈有如实质,左溪月却不为所动:“你不是我的亲弟弟吗?谁敢这么对你?”
这是左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作为左家人,左溪月只需要站在那,就有专人替她开路,哪里需要求人?
左漾嘴角的笑凝固了一瞬,却在下一秒扩大:“好姐姐,你真阴阳怪气。”
“还不是我才被认回,姐姐就突然住院了,没有来得及对外公开我嘛,”左漾眼睛弯弯,“别说他们了,我看就连姐姐也不太记得我了。”
左溪月从他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话里提炼出一个有用信息:左漾应该才被认回左家不久。
好经典的豪门狗血桥段。
千娇万宠的独生大小姐,在父母双亡独占遗产后,突然多出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便宜弟弟,在此之后就“自杀失忆”了。
左溪月微眯着眼,用挑剔的视线上下打量左漾,看得他脸红了又白,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半晌,她终于放过左漾,再次开口:“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偷溜上来的?
这么点浅薄的姐弟情,还不至于他做到这个份儿上吧。
“哦……你问这个呀,”左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在下面蹲到商家那位大少爷了,拜托他给我开的权限,嘿嘿。”
商家?她还骑手呢。
左溪月不知道左漾和商之绪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坐在沙发上,假装悠闲地旁敲侧击:“你和他倒是亲近。”
“才不!”
左漾一脚迈进病房,又在左溪月的注视下默默收回去。
他干脆撩起裤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仰视左溪月:“我跟他只见过一面好不好,他连我是谁都不记得,高傲得很。”
“不记得你是谁?”
左溪月的指尖下意识在耳垂上打转:“不记得你是谁,就敢把你放上来?”
也不怕是来暗杀她的?
左漾好像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小幅度点点头:“是呀是呀,可能是面冷心热吧。”
“唉,不过我是不在乎他记不记得我,反正就连姐姐似乎都不太记得我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想记得我,还是真的把我忘了呢?”
他撑着下巴,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一脸天真与坦荡。
左溪月却不这么觉得。
短短的聊天里,他已经至少两次提到这个问题了。
“不记得了。”
左溪月拨弄自己的指甲:“所以你应该远远走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左漾脸上浮现一层薄红,手指反复摩挲衣角,眼底的委屈和尴尬几乎溢了出来。
左溪月用余光观察他的无措,这样的表情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她的妹妹,左展星,一个可怜的小病秧子,在被同学抵在墙角恶意询问病情时,就是这副神情。
左漾还在原地坐着,左溪月收回发散的记忆,皱眉看他:“不要打扰我休息,趁我心情还不错,赶紧离开。”
她本来想直接让他滚,但心里想到左展星,又把嘴边难听的话咽下去,最终只下了个不冷不热的逐客令。
“知道了,等我明、明天再来看姐姐!”左漾脸红了一大片,他手忙脚乱站起来,眼神乱窜,但就是不看她。
左溪月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在大门关上后才塌下肩膀。
她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捡起手机给备注为私人医生雷娜的家伙打了个电话。
电话直到自动挂线的前一秒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懒洋洋,半点没有面对老板的恭敬。
左溪月懒得计较这些,开门见山:“我失忆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啊?哦……”雷娜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知道,医院的医生也知道,还有凤凰也知道。”
“凤凰是谁?”左溪月问。
她昨天换药的时候见过雷娜一面,雷娜比她想的年轻,可能才三十岁左右,再加上这个慢吞吞的性子,能留在左家可见医术一定高超。
雷娜沉默两秒:“我的鸟,大名凤凰。”
电话里应景地传来几声鸟叫,左溪月几乎翻了个白眼,正愁怎么继续问下去,雷娜就跟想通了一样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想问有没有人打听过你失忆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要怀疑就怀疑医院的医生吧,他们就像贩卖机,投币就吐东西,我跟他们处不来……”
“但是也可能是凤凰也说不定,凤凰有时候会说话,你要不要听一下?”
左溪月懒得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把脆生生的鸟叫截断。
那鸟中气十足,叫得她脑袋疼。
雷娜的意思就是,除非特意去问医生,否则商之绪、左漾之流是不会知道她失忆的事情的。
那么,他们今天真的是来探病的吗?
左溪月指甲“哒哒”敲着手机屏幕,漆黑的屏幕上倒影着她微锁的眉心。
那天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自杀未遂后,这些人为什么明明不熟悉,却又上赶着看她?
左溪月长叹一口气,看来她不能安心养伤了,等过几天情况稳定了,她就要回去自己素未谋面的大庄园。
她要早点回到“案发现场”。
毕竟,在这场游戏里,她的命和财产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手机闹钟滴滴作响,左溪月知道这是她的活动时间到了。
医生说她的伤并不重,适当的运动有助于恢复身体,左溪月就干脆给自己定了几个闹钟,到点就去空中花园散散步。
她以前只去过免费的公园,那些公园里除了稀稀拉拉的草坪,就只有蚊子乱飞的树。
左溪月是特地订的这个时候的闹钟,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刚好可以和其他病人错开,独享豪华花园。
她换了件宽松运动服,戴上一顶棒球帽挡住额前伤口,便双手插兜乘专梯去了空中花园。
花园是恒温的,虽然只向高级病人开放,但面积依旧很大,四周和顶部都用玻璃做成全封闭,换气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转,保证病人每一口呼吸到的都是新鲜空气。
左溪月觉得自己可能是某种老式思维,比起在封闭玻璃房里呼吸,她更喜欢楼下大草坪的气味。
但楼下是公共区,人多眼杂,不适合她的身份。
左溪月刷脸打开花园门,顺着角落的鹅卵石小径慢慢散步。
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配色和摆放都很有讲究,走在其中,左溪月心情都放松不少。
前方的花叶轻轻颤动,应该是到了换气口附近。
左溪月没走几步,就感受到了几股交错的风,她的发梢被吹起,帽子也摇摇欲坠。
但她没管,花园换气很温和,是不会把她的帽子吹飞的。
像是为了反驳左溪月的猜想,下一秒,风速莫名其妙地陡然加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发丝就吹进眼睛里,害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头上的帽子瞬间松动,干脆利落地飞到半空,在左溪月身后转了几个圈才失去动静。
她往旁边让了让,避开风口,一面揉着发酸的左眼,一面回头找帽子。
身后空无一物,左溪月捂着一只眼睛,不甘心地往回走了几步。
搞什么,那帽子是牌子货,可值钱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她现在非常有钱,但多年的贫穷还是让她没办法置帽子于不顾。
可能是金钱的指引,左溪月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挂在半空的帽子。
花园的半空吊着一整排盆栽,她的帽子好死不死挂在了盆栽上。
左溪月没打算找管家,她目测了一下,盆栽有点高,但她个子也不矮,努努力应该能勉强够到。
她踮着脚,一手撑住台面,一手伸直,指尖绷直去摸帽檐。
然而失败。
左溪月怀疑是鞋底太薄了,不死心地又够了够。
还是失败。
要不找管家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麻烦差事。
左溪月手顿在半空,她还没做好决定,身侧就伸出一只带着青筋的修长大手。
这只手越过她费力的指尖,轻轻松松地勾住了她的帽子,送到她面前。
“给。”
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