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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作者:凉夜作梦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杨伥最近精神状态很差。


    不知道是他弟弟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还是因为他弟的头七刚好撞上中元节,鬼气大盛,这几日的诡异现象越发的多了起来。


    先是贴身衣物不翼而飞,几日后才在床底下找到,再是半夜被鬼压床到喘不过来气,一觉醒来,身上青青紫紫,东一片西一片,脖颈和胯骨上的尤为明显,冒着森森鬼气。


    杨伥生的本就瘦弱,比不上他那早亡的弟弟强壮,幼时多病,不见天日的休息让他的皮肤比一般人都要白,像一块不够高级的羊脂玉,几乎要泛着惨然的幽绿。


    那些痕迹也因此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可怖。特别是胯骨上那两条,一直延伸到腰窝,似乎被什么非人之物的巨手钳过似的,刚好绕腰一圈。


    杨伥本来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奈何他做了亏心事,每天零点一过,都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湿气息,一阵一阵,温柔而冰冷地抚过他的后颈,带着湖泊特有的咸腥味。


    这绝不是假象。


    明日就是他弟弟的头七,这味道快要把杨伥折磨疯了,于是迫不得已,在网上找了个好评很高的驱魔师买了几张符纸,烧成符水喝下去。


    符水味道很奇怪,和舌尖触碰到的瞬间烟熏味火烧火燎地蔓延开来,一股粥煮糊了的苦味在口腔内挥之不去。


    杨伥疑心这东西其实并没有用,自己其实是花钱买当上,但他现在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几张薄薄的黄纸上。


    当天晚上杨伥和父母道过晚安后就进屋把剩下的符纸拿出来,按照大师的要求贴门上,然后缩回被子里不再活动。


    他的父母对于杨伥一惊一乍的怪异举动并不关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视而不见。因此说是和父母道晚安,不如说是杨伥单方面搭话。


    尽管明面上没有拿出来说,但杨伥感觉得出来,比起多病阴暗的哥哥,他们还是更喜欢健康阳光的弟弟。


    也是,一对长相完全一样的双胞胎,身上但凡有任何不同都会显得格外突出,更别说他的弟弟处处都强他一节,体能,智力,甚至于在娘胎里吸收的营养都要比他更多。


    杨伥生下来才三斤多,而他的弟弟却有足足六斤重,天生的缺失后天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弥补得了,为了照顾杨伥,一家人没少牺牲假期时间带着杨伥跑医院。


    一开始杨伥还常常为此感到愧疚,觉得自己霸占了父母的关爱,让他们忽视了杨桂,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身体这么糟糕,也许一家人能活得更加和谐轻松一些。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心情很快就消失不见,因为杨伥不再生那种需要父母悉心照料的病了,只是经常发低烧。


    与之相比,在绿茵草地上尽情奔跑的杨桂显然更能抓住父母的心,病花和野草显然还是后者更能让人轻松笑对。更何况他们对他心中有愧,总想要好好弥补小时候没能多陪伴他的遗憾。


    杨伥因此很快就失宠了。


    温言婉语,事事以他为先的日子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敷衍了事,时常忽略。


    这种落差感叫杨伥心空了一截,犹如被虫蛀空的竹子一般,他满脑子都是其他三个人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刚开始杨伥还没有从被优待的优越感中走出来时,心里还能勉强保持平静,强颜欢笑地面对杨桂,说上一句客气话。


    直到一次半夜发烧,他烧得口干舌燥,出来喝水,却发现主卧已经人走房空。只有餐桌上放有一张纸条。


    [哥哥,爸爸妈妈陪我出去参加比赛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哦!]


    那字明明写得很端正,但杨伥就是从字里行间看出如同邪祟一般令人不适的气息。


    那是炫耀,是挑衅,是优越感。


    他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怒火几乎是瞬间把他伪装出来的体面撕了个粉碎。


    被养的过分娇弱的病花天生就带有劣根性,他再怎么努力也长不成野草样,连最后一点生长的土地都被夺走了,也只能病怏怏地宣泄无人在意的痛苦。


    杨伥的心霎时从云端坠入地狱,一开始的失落已经完全异化成怨恨。


    那是一种比厉鬼还要浓烈千倍万倍的恨意,随着父母目光的逐渐抽离而变得愈发强烈。


    杨伥只知道生病能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因此不断地伤害身体,过敏,骨折,绝食,能做的他都做了,他几乎是以一种跪拜的姿态在乞求,希望能够挽回损失。


    在学校里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被人抓着头发按进厕所里,尿骚味的厕水直往他口鼻里呛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却是——


    这下应该要开始心疼我了吧?


    可早年的经历让父母已经厌倦了照顾人的生活,他越是想让父母重新回到他身边,就越是在把父母推向远处。


    杨伥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里,透过肿胀的眼皮,他看到他的母亲下意识露出厌恶的神情,似乎他是什么污秽东西。


    “还不快去洗洗,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杨伥彻底绝望了。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现在整个家里只有杨桂会理他了。杨伥坐在浴缸里嚎啕大哭,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桂正在帮他洗澡,听他哥哭成泪人样,叹了一口气,关掉水,捧起他哥的脸很认真地说:“哥,以后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好吗?我不会让你再看到那样的眼神的。”


    杨伥打了一个哭嗝,“都怪你!”


    “是,怪我。所以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我会努力赚钱的,就算你一直在家里也没关系。”


    杨桂抵上他的额头,两人的鼻尖软韧地碰在一起,“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了,哥哥。”


    也没有人能比你更爱我。


    杨伥知道他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他觉得他简直有病,因为他根本不爱他,他只是恨,恨他夺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是不得不承认血缘的伟大,他们身上流着和彼此绝无二般的血,血缘关系甚至比和父母的还要更加亲密,杨桂只是贴着他就足以让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平静,焦躁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那感觉很奇妙,像是杨桂在给自己换血,把自己新鲜的换给他,自己心甘情愿吞咽下他旧的脏的废血。


    杨桂在死之前都是和他一起睡的,就在他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上。


    杨伥从不会回头看杨桂一眼,杨桂却要环着杨伥后腰,从胯骨绕到小腹,不松不紧,阴魂不散地抱着。


    杨伥有几次受不了了,硬是一把甩开他,眼睛里的怒火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你再抱我就给我滚出去睡去!”


    空气很诡异地凝固了半秒,杨桂轻声道:“哥,我今天手臂很疼。”


    双胞胎大多有身心感应,杨伥和杨桂也不例外,因此每当杨伥挨揍,杨桂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今天那群人把他按在地上,拿拖把把他的手臂当地鼠,当田蛇捅着玩,杨伥手臂青了一大片已经习惯了,可这对人缘好的优等生杨桂来说大概是无妄之灾。


    “但那又怎样?你手疼?我还手疼呢,我都没说什么,别在这装柔弱了。”


    杨伥理不直气也壮,扯过被子,闭上眼睛不再搭理杨桂。


    可心里又生出某种惆怅酸涩的滋味,可怜兮兮的,把他的心抓成毛燥的线球,这比半夜偷吃冰箱里的冷鸡腿还要让人抓狂。


    于是又过了半晌,杨伥受不了了,抓过杨桂放在自己盖了被子的腰上:“妈的,真是受不了你了,我警告你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


    屋外隐约有风撞击着窗玻璃,玻璃被风的指甲刮得吱吱作响,叫声很是凄厉。硬生生把杨伥的思绪拉回现实。


    以防万一,他在窗户上也贴了符,不知道是不是生效了,那风的声音听上去很哀怨。


    杨伥莫名又想到杨桂了。


    他心里不是不知道杨桂这副圣父老好人的模样最讨父母欢心,但他又不愿意学,他装成杨桂那样就想吐。


    如果不是他抢夺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养料,自己哪里会是现在这副窝囊德行?


    如果不是杨桂,自己根本不会卧病在床,不会遭受众人的排挤而不得不休学在家,更不会直到现在还要被他的鬼魂侵扰!


    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是要折磨他?


    要是下地狱就好了,要是永世都不得超生就好了,该死的,当时他掉下湖的时候就应该再扔块石头砸死他的!


    杨伥怨毒地裹紧被子想。


    外面突然传来母亲的呼唤声。


    “伥儿,妈做了些夜宵,出来吃点吗?”


    杨伥有些受宠若惊,本来犹疑不定想同意,又想到大师说符贴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揭开,否则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预料。


    于是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先忍过他弟弟头七这天再说,大不了明天跟他妈道个歉,安生一个月,死乞白赖求她再做一碗。


    “不了,妈,我要睡了。”


    “出来…吧。”


    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杨伥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但他闻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那是炸圆子的味道。


    杨伥腾地一下坐起来。表情倏然惊异十分,他妈居然专门给他做了炸圆子?


    他们家除了他没人爱吃这个,而自从他长大之后母亲也再没做过这个了。杨伥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他知道错过这次,想等他妈再有心血来潮想要安慰他的机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是我们的不好,现在你弟弟不在了,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以后都只会一心一意爱你一个人的…”


    听到这里,杨伥几乎被幸福冲昏头脑,当即掀被下床去开门。


    就在门把手快要压到底时,杨伥的大脑里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对,他妈妈什么时候会做夜宵了?


    可惜等他想明白已经来不及了,房门开了一条缝,符纸即刻烧尽成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杨伥惯在床上,杨伥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还没能开口说话就被一个冰凉湿冷的东西堵住了嘴巴。


    “!”


    杨伥只觉得嘴里有一条滑腻的泥鳅在搅动,土腥味直往他喉口钻。


    这样窒息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恍惚间看到半空中生出一团黑气,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慢慢浮现出来,宛如水鬼探头。


    杨桂面无表情中透着悲悯,青灰色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叫人平白无故压抑得很。


    “哥哥,又见面了。”


    杨伥炸出一后背的寒毛,立刻就要逃走,可双手被杨桂架在头顶上,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划开。


    “你要做什么?!”


    杨伥惊叫,开始激烈地挣扎,但仍然如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做我一直想做的。”杨桂仍旧是慢吞吞,指尖的寒气在触碰到活物那一刻就凝结成水,在他哥的小腹蓄了浅浅一汪。


    “哥哥不是答应我了吗?只要帮你捡到那只天鹅的羽毛,你就什么都答应我。”


    下一秒,杨伥耳边一痒,枕边赫然躺了一只雪白的羽毛!


    开文啦,篇幅应该不会太长,撒娇打滚求灌溉: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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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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