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祝若栩就发现费辛曜对她的喜欢是带着一点不正常的病态的。
起初是她吃过一口就不愿再吃的东西,费辛曜会从她手里接过然后安静的吃完。然后是她嫌拍的不够好看的证件照,随手丢进垃圾桶,费辛曜会默默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再之后她吃过的巧克力糖纸,不要的珍珠发夹,戴腻的饰品甚至她的一缕头发,都会被费辛曜收集起来。
在被她发现之后,费辛曜会用那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着她,仿佛知道自己这样看人时显得干净又无害,再轻声问她:“我不可以留着吗?”
每当这时候,他再不正常、再异于常人的举动,都会被轻易化解。
费辛曜很擅长掩饰自己的内心,而祝若栩那时候也只是单纯觉得费辛曜只不过是有些太在乎她了而已。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出身实在天差地别,一个生在富人区不知道穷苦两个字该怎么写,而另一个长在贫民窟,仿佛连活着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那时候的费辛曜过得真的很苦,为了生计祝若栩见过他同时打很多份工,一度让祝若栩误以为他早早就辍学进入社会。也是后来她才知道,费辛曜还在读书,在学校里的成绩还是常年优异。
而费辛曜一边要打工一边又要维持好的成绩,所有的课余时间和假期几乎被压榨的没有一点空隙。加上他们两人的恋爱又谈的不能见光,每一次能有机会见面其实都很不容易。
有一回他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面了,正好碰上梁静姝心血来潮,腻了高档餐厅私人会所,拉着她去兰桂坊的一家酒吧过周末。
刚坐下没多久,梁静姝就一边指着人一边跟她咬耳朵,“你快看那个靓仔,长得也太好了吧……”
祝若栩顺着梁静姝指的方向看过去,费辛曜穿着酒保的衣服站在吧台边上,神情淡淡,旁边站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眼神直勾勾的打量他,手里掐着根女士香烟,自己吸了一口又喂到费辛曜嘴边,流里流气的对他说:“你吸一口,我就把你今天的酒水全包了。”
摆明了是看费辛曜生了副好皮囊,见色起意,想要趁机戏弄他。
梁静姝在祝若栩旁边看的眉飞色舞,“我算是知道那些男的在酒吧里看见朵清冷的小白花为什么这么兴奋了,这换我来我也觉得带劲啊……”
酒保们一水的白衬衫黑马甲,一眼看过去却只能看见费辛曜,偏他气质又生的清冷,脊背在人前从来都挺的笔直,倔强的像朵高岭之花,更让人生出想折断他的高傲,玩弄他的恶劣心思。
祝若栩坐在位置上没动,她想看费辛曜究竟是什么反应。但费辛曜却在看见她后,眼神就胶着在她身上不动了。
旁边那女人等的不耐烦,看上去想对费辛曜用强,祝若栩这才转头对另一个酒保吩咐:“告诉你们老板,他的酒我今晚全包了。”
对方刁难费辛曜的局就这么被祝若栩一句话破解了,再气急败坏也没用,狠狠瞪了祝若栩一眼后离开了酒吧。
她和梁静姝两人从小就是被钱堆出来养大的,身上自带一股富家千金的气质,在见到祝若栩出手那么阔绰之后,几乎整个店的酒保都朝她们围了上来。
而祝若栩是真的从小就生的美,静静坐在那儿就像个小冰美人,有些人不规矩的想趁乱去摸她,然而刚伸手就被费辛曜中途截住了。
后来的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场面一片混乱,费辛曜操起东西发了疯似的往那个酒保身上招呼上去,每一下都狠厉的像是要将人往死里打,和平时在人前清心寡欲的冷漠模样截然不同。
任谁劝都没用,最后是祝若栩抱住了他的手臂喊他住手,才让这件事平息。
那会儿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是两名酒保争客人引发的争端,只有祝若栩和费辛曜心照不宣。
费辛曜身上挂了彩,祝若栩背着梁静姝,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去找费辛曜。刚进到他的换衣间,还没能看清他的脸,就被他抵在墙角抱住。
他抱祝若栩的时候从来都很规矩,手不会乱摸乱碰任何地方,就是简简单单又紧紧的把祝若栩圈在怀里,清瘦脊背弯下来,把头轻轻埋在祝若栩的脖颈间,克制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他声气很温柔,跟刚才狠厉的要将人往死里打的模样仿佛是两个人。
祝若栩反问他:“我不能来,你就能来?”
费辛曜便从她的脖颈间抬起头,“你希望我不来吗?”
任谁看见自己男朋友被陌生女人戏弄恐怕都不能心如止水,祝若栩当然不希望费辛曜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费辛曜是和她不一样的。这份工作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可对费辛曜来说却很重要。
“没有,这是你的工作。”
祝若栩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松手,他就只能把手暂时收回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愿从祝若栩身上移开半寸。
祝若栩把带来的ok绷撕掉包装,仰起头贴到费辛曜下巴上的伤口处,他忽然说:“我是你的,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从他这张清冷的俊脸上讲出来很有几分诱惑力,不等祝若栩缓过神,他又将人圈住抱在怀里,唇抵在祝若栩的耳畔边轻轻说:“你也是我的……”
“别人不能碰你……”
他对祝若栩的占有欲流露的十分克制,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这场窥不见天光的禁忌关系里,他从来都是处于下位的那一个。
祝若栩是天上月,皎洁耀眼。
他是地上泥,肮脏不堪。
所以他只能克制克制再克制,他害怕被祝若栩发现他对她有多么强烈的独占欲,发现他肮脏的心,发现他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干净温和,她会不喜欢他,然后将他抛弃。
所以他一直隐藏的很好,而祝若栩又时常会对他心软,经常会将费辛曜对自己偶尔异于常人的在乎解读为他太过喜欢自己。
但后来2003年初的一场非典,那是祝若栩第一次见到费辛曜在对她的事情上,有多么的疯狂。
那一年非典,疫情最开始在广东省爆发,后来临近广东的香港也紧接着出现了确诊患者,而祝若栩没能幸免,被单独隔离进沙田的威尔斯亲王医院。
那段时间正是香港的疫情爆发期,人人自危,她妈咪随祝叔叔在国外赶不回来,从前一向偏爱她的外公也只敢站在门外,隔着一块小小的玻璃窗看她。
祝若栩那时候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以为自己真的会抗不过去,半夜哭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费辛曜正坐在她的床边。
她看见他,对死亡的恐惧和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在一瞬间跑出来,流着泪跟他讲:“曜仔,我害怕……”
费辛曜听完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单手摘下了戴着的口罩,双手捧住祝若栩的脸,低头轻轻的吻她的唇。
她觉得他疯了,反应过来后推他想让他走,可费辛曜力气大的她根本就推不动。
他吻了她很久很久,久到祝若栩都忘记了哭泣,认命似的由着他执拗的亲吻。
病的明明是祝若栩,但那一刻祝若栩却觉得真正病的是费辛曜。
费辛曜不眠不休的陪在祝若栩身边,喂药喂饭,祝若栩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
等祝若栩睡着后,他也还是不敢闭眼。
他很怕他一闭眼,祝若栩的病情就加重再也醒不过来。
他很怕祝若栩离开自己,但他也早就做好了失去祝若栩的准备。
没关系,是告诉祝若栩也是告诉费辛曜自己。
祝若栩扛不住了也没关系,因为他会跟她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