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商谈完祝若栩和梁宗则的婚事后,一顿饭和气的结束。
临走前,梁宗则单独把祝若栩叫下,递给祝若栩一张他的名片,“我最近都在公司,你如果有事可以来公司找我。”
祝若栩接过名片,见上面写有梁宗则的号码和公司的地址,不像是要和她结婚,反而更像要找她洽谈商务合作。
“若栩,把你的号码也给我。”梁宗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他们说起来是快要订婚的未婚夫妻,实则连个电话号码都没互通。
祝若栩接过他手机存了自己的号码,递还给他,“好了。”
梁宗则似乎还想同她讲点什么,一个电话又打进来,“抱歉。”
的确是公务繁忙,贵人事多。
“没事。”祝若栩没放在心上,往门口指了指,“我妈咪他们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梁宗则点点头,接听起了公务电话。
祝若栩走出到门口,周芮和梁母互相拉着手,两人看上去对对方很有几分依依不舍。
众人见她出来,笑问她:“若栩怎么没和宗则多聊两句?”
“他工作忙,在打电话。”
梁母遂走过来拍了拍祝若栩的肩膀,又是一番让祝若栩多谅解自己儿子的话。
祝若栩时不时应答两声,在长辈面前做足体面。
二十分钟后,梁宗则终于打完电话,两家人等他一起出来,这才分别离开。
一辆车坐不下祝家四口人,祝琛父子坐一车,祝若栩母女另坐一车。
车内,祝若栩和周芮并排坐后座。
周芮收起了在人前的笑意盈盈,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你还要怎么闹?”
“我没闹。”祝若栩不假思索。
周芮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还没长大,近在眼前的东西不知道去争,轻重利弊都分不清楚,开什么公司创什么业?这么不听妈咪话,妈咪难道会害你吗?”
祝若栩很清楚自己不是在头脑发昏的时候做的决定,她不过是在自己的未来和前途面前不愿妥协,到了周芮这里,就成了是她不成熟,是她在闹脾气。
祝若栩抱臂把头瞥向车窗外,压着情绪没发作。
周芮却当她是妥协,“明天就去你祝叔叔的酒店上班。”
“我已经入职了。”祝若栩蹙眉。
“那就辞职!”周芮颐指气使,丝毫不给女儿任何的余地。
祝若栩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周芮,“妈咪要我去祝叔叔的酒店上班,要我同祝琛去争祝家家产。今日争,明日港媒发报写满我们母女两人市侩嘴脸,讽骂我们厚颜无耻。”
“你背后有周家。”周芮提高声量,“你阿公向来最疼你,他难道会对我们母女袖手旁观吗?”
“阿公或许不会袖手旁观,但阿公一定不会把周家的继承权留给我。”祝若栩一针见血,“更不会留给妈咪你。”
高举的掌风落在祝若栩脸旁,母亲被她彻底激怒,整个人都在发抖。
祝若栩没躲,平静的面容看似顺从,实则这幅无谓态度更像火上浇油。
母亲的那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到祝若栩脸上,她只是质问祝若栩,“你也要背叛我吗?学你那个衰仔爸一样?”
“你给我滚……滚!”
祝若栩被驱赶下车,留在了街边。她也不想低头,车子扬长而去,她就往车子相反的方向走。
母女之间用背叛这两个字,太刺耳太沉重,也太伤人。
但祝若栩觉得自己从未背叛过她的母亲,从小到大,无论哪桩哪件,她从来都是听她的话,以她为先。
祝若栩其实很清楚她希望自己和祝琛争祝家的家产,不是为了祝家的钱,而是想向外祖父证明,她周芮和她周芮的女儿有继承周家的能力。
因为她早在和祝若栩生父结婚的时候就放弃了继承权,她现在后悔了想拿回来,祝若栩就成为了她的筹码。
祝若栩觉得,她其实不是妈咪的女儿,而是周芮的工具。
而现在这个工具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再为她所用,所以她们之间的争吵只会没有止境。
一想到这里,祝若栩就感觉疲惫的头昏脑涨,随手拦下一辆的士坐上去。
“靓女去哪里啊?”
一句去哪里又把祝若栩问住,她打开手包,里面还剩两张百元港币,她拿出来递给司机,“两百块够去哪里?”
司机接过来估算了一下,“中环咯。”
司机一脚油门刹到中环,时值晚上10点15分。
从司机手里接过找剩的几张零散港币,加起来也没到五十块,连付一晚酒店房费都不够。
其实只要祝若栩愿意打个电话,会有很多人愿意前仆后继的来为她鞍前马后,但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从小性子就被养得傲,也没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将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展露在人前。
祝若栩往归航大厦快步走去,过一条马路就能抵达,路遇红灯,她不得不停下来等待。
突然一阵夜风席卷街道,落叶哗哗掉,头顶乌云遮了月,又是一阵让人措手不及的秋雨落了下来。
祝若栩生生在雨里淋了半分钟才等到绿灯亮起,小跑进公司里,衣裙已经湿润的黏在皮肤上。
她按下电梯键,见显示屏上显示电梯正在从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上来,她随手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衣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浑身的精力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疲惫不堪。
“叮”的一声抵达音响起,电梯门一开,她垂着头失魂落魄的走进去,没注意前方,和电梯里的人猝不及防撞了满怀。沾水的高跟鞋在她脚下打了一下滑,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紧对方的手臂稳住自己,仰头和对方四目相对。
费辛曜垂着眼帘,自上而下瞧她,恃靓行凶的那张脸上满是惊惶,乳白的薄毛衣呈现出半透的颜色紧贴在她身上,胸线下若隐若现的透出一片黑色蕾丝轮廓,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无助。
她怔了怔,连忙松开费辛曜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的目光偶然瞥到电梯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立刻抱臂挡住胸口,随后强装镇定的去按了36层的电梯键,想当费辛曜不存在。
但电梯里明亮无比,四面都是镜子,她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根本遮不住,待的越久她越窘迫,而电梯又迟迟不响起抵达的声音,每一秒都让她觉得无比煎熬。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费辛曜的反应,发现他的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落在她的身上,也早就把她狼狈模样尽收眼底。
亏她刚才竟然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费辛曜肯定在心里不知道笑话了她多久。
刚和母亲大吵完一架,淋了雨无家可归,又在最不想见的人面前出了丑,祝若栩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她鼻头一酸,骂费辛曜:“……咸湿。”
楼层抵达的提示音响起,她几乎是踩着高跟鞋冲了出去,还没能走出电梯门,身后忽然落下一道阴影,手腕被人反扣着握住,抵住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按在了电梯里。
“费辛曜你做什么?”
祝若栩回头,费辛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静静地打量着,就仿佛有一条蛇在紧贴着她的肌肤游走,让她感觉不寒而栗。
费辛曜轻声:“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祝若栩神情一僵,随即不甘示弱的回答道:“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吗?费辛曜,别太高看你自己了,你现在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
要不是现在没有更好地选择,她怎么可能来前男友的公司,做前男友的下属。
费辛曜听完她的回答后,突然很轻的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笑祝若栩。
祝若栩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他这笑究竟什么意思,“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电梯抵达50层。
费辛曜扣着祝若栩的手腕把她拽出了电梯,祝若栩一路挣扎,“费辛曜你发什么疯?你放开我,费辛曜你弄疼我了……”
但她的那点力气怎么抵御得了现在的费辛曜,她被费辛曜拽入一间休息室,跌进了一座沙发里,整个人被摔得发懵。
换做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前女友出现在自己的公司都不可能心如止水,但祝若栩没想到费辛曜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祝若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更何况这么对待她的人还是费辛曜。
祝若栩撑着扶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对方的一双美目里满是怒火,“费辛曜你别以为你现在是费总是费生了就能在我面前高高在上,我们两早就断的干干净净,你不是我男朋友,你什么都不是,我想做什么我想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我的自由。”
“你不想看见我,那就请你以后见到我就把眼睛闭上,我祝若栩一定不会纠缠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有任何交集。”
她生来仿佛就比别人多一副傲骨,绝情的话从她这张冷艳的脸上讲出来,更是能一针见血的刺到别人的痛处。
费辛曜静静地站在她跟前,挡住背后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高大身形整个陷在阴影中,让祝若栩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庞,但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压抑,身上的气势都仿佛快被他压制住。
一双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身体按倒进沙发里,费辛曜欺身压上她,让她看清了费辛曜眼里的克制与疯狂。
祝若栩挣扎,“费辛曜你放开我……”
费辛曜死死地按着她。
她总是这样,在他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每次都被祝若栩耍的团团转,现在她竟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对他讲出这些刺激他、让他坐立不安的话。
他觉得祝若栩坏透了。
他觉得费辛曜真可怜。
那双手抚上了祝若栩的颈子,扣住。
祝若栩所有的挣扎在一瞬间停滞,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比此刻还要陌生过。
他们互相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在一片死寂当中过了很久之后,祝若栩忽然喊了他一声:“……费辛曜。”
她声气完全哑了下来,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冷傲外壳。
费辛曜没有回答,那双手还扣着掌心里纤细的脖颈,指腹感受到颈下血管的温热和跳动,鲜活的逼真。
“……你就这么恨我?”
祝若栩眼眶发红的望着他,眼泪滑过脸颊滴到他的手背上,扣着祝若栩脖子的那双手仿佛被灼伤了一般颤抖了一下,随后,缓慢的收回了手。
房间里又陷入一阵死寂。
费辛曜坐在边上,垂着眼帘静静看着她,眼里那些疯狂和偏执渐渐淡了去,一双眼睛又变得死气沉沉,黯淡的让人觉得哀伤。
分明祝若栩才是那个该伤心的人,他的反应却像是被抽离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神情里透出麻木的哀凉。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昏暗的灯将他背影拉的格外的长,格外的冷清。
祝若栩听见房门从外被上锁的声音。
她被费辛曜关在了房里。
她想冲出去找费辛曜理论,又可笑的发现自己现在无处可去,费辛曜把她关在这里让她暂时不能离开,竟也算是让她有了栖身之所。
祝若栩重新坐回沙发上,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
她很清楚,这是费辛曜对她的报复,来自七年前的报复。
可是七年前的费辛曜,根本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待她。
费辛曜现在已经变了,他变得混账了,变得让祝若栩不认识了。
祝若栩把脸埋进抱枕里,眼泪浸湿了她的视线,她觉得浑身都好累好疲累,她不要再想有关费辛曜的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