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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西狩献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声音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浇在了张缘头上。


    一瞬间,张缘的脊背僵在了原地,分明是春日,张缘却好像被扔入了冰窟,全身上下都冻得发冷。


    沈绣见他浑身僵硬,便有了答案。


    虽然原主性格阴损暴戾,但手段的确高明,暗中算计极多,却并不会随意杀有用的人。而在原书中,此时原主刚刚清扫了一批政敌,张缘作为刑部尚书真是有用的时候。


    所以按理来说,张缘不该这么害怕。


    除非毒就是他下的。


    这样说来,刚刚急匆匆把罪名推给阿冬的行为就合理了。


    沈绣愈发笃定,这个张缘一定就是给原主投毒,导致原主身死,让整个故事线崩坏的罪魁祸首。


    生活在文明社会的沈绣对“杀人”有极强的排斥心理,语气带着几分变幻莫测的冰冷:“刚刚你说谁是给我下毒的人?”


    张缘迈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三抖同手同脚地转过身来,缓缓跪到了沈绣眼前。


    这里是沈绣的内室,屋外一直有武官宿卫,只要沈绣一声令下,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腰斩、凌迟,沈绣一定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张缘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大人,下官,下官关心您心切,所以刚刚才急了点。”


    纱幔的阴影在沈绣俊秀得有些锐利的面容上扫过,薄薄的唇角抿着,像一柄沾着血珠的细弯刀,预示着主人冷酷的杀意。


    那柄弯刀发出一声危险的冷笑,沈绣起身走下床榻,中衣拖曳在地,柔软的衣料划过张缘的手指。


    沈绣眯着眼,几乎是确定了内心的猜测:“我怎么觉得,是你给我下了毒,刚刚那么急着推给阿冬,其实是看我快要死了,想赶紧找个顶罪。”


    阿冬闻言一顿,眼睛动了动,假装擦泪掩饰住了眼中的所有异动。


    张缘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失魂落魄地跪坐在了地上:“既然大人早就都知道了,何必还来捉弄下官?要杀要剐全凭大人一句话,反正大人早就想除掉下官了。”


    电光火石间,张缘想起自己向西域货商购买奇毒的那日。


    那天他刚刚从极乐坊的暗室走出,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歌女,或许从那一刻开始,自己费尽心思购置的奇毒就被调换了,他冒死给沈绣灌下的一定被调换成了无毒的。


    沈绣势力如此庞大,他早就该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离不了沈绣的掌控,所以沈绣昨日才故意让随身侍从宋怜立刻,骗他留宿沈府,为的就是逼他亲自动手。


    一瓶无毒的毒药,不可能杀得了沈绣。


    果不其然,这个张缘就是有问题!沈绣没忍住轻轻牵动了嘴角,觉得自己是个当奸臣的天才。


    张缘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沈绣嘴角的笑意。那笑容并不真心,也不实意,落在张缘眼里全然是成人看小孩儿般的轻视。


    张缘认命地闭上眼。


    沈绣自我陶醉了一会儿,便开始思考张缘该如何处理。


    这种对自己起过杀心的人是绝对不能留了,沈绣沉思片刻,在张缘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沈绣:“张大人,现居何职?”


    张缘木讷答道:“张缘蒙大人知遇之恩,现居刑部尚书之职。”


    沈绣移动视线,向阿冬抬了抬下颌:“你,读过书吗?”


    阿冬的心停跳了一拍:“阿冬出身禾陵许氏,十五岁之前在五柳书院读过几年书。”


    在原书中,禾陵许氏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出过许多名士,不过在沈绣崛起前就没落了。之所以有记载,是因为书中废太子的母亲出身禾陵许氏,不过禾陵许氏早早没落,废太子被废后也郁郁寡欢,阴郁冷僻,因此只是一笔带过。


    沈绣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刑部尚书。”


    阿冬惊呆了,一瞬间甚至忘记了礼数,脱口就是一句:“什么?”


    已经半死不活的张缘也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沈绣。


    一种震悚的气氛充斥了整个卧室,所有人,连同窗外的侍从全都惊呆了。


    原书中,原主一直拥有着滔天的权势,连皇宫内事都能随意决策,更不要说任免官员。


    作为一个奸臣,沈绣可以全凭自己的喜好,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就要让我身边的小厮当尚书怎么了?


    沈绣直接无视了二人的反应,对张缘道:“颍州宜春县正缺县丞,你带上家人,现在就去赴任。”


    张缘怔住了:“宜春县,,,,,,”


    原书的主角正是宜春县的县令,宜春县荒凉贫苦,匪盗横行,正是混乱的地方,把张缘这个作乱熟练度极高的奸臣派去给原书主角当副手,可以人工给他制造点升级障碍。


    沈绣:“你就住在张缘京城中的府邸,他收拾完你就搬进去。”


    阿冬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一块石化的雕像。


    过了半晌,阿冬感觉沈绣好像在盯着自己,这才愕然点了点头。


    张缘走的时候眉目间带着深深的震撼和疑惑,不过这也正常,因为阿冬也带着深深的震撼和疑惑,还伴随着一种:我就知道他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的释然。


    成功易,守功难,无论多么厉害的权臣,在手眼通天之后都悄然变得喜怒无常而猖狂。


    或许沈绣就是这样。


    ***


    一辆拉着泔水桶的驴车静静停在沈府后门,车上坐着个鼻子里塞大葱的中年老汉,正在焦急地望着后门。


    不多时,阿冬拿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囊,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中年老汉警惕地忘了忘四周,翻身下车,用焦急的声音低声问:“偷到沈绣的令牌了?”


    为了救出被关在狱中的同伎,清流派出在野的阿冬潜入沈绣府中盗取令牌,阿冬原本打算在今日清晨动手,谁知沈绣突然中毒,众人忙乱间失去了动手的机会。


    阿东面色复杂地看向中年老汉,不知该如何开口。


    中年老汉心里一紧:“没偷到?”


    中年老汉眼神灰暗,沈绣的令牌可是救命的东西,拿不出来就要完了。


    阿冬摇了摇头,勉强道:“包裹里是刑部尚书的印信。”


    老汉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你偷到张缘的印信”


    阿冬似乎不知作何表情,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些赶去刑部大狱,小陆大人病重,再晚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


    刑部大牢。


    走过幽深的廊道,腐烂的干草和灰尘味涌入鼻腔,干瘦的老鼠夹着尾巴跑过生锈的铁链和枷锁,踩过一个面白如纸的青年的肩膀。


    这青年五官端正英俊,脸上印着几道血淋淋的鞭痕,虽然瘦且孱弱,但依旧坚持直着脊背倚靠在墙边,只是唇色乌青,固执的眉头也有了青色的印记。


    青年强撑着睁开眼,用血管凸起的手赶跑了这只瘦得吓人的老鼠。


    大牢之外,一群文官正在吵闹。


    一个须发皆白的矮胖老人急道:“这位大人,你看陆熙严的脸色,俨然已经承受不住了。我们不做别的,就让医官进去给他看看,算我求您了。”


    提牢官皮笑肉不笑:“请高大人不要为难下官,下官也是听令办事。刑部大牢归属刑部,只要大人有刑部的令牌,或是张缘大人的手书,随时都可以进去,可是你没有,要不然你去求求沈大人,说不定他老人家看你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一高兴就让您进去了呢。”


    高敏噎住了,脸色羞红:“你......”


    提刑官哼了一声摆摆手,立刻有狱卒上前推开了高敏。


    另几个文官透过幽暗的廊道往里往,可以模糊看见陆熙严气若游丝依旧勉力支撑的样子,纷纷不忍地别过头去,脸上泛着愤怒的淡红。


    这些文官都是清流,这个矮胖老人便是现今的尚书令高敏,曾经高敏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日夜劳累,曾经官至尚书左仆射,是内阁之首、最爱提携后进,桃李满天下。


    只是后来被沈绣算计贬为尚书令,尚书左仆射这位极人臣的位置便落到了沈绣手中。


    而这狱中的年轻男子,便是前年春闱状元郎,中书侍郎陆熙严。


    如今高敏年纪大了,清流中的武将又在边关,京城清流孱弱,唯有陆熙严还有些精干,便以陆熙严为首。


    前不久沈绣斗败了宿敌侍中崔英,在吞噬下崔英的势力后便把刀子架到了陆熙严的脖子上。


    清流本就没有实权也不擅长权斗,陆熙严被捕入狱后已经是群龙无首,强弩之末,只要随便哪个有实权的奸臣动动手脚,便足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今天清流们拼劲所有力气也要保住陆熙严的性命。


    高敏愤怒不已,依旧往前冲,但年老且不灵活,被提牢官一巴掌推翻在地。


    文官们身体羸弱反抗不过,只好一边垂泪一边去扶高敏。


    就在两边拉扯之际,牢房里传来一阵微弱的闷响。


    一个文官发出一声悲切的惊呼:“陆大人!”


    高敏抹了把额角的擦伤,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得看向牢房中。


    只见牢房里,原本靠着墙壁静坐的陆熙严已经双目紧闭倒在了地上,那张年轻的脸上遍布着伤口,鲜血顺着额角留下,衬得主人的皮肤更加惨败。


    陆熙严失去了意识,牢房太远,高敏却似乎看见那瘦削的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直到倒地的那刻,呼吸似乎已经完全消散。


    一个医官大叫:“不好,小陆大人挺不住了!”


    高敏气血上涌:“今天我们必须进去!”


    文臣们群情悲愤,有那年轻的一扔官帽,更加激动地与狱卒拉扯起来,如果陆熙严死去,那么他们就会彻底失去与沈绣抗衡的能力,被沈绣的权势轻易碾碎。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绣欺君犯上,粉碎他们发誓效忠的陛下和朝堂,而他们和家人朋友甚至师长同乡,都会成为沈绣屠刀下被折磨致死的冤魂。


    但这些常年执笔的文官的气力终究不能和狱卒和守卫相较,不多时便有许多文官被赶来的守卫按倒在地,像犯人一样被强制装上铁链。


    看着满地的文官,提牢官冷哼一声:“什么东西,一个能调用的人都没有还敢冲我们刑部的大牢。在外面慢慢等吧,等到陆熙严死。哦,说不定等到你们谁祖坟冒青烟,混到了刑部尚书也就有机会进去了,只不过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高敏扶了扶歪斜的官帽,悲愤地望向一旁的石兽。


    高敏一瞬间想过了无数以死明志的名臣,就在高敏下定决心要撞过去的时候,大街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如鼓点的驴蹄声。


    阿冬挟着印信冲过来:“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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