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能打吗?”司又青环顾一圈,东瀛的武士死的死,残的残,不是本国领土,连物资都难供应。
见吉原家主还在犹豫,司又青的神色狠厉起来:“要么答应我刚才的要求,要么……你们吉原全家都葬身在安昭。”
“我……”吉原家主纠结良久,只深深叹了口气。东瀛的势力组成与大燕不同,是由不同的大家族共同构成上层阶级。皇帝只不过是摆设。
此次安海计划制定时,吉原家主本还想趁此机会狠狠踩其他家一脚,却不曾想撞了个铁板。
但要是为这么点银两赔了一整个吉原家,是绝对不值得的。
吉原家主看向司又青,眼里闪过心疼:“我同意。”
倒在地上的大将猛地摇摇头:“父亲!”
司又青听见吉原家主的声音,马上将大将放开,一旁的许凡雁早就准备好纸张和笔,就等吉原家主签字画押。
吉原家主看着明显的圈套,他却不得不跳,更加气人。他恶狠狠地签字画押,转身一脚踹向大将。
司又青懒得帮他们修复父子关系,见吉原家主要走,还好心地提醒他:“还请吉原家主早些将东西送来,限时一年,过期本条约作废,我可就逮着吉原家的家纹打了。”
吉原家主的背影看起来更气呼呼了。
司又青今晚难得笑出了声,她目送最大金主远去,转头看向江斐:“抱歉,之前为了迷惑那客栈老板,只能用假名。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是司又青。”
在猜出司又青的真实身份后,江斐偶尔会想,司又青会以什么样的头衔来介绍自己。会是高贵的定远公主,还是久经沙场的定远大将军?
没想到,她的名字前没有任何前缀,干干净净。
一如这几天接触的司又青本身。
江斐恭敬地向司又青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将军。”
东瀛人作乱的事告一段落,司又青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对着空白的折子发愁。
她看了眼许凡雁,许凡雁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对上她的视线时,立即明白什么,她赶忙跳出司又青的视线范围:“别想让我代劳,我可写不出您这一手好字。”
司又青的字是老太傅一手鞭打出来的,和许凡雁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然不可混为一谈。
司又青笑着挤到许凡雁身旁:“好阿雁,你不用代劳,你告诉我怎么写就行。”
“要不……如实写?”
“我怎么如实写?”司又青甩下笔往床上一倒,“我是写我们觉得户部给的军备粮草不够打蒲甘,在搞银子的路上查出东瀛的安海计划,还是写我们觊觎东南海军已久,借题发挥拿下东南兵权?”
其他的解释都很难说服皇帝,明明司又青只是去探查军饷被盗一案,西南驻军为什么带着十三军去了东南。
司又青深深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从军饷入手。
见司又青删删改改,遣词造句得差不多了,许凡雁凑上来问:“咱驻地里那个军需官,怎么处理?”
“哪个……”被许凡雁这么一提醒,司又青想起那个说完所有已知情报的军需官。
根据司又青之前所查,汪喜和被程梁亲手斩杀的那人同为东瀛傀儡,其亲属尽数被送往东瀛。军需官虽说没那么严重,但也与东瀛人有过接触,已被策反。
剩下的其他人要么只是懵懂听令,要么真的只是摸过军饷,罪不至死,关进牢里吓他们一会儿倒也问题不大。
不过想起那日在大牢里他那贪生怕死,卖伴求生的模样,司又青轻蔑地笑了笑:“等我们回去,他说不准也只剩半条命了。”
“你操心他们,不如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这次回京,你家免不了要唠叨你的。”司又青将斟酌过的措辞仔仔细细誊抄在折子上,调笑许凡雁。
许凡雁生于丞相之家,丞相之家家教严明,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长成传统意义上的闺阁少女时,她转身跳出高墙,成了司又青的副官。
虽说成了一个副官,但家里对她依旧抱有传统的期待。每次回京,许凡雁都会被家中催婚。
思及此事,许凡雁瞬间干瘪成一片干花,扁扁地躺在床上。
“别提了,我学你用自己当兵煞气太重,容易克夫当理由,他们说那男的不怕克,万一克死了就克死了,再找就行。”
许凡雁摇摇头:“这我还能说什么?根本就没有理由嘛!”
司又青也没辙了。她站起身,那股熟悉的头疼又涌了上来,太阳穴的位置像是有人拿着凿子一点一点地凿。她一时被疼痛逼退回椅子上,紧锁眉头,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许凡雁见她这样,赶紧起身上前抱住司又青的脑袋,帮她仔细揉着太阳穴:“最近是又加重了吗?”
司又青嘴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嗯”,再没做声。
这头痛自司又青十五岁时开始,到今日已有七年,七年间,头疼随年岁愈发剧烈。若非今日是在许凡雁面前,司又青只会像往常一样强行忍下,不让别人看出端倪。
可这头痛,她请过太医军医来都没查出什么,只是给她开些头痛药。
这些年如若遇上重大战场,司又青会提前喝碗头痛药,其余时候,司又青会选择硬抗,就像现在这样。
“你说……会不会是上面那位给你下了什么……”
“莫要妄言!”
司又青冷硬的声音打断了许凡雁的话。
许凡雁看着怀里的司又青叹了口气,这几年她也劝过司又青几回,老皇帝日薄西山,司又青也有实力夺嫡,这些却通通被司又青堵了回去。
司又青感觉头疼缓解了些,从许凡雁怀中钻出来,轻声道了句谢就往床上倒。
翌日,司又青正要同江斐告别,却被江斐问:“同是回京,可要一同上路?”
司又青对此无所谓,自然点头答应。
江小白知道司又青的真实身份后,就视她如蛇蝎,避之不及。在听见东家点头答应,他的神色宛如天塌下来。
“不是,”江小白靠近江斐耳边小声问,“东家当真要与她培养感情啊?”
江斐笑着问他:“有何不可?”
“但她极好美色……”
江斐的一对丹凤眼笑得好看:“我自觉皮囊应当不错。”
“她骄奢淫逸……”
“我乃大燕南方第一富商,养得起。”
“她穷凶极恶……”
“刀刃对准的不是我,我有何惧?”
“国师说她煞气太重,克夫……”
“先不说这仍是无稽之谈,就算是真的,我日日沾染金钱,财为煞,我受得起。”
江小白被江斐这套歪理辩驳得哑口无言,只得盯着前面一袭红衣的司又青,用眼睛里骂了不少脏字。
“不许骂人,用眼睛骂也不行。”
江斐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江小白只能闭上眼睛,骂人的话在嘴里滚了一遍还是咽了下去。
司又青正和许凡雁在讨论回朝如何应付皇帝,见江斐骑着马迎上来,默契地换了话题。
许凡雁:“听闻京城新开了个酒楼,叫宴月楼,回了京城可不得去玩玩?”
司又青:“这宴月楼有什么稀奇的吗?”
说到这些事许凡雁就来劲了:“这宴月楼因高得可以宴请月亮而得名。稀奇的可不少,可以看天女散花,逢年过节还能包厢看焰火。”
司又青第一次听见这种酒楼,好奇地看向许凡雁。江斐顺势加入话题:“若是两位感兴趣,江某斗胆给两位留个包厢,两位随时都能去。”
“这宴月楼是你开的?”
江斐点头:“在南方经商时学了些新鲜玩意儿,想着北方应当还没有,就先开一家在京城试试水。”
“试水?”许凡雁想着手帕交信上告诉她的事,惊得瞪大了眼睛,“你管买下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耗时一年才修起来的宴月楼叫试水?”
江斐只是笑:“一些小钱,作不得数。”
司又青第一次正视商人的荷包。往常她只知“士农工商”,竟不知商人竟能富成这个样子。
说句难听的,就大燕如今的局势,江斐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司又青此次还需押着蒲甘王子回京。
来此之前,司又青曾与蒲甘有一役。蒲甘想趁着年关之前从大燕叼下一口肥肉,却被司又青狠狠地打了回去,连领兵出征的王子都被俘获,不可谓不丢脸。
蒲甘王子名叫乌忧,本想趁此机会让父王高看一眼,怎料却不敌司又青,只得灰溜溜地被十三军一路押送。
司又青和许凡雁要打退东瀛,先行一步。算算日子,乌忧也差不多该到了。
司又青还在与江斐讨论京城这几年的变化,就见程梁主动上前来要报告。江斐自觉地后扭过头后退几步。程梁报告:“殿下,蒲甘王子已至。”
司又青点头,打算让他退下,就见程梁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
有了司又青的金口,程梁硬着头皮禀报:“那蒲甘王子一直在大吵大闹,说大燕待客不周,要见您。”
司又青并不放在心上:“他闹任他闹,死了就死了,不过也就少个拿捏蒲甘的把柄。”
“但他说……”程梁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司又青的眼睛,“他手上有您想要的东西。”
虽然手段老套,但司又青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她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车队最后的乌忧,对上他如毒蛇吐液一般的视线,轻笑一声。
司又青骑马缓缓向乌忧靠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怎么敢笃定?”
乌忧张开笑容,只是嘴角角度咧得太大,看起来有些瘆人。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头痛。”
司又青脸上玩味的神色一僵,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她的心里却如巨浪翻滚。
她这病几乎从不在战场上发作,这蒲甘王子,是如何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