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琼枝站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她似乎感觉身后有人在她脖颈处吹凉气,她默默握紧口袋中的蝴蝶刀,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
但身后空无一物,于是江琼枝又往洞穴深处走了两步,但本身就是个狭窄逼仄的洞穴,根本藏不了另外一口棺材,江琼枝不信邪地在石壁上敲敲打打,半晌后,她只得放弃,这里根本没有暗室之类的。
江琼枝走到洞口旁,朝外看去,天边黑压压,不见一丝天光,刺骨的寒风还在吹着,死寂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江琼枝还不信邪,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洞穴了,于是用从下往上,每个洞穴都认真探查一番,直到再次站在山顶,江琼枝才彻底死心。
江琼枝点燃一根烟,眯眼回忆下午探洞的所有细节。从上到下,一一查看,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根本没有那口棺材、那封信?一点猩红在漆黑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等等,今天晚上村长说,这里一共有十二口棺材,但是白天时候,自己一共看到,一、二、三……十三!自己明明看到了十三口棺材!
一瞬间,江琼枝脑子嗡了一声便短路了,身体发软,这第十三口棺材,是从哪里来的?
江琼枝默默退到老树旁,后背贴着树干,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自己来到刘家村,完全是师父的授意,但等自己来到这里,却根本不见师父,而这多出来的第十三口棺材却像是故意在“等”自己发现它,难道是师父?
江琼枝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大喊一声:“师父!”
声音在山顶回荡,一声比一声弱,最后完全不像是江琼枝的声音了,好似山中鬼魅在捉弄江琼枝,附和她一起喊。
江琼枝心头一阵发冷,一想到如果那移走棺材的人,现在正藏在某处监视自己,她便一阵发毛,倏然,她跳起来抓着登山绳狂奔下山。
待江琼枝披着一身寒露回到村委会时,她抬眼一扫,便看见门口站了个黑影,江琼枝心下一惊,握紧手中的蝴蝶刀,慢慢过去,走近了却发现是高瑾。
没等江琼枝放下心,一股强烈的怀疑瞬间占据她的心脏:除了自己,唯一看到第十三口棺材的人,是高瑾,现在棺材失踪,高瑾又在凌晨出现在门口。
江琼枝带着低气压上前,定定地盯着高瑾,高瑾一见她,反而兴高采烈的迎上来:“你回来啦,我还想说要不要去找你呢。”高瑾一双黑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江琼枝冷笑:“找我?找我做什么?”
高瑾察觉出江琼枝的不对味儿来,但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你不在房间,我有点担心……”
江琼枝的手指在衣兜里摩挲着冰冷的刀刃,低头思量着什么。
高瑾见状急了:“我没有特意去看你在不在,我只是起夜,看你鞋不在!”
江琼枝抬起头,盯了眼前男人一会儿,心里叹气:自己怎么能怀疑高瑾呢,看起来就是个天真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没事,我睡不着,就出去走走。”江琼枝疲惫地笑笑,转身回房。
为保安心,江琼枝路过高瑾床铺时,将手伸进被褥里,温暖,其主人不可能长时间外出,看来高瑾的确没有说谎。
“喂,你干嘛?”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出抓住江琼枝的手腕。
高瑾脸色薄红:“你、你干嘛啊?”
江琼枝看看她,心里对刚才怀疑眼前人的自己竖起中指表示鄙夷,就这样的,哪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自己真是少有的判断失误了。
“没事,”江琼枝调笑,“刚从外面回来,暖暖手。”
第二天,江琼枝和高瑾前往鸡公山,那里来了几个文物局的人,他们正向江高二人道谢,江琼枝则装作不经意地问:“这里一共有多少悬棺啊?”
那位工作人员笑说:“一共十二口,这为我们研究悬棺葬民俗提供了新的研究材料了!非常感谢!”
回到村委会,高瑾就注意到江琼枝一直情绪低落,但也不好直接问,只能绞尽脑汁想个由头,让她说说话。
“哎,对了,后天村长家请吃饭,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吃过农村大席吗?”
听到这事江琼枝打起精神来:“啊,为什么办席?”
高瑾道:“不太清楚,但是村长叫我到时候去帮忙,说完事会给我一些钱,但这些钱我肯定不会要的。”
联想到村长家的黄符以及“离开”的女教师,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浮现。
江琼枝虽然有了思路,但还是有些犹豫,自己这趟本就是为了找师父,现在师父没找到不说,就连近在咫尺的可以信封也没拿到,这让江琼枝深感挫败,她考虑要不要离开刘家村,去别的地方找师父,但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师父的银行卡流水,要是师父没有用银行卡……
但……她看着高瑾一脸的明媚,心中叹气,她还是得先做回老本行。
夜晚,临睡前,江琼枝从背包里掏出一卷猩红的细线,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床边还点燃一只红烛。
夜渐渐深了,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红烛的火焰在左右摇摆两下后,彻底熄灭。
江琼枝觉察到,自己正身处于无边的黑暗中,四周的黑色如同粘稠腥臭的腐液,让江琼枝在其中行走时,无比困难。
脚下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粘黏的触感,江琼枝面色如常地在其间行走,目光如炬,搜寻着什么。
忽然,她的余光扫到角落的一个黑影,她小心翼翼地轻声走过去,一个绑着麻花辫、穿着格子衬衫的女孩背对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低声抽噎。
江琼枝犹豫地伸出手,轻拍那女孩肩膀。
那女孩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脸蛋出现在江琼枝面前,那女孩眼中噙着泪,嘴里还咬着一个东西,江琼枝定睛一看,是那个信封!
一阵惊疑瞬间将江琼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眼前黑了黑,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抓住那女孩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信封怎么在你这里,你到底是谁!”
那女孩的滚烫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砸在江琼枝的手上,江琼枝被那滚烫的温度,烫的近乎要流泪。
“唔唔唔——”那女孩不能说话,只能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拼命往江琼枝怀里塞,江琼枝低头一看——一年级语文书。
第二日清晨,江琼枝早早地就喊醒高瑾。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高瑾耐不住好奇,问:“我们这是去哪?现在才四点多。”
江琼枝今天格外沉默,只回了一句:“弄清楚事实。”
高瑾也不再说话,默默跟在江琼枝身后,盯着面前这个娇小背影出神。
“到了。”江琼枝低声说。身后的高瑾没来得及刹住,直直地撞上女孩的后背,将其撞了个踉跄,好在江琼枝只是回头白他一眼,没有追责。高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脸色微红,江琼枝又没忍住被逗笑了。
“我们这么早来学校做什么?搞个追忆18岁?”高瑾疑惑。江琼枝轻声:“要是你再多嘴,18年后,你就又是18少年了。”说罢直直往里走。
这里的学校很小,几间小小的教室,旁边有个看起来像是教师宿舍的小屋子,江琼枝推开门,让身后的高瑾进来后,迅速关上门。
“这里应该是那位女教师的宿舍了。”江琼枝用手指抹了把矮柜,一层薄薄的灰。
“我们来这做什么?”高瑾四下环顾,自从进门,他就有种莫名的冷意。
这件事毕竟和高瑾息息相关,江琼枝也不想瞒他:“要是我没推断错,那位女教师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死了,而且,和那个刘村长、大刘脱不了干系。”
高瑾是个三好学生,自小乖乖地在学校、家庭中生活,哪见过这种场面,瞬间就被惊大嘴巴。
江琼枝慢慢踱步、凑近他,直到将高瑾逼到墙角,背部紧紧贴着墙面:“你以为,村长为什么给你钱,看你长得帅?那是鬼新娘的嫁妆啊!”
高瑾脸都吓白了,他一把抓住江琼枝的手:“哇,那我该怎么办?”
江琼枝见目的达成,嘴角边浮出一丝得逞的笑意:“要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今天我给你说的、让你做的,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懂了没?”高瑾如小计啄米般连连点头。
江琼枝冷静地开始翻找:“先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虽然可能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一顿翻找后,两人连毛都没找到。
高瑾双手抱胸,神情严肃:“收拾的太干净了,什么到找不到,我看,要不我们还是去村长家看看,你觉得呢?”他将目光投向江琼枝。
江琼枝眯眯眼:“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还是江琼枝第一次夸他,高瑾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他咳嗽两声:“那个,现在才五点多,他们应该都还在家吧。”
“先回村委会睡觉,我们出来这么早,可能会被怀疑。”
接近八点,刘村长和大刘才来到村委会,江高二人见状,立刻前往村长家。
江琼枝和高瑾蹲在草堆后:“村长和大刘去村委会上班了,待会你在外面放风,我进去找证据。”
高瑾担心道:“你可以吗?要不要我跟着去?”
江琼枝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比你有经验。”
说完,江琼枝翻身进院,片刻后,江琼枝又翻墙出来了,但无论高瑾跟在后面说什么,江琼枝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嘱托高瑾千万不要在村长面前露出马脚,明天的丧事,村长怎么安排的,那高瑾就怎么照做。
高瑾急在心中,但他对江琼枝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信赖感,所以他也就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