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夏安栀推开家门,客厅像往常无数个父母加班的夜晚那样寂静,桌上有张外国街舞交流会的简章,大概是沈曼莹放的。
上周沈曼莹称赞女儿节奏感好,还跟夏景淮说要给女儿争取到和国外舞者交流的机会。
夏安栀甩甩头把杂念抛开,先去浴室放了热水,水汽瞬间漫上镜子,她用指腹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穿好衣服出来时,房间里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她刚躺在床上困意就涌了上来,没过几分钟夏安栀就睡着了。
梦里是地下街舞场明亮的灯光,她踩着节拍完成了一套高难度动作,掌声刚响起,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姐姐!快开门!他们好凶!”
夏茉苒的哭声,还有窗外的暴雨声吵得夏安栀猛地坐起来,她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就往门口跑。
妹妹的哭声越来越急,夏安栀拧门把手的手都在抖:“来了!苒苒别哭,姐姐马上就给你开门。”
门一打开,刺眼的光线就涌了进来,夏安栀下意识眯了眯眼,等睁开眼看清门外的景象时,她吓得连连后退。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堵在门口,个个面色冷峻,最前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合同,封面上写着“债务清算”四个大字。
而她的父亲,夏景淮就站在那群男人旁边,头发乱得不像样,眼眶是红的,看见她出来时,满脸的无奈和愧疚。
举文件的男人把笔递到父亲面前:“夏先生,都拖这么久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这份合同,您今天必须签字。”
“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
夏安栀冲上去挡在父亲身前,伸手推开那份文件,只是声音是颤抖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小姑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家房子已经被抵押了。”旁边的男人伸手推了她一把,力道大的让她摔坐在地上。
“房子没了?”夏安栀抬头看父亲。
“对不起,是爸爸没用。”
夏景淮想过来扶女儿起来,但被几个男人挡住:“夏先生,您还是先签字吧,别让孩子们跟着受罪了。”
夏安栀坐在地上,能清晰地听见父亲签字时发出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男人拿着签好字的合同,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栀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母亲沈曼莹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她拢在怀里,然而温暖的怀抱并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反而更委屈了。
“对不起……栀栀,对不起……苒苒。”
沈曼莹的声音也在发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眼泪落在夏安栀的脖子上。
“是爸爸没本事,公司没了,房子也要被收走了,以后不能供你在星穹中学读书了,也不能……不能让你去学街舞了。”
夏景淮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在了夏安栀心上:“爸,我不想转学,我也不想放弃街舞,我还想出国交流。”
到头来夏景淮也只剩“对不起”。
雨越下越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原本灰蒙蒙的一切。
夏安栀终于忍不住,她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凶,视线也开始模糊,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穿着西装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可不知为什么,夏安栀觉得他很熟悉。
少年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蹲下来,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安栀,别哭了。”
说完,他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就在他的手臂环住她的那一刻,雷雨声消失了,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她想抬头看清少年的脸,可就在这时……
叮咚——
夏安栀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床头台灯还亮着,窗外的雨还在砸着玻璃,雷声轰隆隆地响着。
“爸爸!妈妈!苒苒!”她喊了几声。
可惜没有人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连回音都显得单薄。夏安栀摸到手机点亮屏幕,沈曼莹的消息跳出来:“我们去公司处理点事,今晚不用等啦。”
她怔怔地躺着,刚才那是……梦?
但尽管知道是梦,心也仍在狂跳。
夏安栀在床上静躺了片刻,后背沁出的薄汗还没有完全褪去,她不敢深想,如果公司真的撑不下去,她的家会破碎成什么模样。
梦里的那个少年会是谁?
夏安栀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身影,是了,长这么大,除了秋奕泽,从来都没有人叫过她“安栀”。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响,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父母带着笑意的对话。
沈曼莹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顺利,你说梁怀川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是啊,多亏梁知秋那孩子……”
夏安栀脸上的慌乱还没彻底褪去,听到父母这段对话后,房间里只剩下她轻轻的喘息声,她看着窗外:“真的,是他啊。”
她几乎是本能的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夏安栀甚至没等对面开口:“秋奕泽,我想见你。”
听筒那头安静了一瞬,没有追问缘由,也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好,你五分钟后出来。”
她刚挂断电话,眼眶就又热了。
好像无论她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姿态说想见他,他永远都会这样,准时出现在身边让她安心。
夏安栀在房间里徘徊了两圈,直到听见父母卧室门合上的轻响,才踮着脚偷偷往楼下跑。
当看清远处树影里立着的那个身影后,夏安栀凭着本能跑过去,双臂一伸就环住了他的腰。
怀里撞进一团温软,让秋奕泽蒙在原地。
他僵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却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是轻轻把外套裹在她肩上:“谁欺负你了?”
夏安栀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好像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似的。
秋奕泽掌心顺着她头尾轻轻滑动,等她的肩膀不再发抖,他才稍稍拉开点距离,手指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安栀,你为什么要哭?”
这声“安栀”让梦里的场景再现,她仰起脸,眼角还挂着泪水:“爸爸说……项目能继续了,是你做的,对不对?”
秋奕泽看着她这副模样,眼里满是心疼,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那些惶恐不安好像都成了很远的事,她伸手攥住秋奕泽的袖口,终于愿意卸下从前的防备:“对不起。”
他好像是没听见:“很晚了,回去吧。”
末了,秋奕泽又补了句:“生日快乐。”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已经过零点了,现在是9月23号,也是她十八岁生日,她笑了笑:“我今天很快乐。”
夏安栀触到肩头那件外套,想递回去,手腕却被他轻轻按住。秋奕泽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廓:“带回去吧,省得某人,晚上又偷偷想我。”
夏安栀的立刻脸烧了起来,她挣开他的手,把外套往身上紧了紧,留下一句就跑过去:“谁说我会想你。”
她刚打开门,就撞见沙发上坐着的母亲。夏安栀手忙脚乱地把门掩上,后背抵着门板才稳住气息:“妈!您怎么还没睡?”
沈曼莹从沙发上直起身,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栀栀,你才回来吗?我以为你早就睡下了。”
夏安栀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早就回来了,刚才看你们不在家,就出去找了找……”
沈曼莹皱了皱眉:“我不是提前给你发消息,说在公司了吗?”
“手机没电了,没看到。”夏安栀垂下眼,心虚的避开沈曼莹视线。好在母亲倒没再多问,对她摆摆手:“那快回房间睡吧。”
夏安栀点头往楼梯走,刚迈出两步,身后又传来母亲的声音:“栀栀,你这校服怎么看着越来越大了?要不要再去买套合身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身上还套着秋奕泽的外套,宽大的肩线,过长的袖口,确实不像她自己的尺寸。
夏安栀悄悄把外套往上提了提,试图遮住那些明显的不合身,转过身时脸上早已露出乖巧的笑:“没有啦,这么穿舒服。”
见母亲没再追问,她才松了口气,可以说是踮着脚上的楼。夏安栀背靠着门板缓了几秒,才扑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周围似乎还萦绕着外套上淡淡的,属于秋奕泽的气息,她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沈曼莹端着水杯走到阳台透气,晚风拂过窗帘,带起一角时,她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立着个身影。
那男生个子瞧着挺高,背挺得笔直,距离远了些,脸看得模模糊糊,倒能瞅见皮肤白得晃眼。
沈曼莹暗自怀疑,夏安栀这丫头,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虽说女儿如今已成年,可毕竟还在上学,做母亲的心里头难免有些不乐意。
她轻手轻脚上楼回了房间,见夏景淮刚躺到床上,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咱闺女,好像谈恋爱了。”
“你说什么?”
夏景淮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听这话,“噌”地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撞到头,嗓门也陡然拔高:“谁啊?谁敢打我姑娘主意?!”
沈曼莹被他吓了一跳,伸手在他胳膊上连拍了两下,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
夏景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过了两秒才松开,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像做贼:“到底谁家的啊?”
没给沈曼莹回答的机会,夏景淮继续:“多大了?个子高不高?长得周正不?看着有没有我当年帅?”
沈曼莹被他问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往床头一靠:“我就远远看个背影,哪知道那么多?而且还不确定呢。”
夏景淮却不肯就此罢休:“那背影怎么样?看着靠谱不?不行,明天我得亲自去看看……”
沈曼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拉灭了床头灯:“睡你的吧,瞎操心,而且我相信闺女的眼光。”
黑暗里,夏景淮还在小声嘀咕:“我姑娘那么好,可不能便宜了坏小子,人我肯定是要去见见的……”
本章已全文修改/202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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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