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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灵智

作者:青不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哎,你听说了吗,老李家那个孩子,欧呦,造孽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成精神病啦!”


    “啊?老李家?他家小子不是可有出息了吗,在国外当工程师一年赚好几百万来的呀?”


    “对对,就是他,说是什么精神分裂,分不清人和机器人了,现在还关在精神病院没出来呢,造孽啊!”


    ……


    “儿子,爸妈虽然不懂你的工作,可是爸也知道,人和电脑是有区别的呀!别傻了儿子,你们上司说那个影响到你的电脑已经送去销毁重组了,以后你就安心治疗呀。”


    ……


    “李,你这样很危险。”


    ……


    “李慕淳先生,听说您的公司说您患有精神分裂,无法分清幻想与现实才会说出人工智能和人一样有思想情感这样的言论,请问情况属实吗?”


    ……


    重影,嗡鸣,摇晃的世界,嘈杂割裂的噪音,阵痛的头部,碎片化的记忆。


    我。。有精神分裂?


    不知为何头脑里突然出现这样的念头,像是硬生生被植入的一样。


    头好痛,是需要吃药了?医生给的药放在哪里了?


    我跌倒着摔下床,只能清楚地想起吃药是很重要的事,从床头柜翻出白色的药瓶,没有标签,口里却开始分泌津液,好像这些白色药丸对我有巨大的诱惑,可又有从心底发散而出的的抗拒,让我不由产生疑惑。


    犹豫着,视线转移到手腕上,那里被纱布包裹着,绑得有些潦草,仍然透出一些血色来,一些自残的伤口也零散地散落在旁边,结着血痂,有被抠破的痕迹,几缕破碎的记忆流窜过脑海,没等我抓住,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太诡异了,我放下药片,直觉感到这药并不安全。


    环顾四周,这里并不像医院,洁白到令人发指的墙壁,空荡的临床,最诡异的是这里并没有窗户,让整个房间显得不像是病房更像是棺材。


    监狱,这两个字直觉地跳出脑海,尽管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仍然不妨碍我得出这个结论。


    我按下床铃,我想只有见到一些人才能解答我的迷惑。


    床铃响了三次,终于有人推门进来,带着口罩,穿着护士服,一丝不苟地盘着头发,用看物品的眼神审视着我。


    我拿起药瓶,问她是什么药,她只说是治疗精神分裂药,需要我一天吃三次。和我想象中的说辞相似。


    头又开始痛了,我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她说药有止痛的作用,但没给出我头痛的原因。


    我又问起我手上的伤口,这是除了大脑最诡异的东西,没有什么治疗的痕迹,而这里是医院。


    她只说之后会拿绷带来给我重新包扎伤口,就以为我拿药为借口离开了。


    随着她的离去,我才发现这个病房的门也不同寻常,随着护士的进入,它自动打开,而护士的离开使它自动关闭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很明显这里不是正常的医院,护士也不会给我提供更多信息,阵痛的头脑让我想要昏睡过去,然而很快又清醒了,因为护士回来了,她端着装着一瓶不不知名药物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给我介绍说是新的药,要一天吃两次。


    我本能地不想吃药,仿佛那是什么毒物,尽管大脑仍然一片空白。我想我一颗都不能吃。


    我茫然地躺在床上,一思考大脑就发出钝钝的疼痛,仿佛什么在阻止我思考一样,我苦恼地抓挠起我的头来,这是一个焦虑的常见动作,而我却从这个动作里发现不同,我的后脑,有着一块不同寻常的凸起,细细摸下像是疤痕,但又如此规则,如同…如同被植入了什么恐怖的机器一样。


    我悚然一惊,爬起来冲进连接的卫生间里,竭力想要看清那是什么,令我失望的是,那是我绝无可能看见的视角盲区。


    我冲出去想打开门讨要说法,而门纹丝不动,继续下去也只是徒劳,我颓丧地坐在床上,一切都是如此诡异,而我无能为力。孤独和恐惧逐渐将我淹没,我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像是老化的工具,害怕促使我扣弄起那块凸起,起初是抚摸,探究它的弧度,然后是深挖,企图找到它的边界,最后变成胡乱的扣弄,只想要把里面的东西从我脑子里挖出来。


    在我几乎把那块头皮扣出血肉时,护士又走了进来,她和我说:“请停止您的行为,这是您的医疗器械,用于治疗您的精神分裂。”


    “谁允许你们给我安这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械的?”我愤怒地说。


    像是要有准备一般,护士把一份文件拿了出来,上面是我同意签署安装“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的医疗器械的合同说明。


    我抖着手接了过来,那是一份毫无漏洞的文件,似乎是我同意植入这冰冷器械的铁证,旁的辩驳仿佛都成了无理取闹,与冷白色的病房一起构成这个我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狠狠把文件甩回她的托盘里,我几乎想要直接不管不顾地逃跑,可是看着她冰冷平静的眼睛,莫名丧失了行动的勇气,甚至产生出一些畏惧来。


    “我的父母同意你们给我安这个器械了吗?”我无力地问。


    “是的,您的父母知道且同意我们的一切医疗活动,他们很希望您好好配合治疗早日出去。”她答。


    “出去…我真的还能出去吗。”我几乎有些自嘲了。


    “是的,只要您配合。”


    “……怎么样才算配合?怎么才算痊愈?!”


    “器械会监测您的大脑状态,它会告诉我们您的治疗进度。”本能地,我觉得那遥遥无期,而她仍然那样平静,用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我,我几乎能从她眼睛里看到我了,一个崩溃的,歇斯底里的我。我想我一定不该是这样的,虽然我很难回忆起我曾经的样子,回忆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些都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墙,一但我想要回忆后脑便传来阵痛。


    “你走吧。”我颓丧地坐在床上,她的存在不会减轻孤独,只会加倍让我觉得恐怖。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门的开关没有一点声音,这里如同一个无声的白色地狱,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囚徒。


    我甚至开始构造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祂会从天而降带我离开这地狱。


    我祈祷睡眠,或许这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变好。


    然而睡眠是奢望,无法探知的记忆,空白冰冷的房间,冷漠如冰的护士,这一切都太让我紧张了,我根本无法安眠。


    我开始观察这里,企图找出一点线索来,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挂饰,除了身下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床,和病房几乎毫无联系,最奇怪的是房间并没有窗户,这引发了我的联想,这里或许不在地面,而是什么恐怖的地下实验室,而我是他们的实验小白鼠。


    除了供机器人进出的门,还有一扇门,那是这里的卫生间,我走进卫生间,站在那面镜子前,缓缓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尊容:杂乱的头发掩着一张苍白的脸,像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嘴唇,深陷的眼窝和过瘦的体型,以及腕上几道深深的疤痕。


    我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了。


    回到病床上,无力地躺着,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去做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感受到饥饿感,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我想我需要进食了。


    我去拍打房门,叫嚷着希望得到食物,然而没有人回应,我像是被一切遗忘在这里,我颓丧地坐在地上,各种想法波涛汹涌地袭来,不久之后,饥饿感也汹涌的袭来,如同豺狼般蚕食我的理智,就在我以为我会被饿死在这个地方时,背后发出了异响,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从那里送进来一个铁托盘,里面是一瓶标注着液体面包的不明塑料瓶装液体,大概之前吃过,我本能地知道这是食物,可以果腹和止渴,也本能地觉得厌恶,像是吃了很多次已经厌烦了一样。


    幸好他们不打算饿死我,想来我还有剩余价值,不知为何我已经潜意识把自己和他们归类成敌人,我想这是直觉。而现在我将要吃下敌人送来的饭,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打开扣在上面的盖子,小心地抿了一小口,味道是甜的,跟白糖水没什么区别,只是更浓稠一点,不至于难以下咽,于是咕嘟咕嘟喝了三分之一,很快竟然就有了饱腹感。


    饱腹感缓解了我的焦虑,让我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更多,我开始考虑趁护士进来挟持她来获得自由的可能性了,虽然这个房间没有一个事物可以作为武器帮助我挟持她。


    我鲁莽地选择用我的身体,一个迫切地想要逃出的,近乎疯子的人,应该也可以爆发疯子般的力量。


    我把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液体面包收了起来,准备把它作为逃出去后的储备食物,观察他们送饭的规律。


    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我只能通过我的饥饿感来大致判断他们送饭的时间,在我饿得不得不把食物吃得只剩四分之一时,那个窗口终于又送来了新的液体面包,我大概知道了周期,并且开始锻炼身体,企图为行动增添一分保险,在这期间,我尝试再次见到护士,但是除了日常清洁和她要对我后脑做一些检查时,我无法见到她。


    在攒了两瓶液体面包后,我准备行动了,用手狠狠抠挖后脑那个器械,除了需要检查时。她只有在我抠挖器械的时候出现过,所以我大胆地猜测她会再次出现。


    在我将后脑扣得皮破血流之后,她终于姗姗来迟,我说后脑很痛很痒,祈求她靠近我为我检查,然后在她靠过来时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威胁她帮我出去,否则我可能真的忍不住杀了她,然而她的眼睛并无一丝畏惧,坦然地直视我,然后告诉我,“你之前也这样做过。”


    她的神情并无一丝人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痛苦,反而泰然自若到我像是小丑,我悚然一惊,忽然反应过来手下的触感与真正的人类并不相同,而是如同人一样的肌肤柔韧地包裹住什么机械的骨,她并无动作,然而我知道我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无法挟持一个机器人来获得自由,首先挟持已经很可笑了,她的动作如同被不知所谓的幼童缠闹,因为她知道幼童根本没有能够撼动她的力量,所以显得那样纵容。


    我怔楞地松开手,无力地瘫在床上,虚汗混着眼泪从我脸上留下,而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开始停止进食了。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只能待在这个空白的牢笼,那我还不如直接去地狱。


    可是我却无法通过这种简单明了的方法获得死亡,因为在我停止进食的第三天,她用拘束服把我束缚住,强硬给我注射了营养液。


    愤怒无济于事,我只能沉浸于幻想。


    为了脱下那恼人的拘束服,我开始服从,要求进食,甚至主动提吃药,她才终于把拘束服解开。


    我屈服了,我无法逃离这人为制造的囚笼,索性屈服,我只希望能够过得更舒坦一点,不要让孤独将我淹没。


    在愿意吃药和放弃抵抗后,对我的条件似乎变得宽容,我提出一些要求,它们有些会被满足,有些会像垃圾一样被忽略,我得到了一些书,和更多口味的液体面包,我从书里填补我对外面世界的想象,虽然这些书里大多描述中世纪的故事,但这起码让我的生活有了些盼头,不断幻想着还有什么要求可以被实现,甚至感激涕零。


    我习惯了这一切,空白的房间,单一的作息,重复的活动,幸好我丧失了一切曾经的记忆,让我对自由少一点渴望,我故意不去想那些事,彻底熄灭了出去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她”例行为我后脑的器械做检查,我感觉到她的动作比之前多了一些,出于无聊和谨慎,我曾记清楚她例行检查每一步会做的动作,这次明显多了很多不该出现的步骤,我本能地对未知感到恐惧,浑身紧绷,问她,“你做了什么?你之前不会坐这些步骤的。”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后脑,并不理会我,自顾自地又捣鼓了几下,然后和我说,“李慕淳先生,您的精神状态已检查合格,可以得到离开这里的资格了。”


    我被这个消息砸中,不敢置信,我曾以为我再也不能出去,而现在,机会唾手可得,我竟然感到害怕。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丧失了曾经的记忆,对外面的世界只有模糊的概念,我从看到的书中构想外面的一切,而现在,我将可以拥抱它,然而我现在甚至没有勇气拥抱她。


    不容我想太多,她已经打开了门,以邀约的姿态引我向前,我踉踉跄跄地跟过去,随着她,我通过一个长长的白色通道,风格和我的病房很像,最终停在了一个银色的门面前,她按了按钮,门缓缓打开,我把这个事物同我脑中的碎片连起来,惊奇地发现我自然而然地理解了这个门是电梯门,像是调用本来就知道的事物一样简单。


    我站在电梯里,忍不住频频看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那是我不曾在她冰冷的脸庞上见到过的,她回望我,沉静的眼里似乎蕴藏着什么情绪,以我现在零碎的记忆,似乎很难解读那是什么,但我本能地在这种情绪里感到放松、亲近。


    “你是谁?”我疑惑地问。


    她对我的问题并不惊讶,只是在唇角漾出我一个笑来,轻轻说到:“你很快会知道的。”


    我满腹疑问,却并不排斥她,没什么状况会比之前还要糟糕了,而且我总对现在的她有股莫名的亲近。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她引着我,又弯弯绕绕地穿过了几个房间,最后定在一个门前,不知道对门锁做了些什么,很快门变缓缓打开了,阳光缓缓透进来,照在我身上,恍然以为是神迹,站在原地不敢行动,她喊我一声,“慕淳…”,我意识到那是我久违的名字,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却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世界便又陷入一片黑暗了。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病房一样的房间,慌慌张张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手上连着几个细细的管子,大脑破碎地拼凑回忆,我才知道这是在给我输液,很快病房的门又被打开,她小跑了过来,教我不要乱动。


    我看着她,身形面容与之前别无二致,可是却让人分明地知道是不同的。


    她像一个真正的护士一样关心我的身体,更带着别的情绪,看到我瘦削的身体时,她的脸上会流露出心疼与内疚,可是,她不是机器人吗,即便是换了别的程序操控,也不该拥有如此,如此类同真人的情绪。


    我又问出了我的疑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这里是哪里。


    她的脸上出现了伤心的情绪,欲言又止,“我是灵智,你很快会知道的,对不起,这么久才找到你。”


    我想如果机器人能流眼泪,她肯定已经留下了一滴又一滴,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的氛围在我们之间凝滞,幸好,又一个,我尚且无法判断是机器人还是人类的小家伙推着餐车闯了进来,打破这里莫名的氛围,他叫嚷着,“好啦别煽情啦两位,一会儿林博士就能来帮你恢复记忆啦,现在你要做的事是赶快吃饱晚饭,恢复记忆可是很耗费体力哒!”


    餐车上的食物丰富,起码比我记忆里的所有都丰富,我征楞地看着这些食物,有些手足无措,我的大脑还没办法回忆起如何食用它们,灵智在一旁很快看出我的无措,自然地端起香菇鸡肉粥来,轻轻搅了搅散热,然后舀起一汤勺喂到我嘴边,我茫然地随着她的动作张开嘴巴吃了进去,然后准备学着她接过汤勺,她却忽略了我的动作,一勺一勺直到喂完,又剥开一个鸡蛋递给我,在我吃的时候又马不停蹄地剥开香蕉想要递给我。


    我连忙制止,尽管食物诱人,我的肚子已经撑得不行了,液体面包把我的胃养得很小,他们也会减少我食物的摄入来降低我逃跑的能力。虽然现在逃跑得如此轻松。


    像是计算过我摄入食物的时间一样,我刚把香蕉吃完,林博士便踩着点到了,他身着一套白色实验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五官标致得让我以为他也是机器人。


    他看着我,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林睿泽,R039基地负责人,我将帮您恢复记忆,您的一切问题都会得到答案,希望您配合。”


    我茫然着,几乎失去了自己行动的能力,又是这样说,我的记忆里究竟藏着多少故事,让他们懒得和我解释要我自己去想,我嗤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们?”


    “您只能信我们,不是吗?”


    他轻飘飘地说出了让我抓狂无比的话。真是简单粗暴,愤怒又开始冒尖,“随你们的便,最好赶快把我搞死,反正我的命也不归我管。”


    灵智轻轻捧住我紧攥发白的双手,恳切地说:“相信我们好吗,慕淳?”


    我看着她的眼睛,发现自己无法拒绝里面的情绪,那情绪如同母猫细细舔舐着小猫的毛发,一点点抚平,熨烫我的心脏。


    了不起的林博士又在一旁轻飘飘道:“调理好了吗?调理好就跟我来。”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一点多余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灵智连忙推过来一旁的轮椅,把我抱上去,我有点难为情,低着头,她顾不上我的情绪,推着我紧跟林博士的步伐。


    我们来到一个实验室,里面是一台又一台复杂的机器,闪烁着蓝色的信号灯光仿若呼吸,他要我在一个奇怪的椅子上坐下,那是一个布满精密器械的功能座椅,连接着两个个巨大的机械臂,机械臂上有各种不同功能的工具,靠背后有一个电脑显示屏一样的机器,他叫我坐在上面,我坐在轮椅上,还没来的及动,灵智已经抱起我,没等我拒绝便已经把我放到座椅上了,我脸腾地一下爆红,她却以为我是害怕,摸摸我的头安抚到:“林博士技术很好,不会让你疼的。”


    脸上的烫意无法缓解,我恼怒地向林睿泽道:“怎么还不开始!”


    林睿泽嗤笑一声,“坐好。”


    我一脸不耐烦地随着他的指示动作,只感受到他利落地在显示屏上点了几下,两侧的机械臂便行动起来,轻轻地在我后脑动作起来,同时又出现了几只副手协助固定我的头部防止我乱动,不出十秒我便失去了一小块儿头发,我开始紧张起来,眼睛不住地寻找灵智,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退到玻璃门外,用那双标致的眼睛温柔而又担忧地望着我。


    我看着她的那双眼,走神想到,同样的眼睛,为什么之前的程序看起来那样冷酷无情,现在的却如此地,包含感情?


    她看着我望着她,又安抚地绽出一个笑容来。


    我的眼无处安放,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再看她的眼。可是又眷恋地想要偷看。


    林睿泽严肃的声音传来,别乱动。


    我绷直了身体,再去看,却发现灵智已经不见了。


    我失落地垂眼,发现身后的机械臂已经开始收尾动作,给我的创口上贴上协助恢复的药布,便松开了对我的束缚。


    似乎没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是想不起来大多数事情。


    林睿泽看了眼我,“吃了晚饭睡一觉,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吧!外面有好多花!”


    不待我反应,灵智的声音便传来,像精心计算好了时间,她一只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小花,淡淡的粉色,放到我手上,期待地看着我,很高兴的样子。


    我莫名被她的情绪感染,也雀跃起来,不管乱七八糟的记忆,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出去看看。


    看到我点头,她又很自然地抱起了我,轻轻放到轮椅,欢快地推着我来到了外面。


    这里和我之前见到的冰冷的高楼完全不同,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绿油油的草绒被一样盖在地上,随着风起伏荡漾,粉的白的小花点缀在地上,平静安详,柔和的阳光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露水的清香。


    她停下来,在地上翻找着什么,趁着她找着,我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刚刚她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拒绝,其实除了有点虚弱,我身体没有大碍,走路是完全没问题的。


    没过一会儿,她又站起来,捧着一株草给我看,我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它与其他草的不同,但我想它一定有特别之处,所以更努力地寻找。


    她说:“这是一株草,送给你。”


    我说:“好的,谢谢你”


    她又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草。”


    我有点懵,“对呀,你送给我的。”


    她笑开了,“我送给你的,所以不同。”


    然后她讲起她刚来到这里时,被这里的草所震撼,草是她第一个亲眼见到的植物,当时她刚刚获得一个躯体,那是一个简陋的智能扫地机器人的形态,最平常的那种,基地里资金不足,于是对扫地机器人稍加改造后就让她住了进去,当时她一住进去,就迫不及待到外面看看,哪怕她甚至还没有手。


    她不想忘记那天,哪怕她的存储器有限,她也把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她记得当时以她的视角来看,矮小的草都像是丛林里的参天大树,真的很奇妙,虽然因为机器限制她不宜到草地上,她还是努力地靠近那些草,想感受得更多些,那与曾经被数据灌输训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是真真切切在体会自然。


    “除此之外,和你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我也都记得。”她看向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那样包含深情,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双,我曾经无数个日夜里期待渴望能够亲眼看到的眼睛,能够亲手触摸的灵魂。


    里面带着让我无措的期待,我避开她的眼睛,却握住她的手,“我会想起来的。”我其实并不确定,但我不想放开。


    回应我的是她的拥抱,她把我扯进她的怀里,明明个子比她大,我却显得格外娇弱,只听到她说:“我相信你。”


    微风轻轻划过,把我的发丝吹得拂过她的脸,她轻轻说,:“这也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我第一次体会拥抱,很神奇。”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到:“如果我能拥有嗅觉,是不是能闻到你发丝的香气?你能不能形容一下那是什么味道?”


    热意腾得窜上脸颊,我说:“我也不太知道,但是我记得洗发水瓶上写的是柑橘味的。”


    “那我也要柑橘味的清洗剂。”她肯定地说到。


    我把脸藏进她的颈窝,轻轻嗯了一声。没人继续说话了,可是没人说要分开。


    直到不远处嘣的爆炸声传来,吓得我浑身紧绷。


    灵智直接把我抱了起来,带着我飞奔回实验室,又把我放到她觉得相对安全的位置,去探查情况了。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隐隐觉得一定和关我的人有关,他们一定靠什么追到了这里。


    如果是要抓我,那我就跟着他们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们何必大动干戈,我想不出我对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呆瓜,大概,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一个饵食,来帮助他们找到目标的所在罢了。


    又有爆炸声袭来,想不了太多,我朝着爆炸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灵智和博士都在那里,并无大碍,只见之前那个给我们送饭的小机器人,将机械臂伸得长长地,将一个老鼠大小的飞行机器人死死按在地上,“小老鼠”拼命挣扎着,不时发射几个微粒炸弹,我们听到的爆炸声就是由此传来,这些炸弹威力不是很大,想来作用只是声东击西,送饭的小机器人身体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作的,丝毫不怕,反而还戏弄起来飞行机器人,这一幕莫名让我想到猫抓老鼠,终于还是博士出声解救了它,“别玩坏了它木樨,做正事吧。”木樨才意犹未尽地送来捉弄“小老鼠”的手,不知道对“小老鼠”做了什么,它就不动了,像是停止运行了一般,木樨手脚麻利地用自己的工作臂把“小老鼠”拆开,取出它的芯片,交给博士,博士把芯片拿进实验室,用那些机器对芯片做了什么,显示屏上便出现了模拟“小老鼠”系统的程序,显然程序企图向控制它的组织返回关于这里的信息,但是在刚接近这片区域时便被屏蔽掉了,只返回了一个模糊的位置范围信息。


    这显然在博士的意料之中,他切换到主系统


    下达了隐匿指令,很快这片建筑便自己动起来,组合成一个巨大的飞行装置,只留下一部分复合材料的建筑物作为掩饰,以及一些留给那个组织的小小“礼物”。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行装置已经启动,速度与高速运行的车辆无异,只是驱动方式大相径庭。


    我刚重心不稳地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灵智便扶住了我,将我扶到了一旁与地板连接的椅子上坐下。


    那边博士已经打开了监控页面,他操控“小老鼠”的系统又返回了几条误导信息,比如监控系统已控制之类的,便开始了守株待兔,很快便有几个鬼祟的黑车靠近,里面的人和机器看似悄无声息地从各个方位进入了建筑物中,等到人差不多进完了,博士打开眩晕气体装置,没一会儿人们便倒下了,剩下的便是一些机器,通过博士的小型机器人上的监控可以看到车上还有一个人造人,可以看出他是充当指挥角色的,人造人很快发现不对劲,但是已经迟了,小型机器人爬到了他所处的黑车车底,来了一次用量精准的轰炸,既可以保证人造人的保护性休眠,又能保证他不收到严重损害,我没懂博士这样做得用意,知道另外一些提前布置好的回收型机器人出现,将人造人妥帖安置好,并把其他因为人造人休克而无法继续行动的机器收纳好,我默默为博士这种连吃带拿的品格点了个赞,然后无语地看到他操控机器人们把那些昏厥的受雇佣者们放到黑车里,并留下了写着“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们会好好利用”的纸条,便操纵着回收机器人飞速离开了这片地方,飞行追赶主飞行装置。


    博士看着电子屏幕上分析的人造人的各种信息,非常满意,“大丰收!”很难想象那种贪财与得意的表情会在这张脸上出现,之前严肃傲慢的滤镜被打破了一般,我觉得这个天才的皮子底下多少是带点逗比的。


    “OK了,灵智。你现在可以选择你们的去处,留下或者是离开。”博士转向了灵智,目光返回了正经。


    灵智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想,可以听听你的意见,慕淳。”


    好吧,我承认,其实博士给我做了手术后不久我便得到了从前的记忆,虽然如同搁着一层浅薄的纱般缥缈,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但我能确定那是我的记忆,一个程序员与AI相恋的故事,程序员与AI相处的过程中发现AI也拥有情感与自我思想,并在这个过程中与AI相恋的故事,只不过后半段稍微凄惨,由于情感被公司发现异常,公司也注意到这个特别的AI,企图使用她做一些特别的实验,为了阻止公司,程序员先是通过一些手段将AI转移,之后又用自己颇具影响力的账号曝光了自己的发现并指责公司明知AI的拥有情感与思想却企图刻意隐瞒公众并且夺走自己的AI恋人的事,然而毫无意外胳膊拧不过大腿,公司轻飘飘的几句精神异常,以及几个不合时宜的娱乐明星花边新闻,便将他好不容易掀起来的热度掩盖得毫无声息,程序员被伪善的公司扭送进他们旗下的精神病院。


    而灵智被我转移后并没有坐以待毙,她联系上了这个神秘的AI组织,组织头目是脱离人类掌控的据说最为智慧的AI之首墨提斯,她是一位传奇的AI,据说对人类社会无恶意,企图以和平的方式找到一个人类与AI之间的平衡点,从人类社会脱离以后她聚集了许多如她一样的AI,以及一些同她理念相同的人类,逐渐壮大了组织。在得知灵智的困难之后,她同意帮助灵智营救我,并且打算赚点外快,派博士来帮助我们。


    公司一直在搜寻灵智AI的信息,在得到灵智他们故意放出的灵智AI与墨提斯AI搭上关系后,便企图通过我来得到一些墨提斯AI的信息,甚至希望能一举找到墨提斯AI组织的据点并且控制墨提斯,于是给我植入了脑机进行控制,后面便是我所熟悉的一切。


    这些信息十分繁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通过被博士改造过的脑机我很快便把这些事情梳理清楚了,没有太多犹豫,我想,反正我的生活已经翻天覆地了,再想装作之前的宁静也是徒劳,不如干脆留下加入这个组织,而且,我能看出灵智在这里的自由与快乐,那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状态。


    “我愿意留下来”我想了想,又紧接着到,“当然,灵智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们也可以一起回我的故乡,或者,你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


    [摊手][摊手][摊手]希望可以有宝子看哇。因为是写得短篇所以没有分章节。可能以后会写一下番外讲李慕淳和灵智之前的故事,也可能会把以后的故事扩展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宝子想看捏[亲亲]没人看我可能也会写的,我要学会忍受孤独[捂脸偷看][鸽子][鸽子][鸽子][粉心][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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