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白裙却开口了。
“如果我不奢求爱情的果实,是不是这一切不会发生?我苦了半辈子的父母,也会好好的?”
原以为上来就要打的江山愣了两秒。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白裙似乎知道他所想,笑着,“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们聊聊天?那天之后我再没和人说过话。”
江山这会儿头还疼,也确实不想再打斗一次。
但它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好些鬼片的设定里,鬼之所以不肯投胎,就是因为有执念。它的执念,难道是愧疚?毕竟它这恋爱谈得,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追求爱情是人之常情,只是所遇非人,这就是概率问题。”
没谈过恋爱的江山只能这么干巴巴劝它。
他其实更想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自杀,多划不来?
诚然,因为男女身体素质不同,它要杀人,就得下药,这必然要成为‘蓄意谋杀’的罪证。
但因为二老被逼死在先,好好操作,这就是阶级不平等,底层人生活困境的社会问题,能为它赢得几分同情票,最后搞不好不用死,关个几年就能出来。
那会儿它也才三十多岁,还有机会。而敌人一家已经六七十,失去独子,人生暮年。
它还能活着把他们一家送走。
还有比活着送走敌人全家更爽的吗?
但江山也不好问,他担心激怒对方,让事情更复杂。
所以复仇什么的不好提,他两的思维模式完全不一样,无法相互理解。那别的切入口……
“其实你不用生气,他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可以,社会地位也行,带出去有面子。你想,你享用了他最干净青春有力气的两年……”
白裙那诡异的目光中,江山声音越来越低,下一秒就转移话题:
“你的遗愿是不是你父母?或许你可以试试喊他们的名字,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用,但这个世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白裙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我父母?他们……”
下一刻,桌子上的纸张被不知哪儿来的微风吹动,两个珍珠色的影子慢慢浮现,一个拄着拐,一个不断比划。
四目相对,白裙几乎不敢相信。
“爸?妈?”
江山坐在书房门口,没有打扰那一家人互诉衷肠。
他的幻想世界,他说了算。
就要美满团圆的大结局,没有饺子也要强行包饺子!
“谢谢你。”
白裙出现在他身后,身上的血迹都消失了,那双眼泪洗过的眼睛分外明亮干净。
“不用谢,我也得起来干活了。人鬼殊途,你不要打扰我。”
江山还记得自己是收了钱来打扫卫生的,结果这么半小时都在‘做梦’。
“清洁师先生,”它喊住江山,“我并没有想自杀,我来之前喝了酒,并且已经做好后续的舆论工作,为自己争取减刑。”
“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不知道,某种力量控制我,身不由己。不过,我死后,身上出现了这个。”
白裙女孩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个符咒。
江山原本只是随意一瞥,谁知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靠近细看,嘴里问:“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应该是某种符咒。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我平时也很注意这些,但这个图确实没有见过。”
白裙女孩咬着牙:“我只能确定一件事,我的死,背后有人。”
“背后有人……”
江山已经看仔细,他不会看错,这是十七年前,他在好友身上看到的印记。所以这样的印记,怎么会再次出现?
“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山一直是个好演员,他只是不喜欢在自己的幻想世界演戏。可这世界,真的是他的幻想世界?
“你当然是真的。”白裙女孩谨慎回答,它看着江山似笑非笑的表情,感觉到说不出的危险,比它这诡异还危险。
“哈哈哈哈哈。”
江山笑了会儿,复问:“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不等白裙女孩想好措辞,江山已经收回之前的问题:“我是真的,我所在的世界当然也是真的。”
他又恢复之前青春阳光的大学生模样,可白裙女孩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
离远一点,这个人类有点不正常。
“现在你想怎么做?报仇?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想留下。”
“……那你就留下?”江山表情疑惑。想留下就留下嘛,又不是他的别墅,为什么和他说?
“我想跟你走。”
“不行。”江山果断拒绝,“来这里是我的工作,工作完了就要回家的。”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了。”
江山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很同情你,但我不能带你回去。”
那会让他感觉领域被入侵,安全的堡垒不再安全。
“死去的人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在这片土地,它叫‘地府’。不属于人世间的生命都该去那里,传说穿过鬼门就能到达。”
“鬼门是什么样子?”
江山想说世人熟知的酆都鬼门,可不知道为什么,某日老道士的幽幽叹息出现在脑海里。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江山表情怔愣,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这样陌生,却又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大地传来温暖的感觉,仿佛有一个精灵借着他的口出生在世界上,万物欣喜。
不知何处来的浓雾顺着大理石地面漫延,白裙女孩指着他身后:“您说的鬼门是那样的吗?”
江山愕然回头,身后不见房,只有海上一个岛屿,岛上遮天蔽日的大树,树枝的东北方向有个发光的门。
“啊——”江山听到什么声响,仔细一看,不就是之前要害他的那个幻想物?这会儿正努力爬着树干,脚一滑还差点摔了。
白额虎在树底下转悠,等着天降美餐。
还真是老道士描述的那样。
江山正暗自欣喜,下一秒画面骤变。
浩瀚无垠的沧海吸干一般干枯,露出龟裂的陆地。上面的大桃树缩小无数倍,掉光了叶子,干干巴巴立在那儿。
白虎瘦骨如柴,趴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哪儿来的一群疯猴子,上来就掰树枝,左一根右一根愣把这么茂密的桃树掰成秃子,就剩东北角的一根还坚/挺。
对着光秃秃的桃树,江山竟有种回到幼年被人欺负的心痛。
“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做?”他在心里问。
桃树摆了摆仅存的树枝,星星点点的光从树上一路顺到白裙女孩的脚下。
“这是我的归处。”白裙女孩冥冥中感应到什么。它走向海中岛屿,路过江山的时候停留片刻。
“谢谢你,我叫诸苗苗。”
“诸苗苗?”
“我要走了,现在去,还能踹那个王八蛋一脚。”
江山眼睁睁看着它踏上星路,一会儿就消失在树枝上,而光秃秃的桃枝上冒出一点新绿,像是叶芽。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异象带人一块儿消失,白雾也消失了。
“徐副,有情况。”
车上的仪器检测到了房间里异常的波动。
假寐的徐州看一眼仪器,又闭上:“没关系。”
代表人类的红光还在闪烁,人还活着。
“那小子虽然有些过分的天真,但到底是受过正规教育的能力者,他就算解决不了屋子里的两个诡异,至少也能在残酷的环境中保住一命。
“此后或许会好好思考,自己是否适合干这个。”
有天赋,也不意味着一定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诡异能量波动消失了也没关系?”司机又问。
徐州直挺挺坐起:“哪个消失了?”
“两个都消失了。”
诡异某种程度不灭不死。
它们本就是留下的一个执念,执念吸收周围暗能量,诡异成形。
能形成诡异的执念难以消除,哪怕是诡异之间的吞噬,都只是让执念杂糅,变成更强大的怪物。
所以清洁师说是清除诡异,其实是把诡异打败,然后用特殊容器将其强行收容,最后统一放逐到暗世界。
收容的诡异不会‘消失’,仪器上依旧能捕捉到信号。
“真的没有信号。”
这小子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彻底‘清除’诡异?
想到这种可能,徐州的四肢都在发麻:这是要改变能力者世界吗?
“队长,我们进去吗?”
徐州思索数秒,他拿起仪器,查看红色光点的状态,代表心脏跳动的红点不快不慢闪动。
可见人不但活着,状态还不错。
人活着,诡没了。
徐州看着闭着窗帘的别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等等。”
‘送走’这么多幻想物,江山还是第一次因为谁的消失痛心到都不想工作。
不说谎,那群贼猴掰树枝的时候,他真有种自己被薅头发的愤怒。
为什么逮着它一个欺负?犯天条了吗?
可再怎么想它也回不来,江山把怒气都发泄在工作里。
虽说要求只是将凶杀案遗留打扫干净,但出于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他还是把楼上楼下都清扫整理了一遍。
主要是家具,地面已经有擦地机器人。
饿了,他就拿出带过来的三明治,配着矿泉水吃了。
累了,也休息一会儿。
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所有工作完成,可以喊人验收。这些清洁工具和材料花掉他最后一点钱,再没收入,他要穷死了。
出门第一眼就看到靠着车咬棒棒糖的徐州,江山摆正态度:“没超时吧雇主大哥?清理好了,现在验收可以吗?哦,对了,这个还给你。”
之前给他的空袋子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看着也不像垃圾袋,还是还给他吧。
徐州捏着空的收容袋:“我不是雇主,是清理大师的员工。你在里面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江山笑着回答,真诚极了。
徐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
有秘密不想说,也是很正常的事。
徐州进了别墅,仪器安静如鸡,别说诡异,就是诡异残留的暗能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过异常事件。
“是被那小子用特殊方法驱赶了,还是……”
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还有同样闪闪发亮的家具,徐州还是在评测上打上‘甲等’的上佳评价。
江山捏着到账三万八的手机,喜得眼睛都眯起来。
“除了这个报酬,我这里还有一个隐藏奖励。”
“嗯?”
江山准备拒绝,他运气一直不好,送上门的少有真好事。时间久了,遇到好人好事,不付出一些代价都觉得自己不配。
“这十个任务中选择一个完成,可以得到一张‘青年联赛’入场券。我看你处理那些东西有自己的一套,可以去试试,参与奖的奖金是十万。”
“青年联赛?”失去的以这样意外的方式进入视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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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