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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替身

作者:一捧秋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朓顿觉一箩筐的冷嘲热讽堆到了嘴边。


    但方才被江妄的眼神一瞥,忽地就想起这混小子刚被他捡回家的时候,竟还奇异地有些怀念。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床上的江妄已经匆忙起身,动作踉跄,背影慌张,快要把地板跺碎的脚步声透着难以言喻的愤恨。


    谢朓揉着肩膀起身,这才发现,裹着薄毯的江妄还有个ck勉强遮盖重点部位,自己此刻才是真的衣不蔽体。


    浑身上下□□,脱得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干净。


    但动作间却没有某些事后该有的别扭,好像他只是清清白白地和江妄盖着棉被睡了一晚。


    谢朓觉得匪夷所思。


    他下意识在地毯上盘起了腿,随后又觉得不太雅观,扯歪床单的一角欲盖弥彰。


    晨光透过半拉着的窗帘打在脸上,谢朓觉得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一下,便瞬间发现了不对劲。


    这只手骨节分明,皮肉苍白,却并没有静脉注射留下的淤青痕迹,甚至他虎口处那道伤疤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在做梦?


    可肩胛骨的疼痛不能作伪。


    等等等等。


    回忆一下,清醒之前他分明已经为了搏一个活命的可能,而被推进了手术室。


    假设他手术成功,苏醒之后也不该直接出现在爱人的床上。


    术后观察呢?术后康复呢?怎么就能一键跳过,能和江妄重新同床共枕了?


    假设他手术失败,现在估计已经进了提前买好的墓地,坟头草都不知道几米高了。


    谢朓搓了一把脸,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了。


    他从床榻边起身,直奔卧室的独卫,路上粗略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布局还是那么眼熟,家具摆放和精心设计的装潢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就连床头柜硬被江妄放上去的照片也没有丝毫变化。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手术台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所有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


    但等谢朓抬头看见镜子里那张脸时,他的幻想终于破灭了。


    镜子里的人留着微卷的黑发,长相和谢朓有七分相似,只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面无表情,皮肤苍白得在暖光灯下也看不出多少血色,即便如此,镜中人也仍有一股子柔弱无害的气质在。


    镜子里的人和他长得很像,但只要是熟悉谢朓的人,估计都能一眼认出这不是他。


    谢朓也实在说不出这些许微妙的差别和神似究竟分别落在了哪一部分。


    他的重点都放在了其他地方。


    镜子里的这位明显体型偏瘦,但看起来仍旧比重病时的谢朓更加健康,他抬手在头顶比量了两下,确认这位身高也矮了一截。


    他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属于谢朓本人的刻薄和邪气让镜子里的人陡然鲜活灵动了起来。


    这位是因为营养不良没能长高,还是仍在生长期?毕竟看着有些显小,不会还没成年吧?


    谢朓没有半点头绪。


    他正沉思着。


    江妄的怒吼声突然从客厅传来。


    谢朓循声回头,发现卧室门还留了个缝隙,大概是江妄跑得太狼狈,根本没来得及关严实。


    他半推开门板,江妄已经胡乱穿上了一身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和人通电话。


    谢朓细细打量,并没有发现江妄有什么变化,只是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稍显憔悴,让人完全没法从这张脸上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就是这脾气,好像暴躁了些?


    江妄冲着电话那边怒吼:“你把他送过来的!?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门锁密码!?”


    “谢年你是不是疯了!?”


    “谁说要他了???你眼瞎就去治!”


    江妄暴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你做事之前不会和我提前通个气吗!?”


    “要不是你姓谢,刚刚我第一个电话就不会打给你了!”


    谢朓半边身子靠着门框,听着江妄气急败坏的声音连连点头,心说应该第一个打给帽子叔叔。


    管他姓不姓谢。


    谢年他爸当年还不是被他扔进拘留所呆了半个月才老实。


    谢家人就是这样,安生日子过久了,就特别想找点存在感,敲打几次就好了。


    江妄从前对谢家人一向没什么好脸,现在和谢年倒是交往密切了起来。


    谢朓站在卧室门边,思维渐渐放空。


    这里是江妄母亲留下的旧产之一,是他给江妄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谢年知道这里的门禁密码?为什么?


    谢朓也和江妄一样觉得费解。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视线从江妄腰间起伏的肌肉线条,慢慢挪到那张戾气横生的俊脸上。


    谢朓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江妄这般鲜活的模样了。


    这人的性格和个刺猬没什么区别,尖刺对外,柔软的肚皮向内,谢朓已经享受了太久偏爱,乍然见到江妄这幅样子,还有些不太习惯。


    大概是实在对谢年的愚蠢忍无可忍,江妄单方面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砸出一声巨响。


    男人胸膛剧烈起伏,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随后抬起手臂,手腕间的一串佛珠顺着动作贴到了颊侧,他低垂着眼眸,呼吸频率逐渐放缓。


    在这缓慢的动作间,他身上外放的负面情绪终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安抚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谢朓的错觉,他忽然察觉到一股沉默的孤寂无声地笼罩在江妄身上,让人感受到沉沉的暮气。


    谢朓这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江妄的后半生里。


    他此刻还能活蹦乱跳地听着江妄中气十足地骂人,是因为他不是他。


    方才在卫生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里面摆放的生活用品虽然都是两人份的,但明显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江妄起码已经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以上。


    那“我”是谁?


    谢朓脑子里一点额外的记忆也没有,就好像把一个人的灵魂强塞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实在过于离奇。


    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病重时,陪床的小侄女总是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他每年花那么多钱做慈善,肯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小侄女有段时间很痴迷于这种迷信的东西,据说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男同学,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研究玄学。


    当时的谢朓非常不解风情,从资本家的角度说了不少做慈善对商人来说的诸多好处,那一心向钱的嘴脸看着就不是很诚心。


    气得小侄女捧着烂俗的重生小说在他耳朵边念了整整一周。


    那他现在算什么?重生了?


    否则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醒来。


    谢朓没有头绪。


    他思索的档口,就听一阵脚步声气势汹汹地朝卧室靠近。


    他都没来得及躲,抬眼就和江妄又打了个照面。


    “……早?”谢朓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表情平淡的和没事人一样,抬手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的还以为没穿衣服在别人家里乱晃的是江妄呢。


    江妄猝不及防又看见一片白花花的皮肉,顿时想长了针眼似的偏过头,把他手里拎着的薄被甩到了谢朓身上。


    “不知廉耻!!出来都不知道穿衣服吗!!!”


    谢朓看着他这幅样子多少有点想笑。


    这反映怎么还像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小少爷?


    江妄在这方面分明是个理论与实践结合,会举一反三的好学生啊?


    谢朓识趣地用薄被挡住春光,靠在门边没动。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不然我让你和谢年一起进局子!”江妄抬手指向玄关,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或者说,他看谢朓的眼神仿佛在看路边的垃圾,被某些没有公德心的人扔进了他家里。


    谢朓轻笑一声,“江总,我就这么光着身子走出去,明天咱俩的事怕不是要上娱乐八卦头条吧?”


    “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江妄像是被踩了尾巴尖,一字一顿地怒道。


    他黑着一张脸,像扫黄大队长一样在别墅一层转了几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拎出来一打白色布料,便往谢朓脸上扔。


    谢朓这次有了准备,抬手把那衣服接住。


    他捏住布料的一角,在江妄嫌恶的表情中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布料边缘下垂,隐约能看出是件破布一样的女仆装。


    谢朓习惯性衔在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江妄脸上似乎有种“清白保住了”的扬眉吐气感,那视线落到他脸上的时候,明显有片刻停顿,就像是被某种奇异的特质吸引。


    这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动作顿时让谢朓眉梢一扬。


    听方才那些话,江妄分明和“我”认识。


    可他怎么不知道江妄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和他长得这么相像的人?


    谢朓眉心压低,晃了晃手里的布料,语气稍显刻薄:“江总,好歹也睡了一晚上,让我就穿这个出门是不是太寒酸了?”


    江妄嫌弃地瞥他一眼,勉为其难走进衣帽间,在里面不知道翻翻找找多久,才拎着一件还挂着吊牌的黑色大衣,一条未开封的一次性内裤出来,扔给谢朓。


    谢朓换好衣服被江妄赶出别墅大门时,男人隔着半掩的房门,目光极为森寒,给谢朓留下一句警告,“敢出去乱说,明天就等着跟谢年一起,去警局解释吧!”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谢朓差点被关门声震聋。


    他没什么形象地掏了掏耳朵,只觉得有些头晕。


    是这声音太响的缘故吗?


    谢朓抬手拢了拢衣服,黑色大衣对现在的身体来说有些过于宽大,里面空荡荡的好像在漏风,那和情趣内衣差不多的女仆装实在太短,而且破破烂烂,怎么说都应该被开除“衣服”的行列。


    “我”是穿着这玩意儿来的?


    这玩意儿大晚上要穿出门谢朓都得掂量掂量,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有魄力吗?


    谢朓神情略有些沧桑。


    两条笔直苍白的长腿整个**着,让谢朓在初夏的早上狠狠打了个寒颤。


    临江苑是个城郊的别墅区,地理位置很偏,从前出行都有司机接送,谢朓从来没觉得这别墅区这么大过。


    他慢慢悠悠一路走到别墅区东边门岗,累得气喘吁吁,只能在保安亭前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就听门岗内保安大叔正在对着手机发语音。


    “听说了吗?谢家那位死了之后,姓沈的就疯了,有人为了讨好他,送了个长得很像的男人到别墅里当替身!”


    谢朓站起身往保安亭里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保安大叔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微信聊天界面,聊天对象是个荷花头像的“花开富贵”。


    也不知道是正在和哪位红颜知己传递八卦消息呢。


    谢朓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竟也不是很意外。


    坏事传千里这种事,谢朓早就体会过许多次了。


    但这话也的确让谢朓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任谁听说爱人背着自己找了个替身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哈。


    臭小子还挺会玩。


    谢朓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手里拿着好不容易试出密码的手机,在旧手机的卡顿下艰难地登录了绿泡泡和几个掌银软件,查找“我”的账户余额。


    他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我”到底是谁,然后找个地方落脚,再往好处想想,稍微有点本金就有机会从长计议东山再起。


    可惜“我”凄惨得有些过分,所有余额加在一起完全没给谢朓任何希望。


    ——二十三块零八毛。


    刚刚登录上的微信又延迟弹出了一系列新消息。


    【谢氏旗下科技公司即将进行股权变更?CEO徐云熙表示……】


    “小熙,年前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还钱!上周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从豪车上下来,肯定捞到钱了吧?”


    “还款期限还有一个月,要是再还不上,可就要涨到三百多万了,你自己掂量掂量。”


    除了几条财经新闻短报,就是满屏的追债信息。


    谢朓陷入了沉默。


    朋友,同学,高利贷,这欠钱也能欠得五花八门?


    谢朓把这部手机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找到了“我”的一些基本信息。


    “我”叫陈熙,男,18岁,刚刚高中毕业,正在自谋生计,应该是个孤儿,各种社交软件上都没有家人的影子,甚至他都没能找到谢年和江妄的微信。


    就连通话记录里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痕迹。


    有些太干净了,倒像是主人特地清理过一样。


    “我”的身份看起来更加扑朔迷离了。


    谢朓不太死心地想把手机里的软件再翻一遍,没点几下屏幕就卡死了。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方才看过的所有催债信息。


    负多少??


    从前谢氏掌权人做个慈善都一次上千万地往外撒,现在的谢朓看着直逼七位数的负债和不到负债零头的余额捉襟见肘。


    谢朓深吸了一口气。


    嗐。大丈夫能屈能伸给自己当替身算什么。


    谢朓站起身抬手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给保安大叔吓得一蹦三尺高。


    转过来看到谢朓的长相,更是做贼心虚得像见了鬼似的。


    谢朓悠悠道:“江妄养替身这事,他自己知道吗?”


    江总不知道[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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