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旁人来说,来到一座新城市,意味着观光、购物、美食与美景。但对我而言,人生的航程都只有几个固定模板:
访问。王国与各国的经济合作,需要我出席晚宴、微笑合影。这种场合很无聊,我的时间很宝贵。
演讲。本质上是一种刷脸,总要说出很多的违心之言,每个字都要安全而不是对别人有用。我永远无法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而且,明明我只相信我自己,却要号召可怜的人们来相信我——“会议是一群重要人物的聚集,他们单独什么也做不了,但一起却能决定什么也做不了。”
社交应酬。重要人物、继承人、企业家,你夸夸我,我夸夸你,你介绍我,我介绍你。大家借助我的名头作为背书实现一些资本需求。
学习。空闲时间我永远在学习,我热爱让我进步的一切好的技能和知识。
至于浏览风景,我没有随心所欲自在的时刻。
别人所谓的旅游是什么,我也从未感受到过。
我总是很忙,很忙,很忙,永远在忙。
这一次,助理告诉我:
“殿下,墨尔本站是U-17世界赛的举行地,全世界的最有实力的17岁以下网球选手都会齐聚于此,您要不要正好观察一下您心仪的选手,以便早点锁定心动对象,重点接触。”
我抬眸,窗外街景一闪而过。
心动,意味着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失去冷静和理智。
这太难了,我做不到。
“观察这种事交给你们,我最多只看决赛。”我的语气冷淡。
如果不是为了满足商业上的名利上的需求,我很难理解真正想成为网球选手的人为何会参与这么冗长的团体赛。
虽然没有形单影只过,可我内心永远在形单影只。
我总在对外宣传要有集体意识,我学习的知识告诉我要有爱有责任。其实我没有兴趣去掌控别人——这对我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上的负担,也不想捆绑自己去做权利的傀儡——权利轻松帮我获得一切但活得太死板了,但我又不得不洗脑自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王冠在这个时代也没任何实际价值,所有的言行都要受到别人的监督。
我为何喜欢网球竞技?因为运动比赛有一种突破自我的未知感。学习已知只是在重复让自己的头脑成为别人的跑马场,未知的创造力于我而言才是真正快乐的事情。
***
那一天,u17决赛来临。
我提起裙摆,走向看台最佳位置,目光定格在场内的几个熟悉身影。
身边那些赞助商代表又开始谈起那些没用的夸赞。我让助理拿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后续能给到我什么才是真的。
金太郎、迹部、永四郎……我倒要看看,所谓全世界最棒的网球同龄选手,实力到底如何。
U17 决赛·日本 vs 德国
在网球的赛事现场我要坐在旁边观战很久,即便我不再是舞台的主角,我也没有感受到厌烦。我把这些在赛场中心握住网球拍的人当作我的化身。
阳光太明亮,球场太炽热,空气里全是汗味和呼喊声。
我坐在看台最上方,静静看着选手们在球场上奔跑。
第一场远山金太郎 vs Quark Puppe
那个像春日瀑布的男孩,把球场当成了荒野,它就是最自在悠闲的狮子。
而另一位像一台静默运行的仪器,身材好到像上帝最完美的建模,每个动作都无比完美精准,充满力量。可是,在比赛前他笑了,笑到了我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从金太郎一出场我就很开心。后面观察他这种不守章法的打法,我最喜欢。没有谋略,只有天性,只有天生的蓬勃向上的能量。
我从金太郎身上第一次看见:“快乐”可以这么不依赖结果。
他是我心里最阳光的部分,那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天然”与“自由”。他随心而动,快乐比赛,享受运动本身。
而Q.P.,他的每一次回击都完美精准。冷静、优雅且计算精确——他的眼神里藏着数据,他的一击几乎没有“误差”。他是我精神结构里那部分——必须永远清醒、永远比别人早一步反应。
他身上没有野性,却有某种让我安心的质地——我看到了另一个我。
远山金太郎输了,但他笑得像天生就只为享受这个世界。
这种不怕一切的孩子气,最能点燃我平静不起波澜的心。
QP即使决赛胜利,也好像在他意料之内一样。
第二场迹部景吾 vs 手冢国光
两个站在自己世界顶点的少年,像命运自己在对弈。
手冢太冷静了,像一座深海火山;而迹部依旧张狂自信,他既享受过程,也追求并接受结果。
一个是曾归属于日本、如今效忠德国的手冢国光,是吗?—— 很好,请忠于自己,让自己振翅高飞,不要被人为的虚假的东西所捆绑,是我欣赏的人。
另一个是我交战过的迹部景吾,日本队队长,他很贪恋权力,连招式都叫做“迹部王国”,还没长大,喜欢玩国王过家家游戏是吗?
他们两个眼神浓烈,眼眸中只有彼此,浓情蜜意,充满了对彼此的欣赏,看台成为了他们的背景板。两人的性格和球风都很互补。我在看台上,像在窥探一场旧情人之间的对决。
我要承认,手冢实力在我之上。迹部后半场比赛的打法,他的球技得到了指数级进化?这,怎么可能?
第三场 平等院凤凰 & 亚久津 vs Kraus & Siegmund
我见惯了太多风平浪静的暗潮涌动。我喜欢混乱、不甘于平静,我喜欢粗砺、爆裂、突破常规。
他们在吼、在咬、在把战斗变成野外求生。
平等院凤凰如披着金缕战袍的王者,气势如骑士冲锋;亚久津携着火焰,碰撞出野性爆裂。
对面,Kraus沉稳如岩,Siegmund如寒星冷冽。冰与火的交锋。
凤凰挥拍如王者震怒,光影在球网上撕裂;亚久津的回球带着狂热的飙血冲击。我从未见过谁对待网球的态度胜过对待自己。
克劳斯稳如古堡的护城墙,层层守护每一次回球。西格蒙德则在边角布置陷阱:他会让对方跌入迷宫。
我看着破坏者和秩序者交缠,我的心在断裂和愉悦边缘晃荡。
平等院凤凰和亚久津,是我渴望的超越生命放弃一切的热血与睥睨一切的破坏力。
Kraus和Siegmund是我不能拒绝的安心守护力和运筹帷幄尽在掌握的从容。
第四场 种岛修二 & 幸村精市 vs Michael Bismarck & Elmer Siegfried
种岛修二。他动作幅度并不夸张,却四两拨千斤,能把球场上所有的“招数”化解。无论你暗中发动多少招式,都将被他消灭于无形。我欣赏他那份全力以赴的从容。
幸村精市的打法如清晨莲花,他的动作是花瓣绽开前的凝滞,外界判断不出花瓣内里的爆发力究竟如何。他的回球兼具速度与力量,压制对方的每个期待。
Michael Bismarck
他宛若德国钢铁,沉稳强劲;回球都像锤击寒铁,镇定应对。
他是秩序与节奏的化身,让对手无力反抗。
Elmer Siegfried
他像个战士,咬着牙支撑着身体,却时时回头看向俾斯麦。是信任,也是依赖。
他是冷静的编曲师,能把球速球的方向的乱流编织成他可掌控的节奏。
第五场
越前龙马 vs Jürgen Borisovich Volk
Volk的球,没有多余的弧线、没有炫技、没有**。冷、稳、压制。像军靴踩过世界,像把一切都算进命运公式里。
他从来不会失败,因为他根本不承认失败这个概念。
而龙马的第一拍,却非常地轻,轻得让对面的人会误以为这是挑衅。这是全场上年龄最小的天才本能在说:“我不必用力。”
他们眼里的光,是那种天生知道自己会赢的光。是纯粹,是相信,相信自己。
他们的球速越来越快。
我看见龙马在笑。
那种原本明亮、却迸发出危险,为了胜利,好像要把世界连同自己一起烧掉的笑。
而Volk的回合也逐渐变多。
越前龙马是在撕开Volk所在的那座完美无缺的堡垒。
用天分,用直觉,用毫无保留的生命力。
最后一球落地。
Volk抬眼看越前龙马。
眼前这位少年
他与霓虹、阿美莉卡无关。他不是被谁培养、被谁选择、被谁托举到这里的。
不是来代表谁,不是来证明谁,不是来回应谁。不是来承担所谓“天才”、“未来”的空洞赞歌。
他只想站在这片球场上——和能燃烧、能以血液相碰的人并肩作战。所以,他能选择霓虹,也能选择阿美莉卡
他不是天才。天才是“被给予的”,网球不是轻松易得的,他不要。
他不是继承者。继承者是“被安排的”,他拒绝,他不是武士二代,他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技能。
他不是挑战者。挑战者是“要跨越谁”,他根本不看别人,只看自我突破。
他是越前龙马。
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突破自我,是参与这场竞争的意义。
胶着的赛事结束,越前龙马转过头,
眼神锋利得像要划开空气: “还没结束呢。”
***
比赛结束时,我像坐了一场长梦
那一刻,我居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我甚至拒绝了助理为我递上的这些赞助商代表名单。
我坐在那张不属于王国、不属于责任、也不属于命运的塑料座椅上,感到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在场感”。
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也想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我也想每日都在变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