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的身世坎坷,却是他很少提及的一件事。
他的母亲是随着商路辗转来的舞女,刚来到部落时,既不懂中原的官话,也不懂部落的话。
但她确实是个美人。
异于族人的金发碧眼,和跳起舞时的曼妙身姿,迅速让她成了首领的宠妃,即使她听不懂一句部落话。
可惜年华易老,不到三年,那一身娇嫩的肌肤就被大漠风沙侵蚀,变得粗糙红肿;生养过孩子后,她曾经盈盈一握的腰肢也变得粗壮。首领很快厌弃了她。
偏偏奎木也继承了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金发碧眼,首领甚至并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孩子,将奎木和女人一同扔到了最脏最乱的帐篷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小小年纪的奎木和母亲挤在帐篷的角落,啃食着族人吃剩的羊骨头,企图沾染一点残存的荤腥味儿。
每个夜晚,女人将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脏乱的金色卷发纠缠在一起,相依为命……
麻绳偏挑细处断,在一个狂风肆虐的夜晚,她发了高热。
部落里的巫医没有为她治病的想法,即使小小年纪的奎木跪在地上,亲吻着他的鞋靴。
巫医只是狠狠踢开了奎木,留下了一句部落话:
“不过是牲畜,死了便死了。”
他以为奎木是听不懂的。
被踹到一边的奎木,唇边流出一丝血。这个瘦小的男孩慢慢坐了起来,死死盯着眼前的巫医。
巫医头上的鸟羽迎风招展,像是一只黑色的大手,要将眼前的男孩吞没。
往日被人凌辱,脸庞被狠狠踩入沙土中的窒息感笼罩了奎木。他快要呼吸不过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里止不住的屈辱和怒火在翻腾。
一双碧绿得似乎泛着光的眼眸中,只有血一样浓厚的仇恨。
就连巫医都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步。
可奎木没有抽出一旁躺倒在地的马刀,也没有拿石头砸向巫医。
他只是爬起身,回到了母亲身边,在深夜中轻轻拥着这个瘦弱的女人。
部落里的规矩,如果奴隶伤了主人,轻则被发卖,伤其性命的,要被绑在马后,拖行至死。
他不能冲动,他要活下去,他也要他的母亲活下去。
没有药,女人只能凭着意志力挣扎在生死线之间。在迷蒙睡梦中,她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
“埃利亚、埃利亚……”
这是她的本名,象征的是永恒不灭的星。
可是这颗永恒不灭的星,就在这一晚上分崩离析,堕入无边沙海中。
在女人死了的第二天,部落里来了个占星术士。
他是个中原人,讲得一口流利官话。可惜部落里没人懂他的中原官话,只有从小跟着过路商人学了几句的奎木,愿意和他多聊几句。
等他再一次启程时,后面多了个男孩,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
奎木在部落里没有名字,可他还记得母亲的名字,来源于一颗三十年前现身于农田之上,永恒不灭的星星。
所以他也从二十八星宿中为自己挑了个名字,奎木。
从此以后,他也是天上的一颗星。
……
戴玲手拿着酒壶,手腕间的玉镯和酒瓶相撞,震得她的手腕发颤:
“是你要杀她,还是大人要杀她?”
“现在只是我要杀她。”奎木笑着,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可要是过几天邱琯将那则消息传给了大人,就不止是我要杀她了。”
他们都知道,那则消息,说的是梅遇风手里有听风剑谱这件事。
“你觉得这是真的?”戴玲反问道,她并不觉得梅遇风这个姑娘能平白得到这么一件宝物。据她所知,梅遇风除了蓝溪白这个师父,身家干净得很,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如果不是真的,你觉得我会出手?”奎木嗤了一声,似是在嘲讽戴玲问出的蠢问题。
“你又不是剑修,要了这本剑谱也没有用处。”
“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本剑谱是给我自己的?”
奎木急着要夺取听风剑谱,只是为了抢先献给大人。等邱琯那个狗腿子禀报过去,便只是邱琯一人的功劳。
可若是奎木自己先拿到了剑谱,再献给大人,这本剑谱,自然就成了他晋升为大人心腹的投名状。
况且邱琯那个人,还不一定打算将剑谱献给大人……
戴玲没有再多问,她也知道大人手底下的这几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给自己惹上了哪一盏都不好过。
“所以,你能告诉我梅遇风现在在哪了吗?”奎木的态度依旧漫不经心。
“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戴玲的态度很坚决,坚决得奎木都有些惊讶。
他还想使些手段逼问戴玲,一旁的戴月却忽然站了起来,山一样的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我姐姐不想和你说话,你该滚了。”
奎木的脸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冷的:
“小姑娘,你说话该礼貌些。”
“那也要看,我对的是谁。”戴月依旧傲然。
可转眼,奎木的衣袖中就甩出了一柄小刀,银光直逼戴月!
戴月丝毫不惧这柄小刀,轻轻一抬手,就捏住了疾驰而来的刀刃,分毫不伤。
她的“销魂手”,也并非浪得虚名。
可就在她捏住了刀刃的那一瞬,奎木一直放在身后的右手,甩出了真正的杀手!
这一刀去得更快,也更毒辣,戴月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就在刀尖要扎到层层肉团中时,凌空的紫竹鞭抽下了这一刀,戴玲的脸上已有愠怒:
“奎木,别逼我和你动手!”
“我只是想知道梅遇风的下落。”奎木走到戴家姐妹面前,“刚刚的第一刀,上头带了毒。若是不想死,还是赶快告诉我比较好。”
奎木笑着,笑得很古怪。那颗银牙仍在闪着光。
戴月手上的小刀叮的一声落地,她的皮肤忽然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双手在脖颈处抓挠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戴玲马上就慌张了,像是护崽的母狮一样,将戴月护在自己身后: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只见了那女人一面,我怎么清楚她现在在哪?”
“你的宝贝妹妹,从现在开始还能活一炷香。”奎木道。
“信不信由你,就连我也输在了她的剑下,我恨不得你能杀了她才解我的仇。”
戴玲的额角边沁出细密的汗珠,咸酸的汗珠滴进眼睛里,和惶然的眼泪混杂在一起。
“你的时间不多了。”奎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么慌张的样子,却还没有松口。
“我今天只在城郊见到她,谁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你若是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到时候你的功劳就只能成了邱琯的了。”戴玲的手紧紧攥着戴月的手腕,紧紧嵌入皮肉中,“我难道会拿自己妹妹的性命开玩笑吗?”
奎木依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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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所动,可他心里已经快有了答案。
戴玲有多心疼戴月这个妹妹,是整个江湖都清楚的一件事,她犯不着拿自己亲妹妹的性命冒险。
奎木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可惜今日不是自己撞上了梅遇风,否则这件事也不会变得这么麻烦了。
一边想着,他已走出了天香楼。
戴玲连忙叫住了他:“解药呢?”
“本就没什么解药。”奎木只留下了这句话。
戴玲正想要追过去,却被戴月拉住了。此时戴月的脸色恢复如初,满身的青紫也退了。
“姐姐,我没事了。”
戴玲的眼中仍有惊魂未定,她将自己的妹妹紧紧拥在怀中,也明白刚刚是着了奎木的道。
那刀上的毒,估计也只能维持一炷香左右,落到戴月这么一个大身子的人身上,效果去的就更快。
他问得这么急,无非是怕药效过了。
如今奎木已经确定了梅遇风就在洛州城,以他的手段和人脉,不出三个时辰定能查到梅遇风落脚的客栈。
届时,必将是一场大战。
初出江湖的梅遇风,能敌得过身经百战的奎木吗?
戴玲的心里更加不安。
梅遇风不能死,至少看在蓝溪白的面子上,戴玲也不能让梅遇风死了。
……
深夜时分,一只训练有素的小鸟衔着一张小纸条,在寂静的夜中寻找着一个人。
良久,这只小鸟停留在一扇窗前,轻轻拿爪子扣着窗棱:
“叩、叩、叩……”
里头的人似乎睡熟了,没有一点反应。
这只鸟儿急了,敲的声音更加快:
“叩叩、叩叩……”
屋里终于有了反应,窗子却还没打开。
睡在窗下的元复最先听到了这声响。
同样是深夜,同样是窗外,当初那个满脸死气的“快刀刘”,又浮现在元复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谁知道这次外头又会是什么东西,这种冒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梅遇风来干吧。这么想着,他悄声走到床边:
“喂,你快醒醒,外头有东西。”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窗外的不明来客。可那只鸟儿还是听到,并敲得更快了。
“叩叩叩!”
梅遇风刚睡下,耳边却一直听到有人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吵得心烦。
被人吵醒了,她的脸色自然很难看。
下一刻,那扇“叩叩叩”的窗,就被一柄剑捅了个对穿。
外头的声音一顿,一只翠绿的小鸟就从那个缺口处,不紧不慢地跳了进来。
这又是谁送来的?
可还没等梅遇风看清那只鸟儿嘴里衔着的纸条,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许是店家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上来看看情况。
梅遇风不想应付他们,打发了元复过去开门,自己回到床上睡下了。
“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水盅,这才……”
他的声音停住了,因为门外的人不是今天上午笑眯眯接过银两的掌柜,也不是身材瘦巴巴的店小二。
门外的人他还记得,毕竟很少有人能轻易忘掉这样的一张面孔。
来人一头金色卷发及肩,一双碧绿的眼眸直直看着人,看得人心发慌。
“鄙人奎木,不知梅大侠是否住这间厢房。”
他在笑着,笑得很古怪,嘴里的那颗银牙闪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