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鸷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一大特征。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那个小孩儿要是知道,肯定翻个白眼,慢悠悠骂道:大尾巴狼。
可是周鸷就是这样的人。
孔老夫子称三辞三让为“至德”。周鸷肯定称不上至德,但是面对老太傅,这套礼仪还是要演一演的。
什么意思?没听懂。
本王无心皇位。
老太傅您放心,本王一定好好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栘王痛心疾首,以表忠心。
王又山这下是真着急了,七老八十的人猛地站起来,周鸷也被吓得一震。
窗外,一个人藏在树影后偷窥,这人探头探脑,从窗户中看到一个愤怒的剪映。
窗内,王又山破口大骂。
“周鸷啊周鸷,我一个快八十的人了,天天看着朝堂上的乌烟瘴气,嘴上都起了个潦泡!你一个年富力强的摄政王,在这里装什么孙子?”
恐怕能骂皇子为孙子的人,往前数一代,往后数一辈,也就王又山一人了。
周鸷一个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怔了片刻,眼底七分讨饶三分缅怀,熟练地向老太傅认错。
老头子坐下,喘着粗气,白胡子一颤一颤。
“夺位之争,谈何容易?”周鸷终于肯说人话,“您的学生,六部尚书中有四个,各地才俊不乏百人,政变?造反?逼宫?您总得和我说说,您的谋划。”
王又山哼了一声,终于正色道,“造什么反,逼什么宫?粗鲁!”他捋了把胡子,“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你的兵权拿回来。”
周鸷眸光一动,心道,不愧师生多年,和他不谋而合。
但他仍然问道,“请老师明示”
王又山身子前倾,眼神不见半分暮气,“栘王殿下不是守着京城的北安门吗,如果殿下可立下功劳,不论大小,老臣都可命人造势,让太后还兵权于殿下。”
周鸷不答。
这沉默落在老太傅眼中,自然是犹豫,王又山不禁劝而又劝,勉而又勉。
可是周鸷知心中却是怕吓到老太傅——他早已布好棋子,等着老太傅躬身入局。
而那个功劳……
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烛火摇曳,王又山孜孜不倦,而周鸷已经伸着修长的手指,玩弄火苗。
老太傅热血渐凉,停了言语。
就在他已经打算辞别之际,周鸷终于开了口。
“明日。”
“什么?”老太傅惊道。
窗外那人听到老太傅高声之语。
周鸷抬起眼,一双眸子沉且静,说,“明日午宴之时,请先生携诸位,替臣言明。”
老太傅僵在椅子上,他愣愣地凝视眼前的摄政王。
朝代更迭世事沉浮,他已经成了这个朝堂上一座风吹不倒、雨刮不塌的柱石,这座柱石在此刻,竟有了裂痕。
恐怖,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了。
“先生,学生还有一个请求”,周鸷这次郑重道,“听闻先生在京城外有座田庄,请先生帮我护一人。”
王又山回过神来,听周鸷同他细细讲说,不由得更是一丝讶然。
细细谈罢,已是亥时。
周鸷站起,显然是送客的意思。
他读得懂老太傅眼中的惊诧,但他并未多解释,甚至存了几句话没说。
——栘王府中,太后那边的眼线正在外面。
他可以让这个眼线走不出栘王府,但如果老太傅没有按计划行事……
他也可以让这个眼线去禀报太后,老太傅结党营私,意欲谋逆。
不知我们这位赵瑰赵太后,是会下旨流放抄家,还是会当庭赐死呢?
但周鸷没说,他只道:“夜深难行,老太傅慢走。”
王又山一步一步地离开栘王府,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周鸷亦跟着停下。
又是在栘王府湖心亭边上。
雨已经停了,只屋檐下淅淅沥沥,夜色如墨,湖水倒影出月亮,清冷冷、湿漉漉。
王又山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周鸷。
不等他说话,周鸷先开了口。
“先生,我以皇兄在天之灵起誓,不论成败与否,我周鸷都会善待朝中贤臣,守护百姓安康,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迟疑。”
周鸷和王又山四目相对,前者眼中坚定,后者不弃怀疑。
半晌,不知是妥协还是信任,王又山终于点点头。
风停了,雨驻了。
赵老爷带着全部县兵赶至粮仓。
粮仓在宽阔大道一旁,仓门高耸,飞箭划空,却难以伤其分毫,只是火焰燃烧湿木的噼啪声和滚滚浓烟,甚是骇人。
三十余名精锐且战且退,佯装不敌,他们无心攻击,只连连放箭。
赵老爷骑在马上,看着隐隐的火光和漫天的浓烟,又急又怒,不断喊道,“杀了这帮匪贼!本官重重有赏,杀!”
一听“有赏”,县兵们士气大增,他们眼露精光,拖着长枪迅疾涌入大道。一时之间,大道上都是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三十名精兵尽管奋力顽守,可还是被对方汹汹的来势压迫,难以支撑。
娄山雨和雷老大率领众人紧紧追上,不多时,冒着火光的粮仓和县兵队伍就近在眼前。
雨后的晚风扑在娄山雨脸上,让她愈加清醒。
她勒住马,放慢了追击的速度,雷老大有惑,但依旧听从她的指挥。
等县兵所有人都挤进粮仓门口的大道,娄山雨终于露出今晚唯一的神情——兴奋。
“入瓮了。”她低声说。
接着,她快速将队伍分成两批。
雷老大带着一批人马继续从后面追赶县兵,直接攻打,冲乱对方阵脚。而她带着另一批从大路的另一头攻入,切断县兵的生路。
雷老大眼中血丝遍布,不是疲惫,而是杀红了眼,活了半辈子,他从未知道这般上阵杀敌,能有如此痛快!
他快速地点头,挥舞着长刀,高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上!”
宛如猛虎,雷老大率领着人马冲向挤作一团的县兵。县兵们从未料想过后有埋伏,登时大乱,前后互相推搡,连转身都做不到。
阵阵杀声爆发,雷老大一行人势不可挡,从县兵队尾撕破一个口子。
后面县兵哭爹喊娘,队伍最前边的赵老爷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何事,听到雷老大豪迈的喊声,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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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冷汗从他面颊划过。他立刻牵马,腿上一蹬,扯着缰绳便要向前逃跑。
而此刻,娄山雨带着另一半人马,正如幽灵一般,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一条近道,直达官仓前大道的另一头。
还是幸亏了白投林的路线图,让娄山雨对上河县各个道路了如指掌。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从另一头冲进那条通往粮仓的大道,三十精锐和他们汇合。
远远看到县兵仓皇逃命的身影奔向他们而来,娄山雨抽出朴刀,大喊一声,“冲!”
只见她一马当先,百灵矫健的身姿留下一道洁白的影子。
杀声震天,震耳欲聋。
惊慌失措的赵老爷勒住缰绳,看清楚了前方的人马。
一颗心陡然坠落下去,他知道,他完了。
他身后的县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任由追兵砍杀,毫无还手之力。
惊恐的双眼中,映出队伍最前方的首领。
一个女子高高束起头发,眸若寒星,冷白的面颊上犹带一道血痕,活像阴曹地府跑出来的女罗刹。
艳煞人,吓煞人。
愈来愈近,女子一手执着缰绳,另一个手臂直直的举起。
待赵老爷看清她拿起的是什么时,他立即被吓得魂飞魄散。
——是火铳!
女子决绝地扣动扳机,铅弹直击,赵老爷钉在原地,看着铅弹直逼面前。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炮火连天,鲜血洒满了街巷,渐在粮仓的墙壁上。
兵刃被丢在地上,残存的县兵们跪在原地。
只是可惜赵老爷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尸山血海间,娄山雨身骑白马,俯瞰遍地的残骸。
她眼中没有狂喜,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黎明之前,黑暗笼罩大地,这一仗终于结束了。
上河县许许多多的百姓都被惊醒,娄山雨和雷老大来不及庆祝,就派了一支百人的队伍,向百姓们宣扬“分土地,不纳粮”的口号。
另有一支队伍曾受过老娄的指教,散播出鬼神之话。
“皇家在宫中发现一处温泉眼,说明什么?说明龙气已泄,要换个天地了!”
“据说那温泉在宫中的西边,西边是什么?是震卦,下河县的首领姓什么,姓雷!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这就是天意!”
“我还听说了,这起义的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这是什么?阴阳协调!别多说废话了,我要去投靠他们起义军了!”
晨曦的第一缕光照在娄山雨的面庞,果真是个艳阳天。
娄山雨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坐着,雷老大站在一旁牵着马,二人听着来人汇报的消息。
几乎所有百姓都已安抚好,还有上百位壮士向投靠起义军。
“打扫战场,收缴兵甲,医治我们的人。”娄山雨有条不紊地安排,她望向雷老大施了个礼,“还麻烦雷大哥和我一起,收编新兵。”
经此一役,雷老大对娄山雨心服口服,向她还了礼,二人并肩一起走去。
路上,雷老大瞅着娄山雨的面孔,她带着远超于同辈人的平静。
他是个直肠子,笑着说,“山雨丫头,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