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下河县这边,娄山雨和雷老大率领着众人不断向前,步履不停。
数千人排成长队,逶迤蜿蜒。
而深宫之中,周笳难得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熬夜苦读,而是早早回了自己所在的春煦殿。
按章程而言,太后应移居玉林宫,年龄尚小的皇帝则会住在兴泰宫,待皇帝亲政之时,将移居长明殿。兴泰宫距其他各个宫殿皆有一番距离,这样即使年少,“人主”也有独立的空间。
但赵瑰是谁?
行所不可,为所欲为。
她自己光明正大地住进皇帝住的长明殿,并将周笳安排住进离长明殿最近的春煦殿,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
今夜,周笳难得早早休息,正是因为明日便是赵瑰的生辰。
合宫上下,没有一处清闲。
礼部官员与太监们提着灯笼,最后一次清点明日典礼所需的卤簿和仪仗,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用器,以求光洁如新。
明日举行大典的青云殿已经落了锁,贴上封条,御膳房灯火通明,早早准备起羹汤。
所有人打着十二分精神,不敢出半分差错。
长明殿的暖阁内,赵瑰浸在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闭目养神。
香烟如祥云缭绕,从香炉的镂空花纹中袅袅娜娜地逸出,夜明珠镶嵌在墙上,散发着柔和而隐秘的光晕。
浴池四周明黄的纱幔外,有宫女低声汇报这两日京城的布防。
今夜至明日,宫中的禁军和京城的官兵都分外警觉。
赵瑰听完放下了心,却依旧忍不住叮嘱,务必出动所有兵力,明日不得有任何闪失。
外面雨声滴滴答答,十分扰人,赵瑰禁不住抱怨:“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钦天监那帮蠢货,没了娄家人在,预测的天气总是不准。”
宫女温软着声音安抚太后,道:“娘娘放心,老天爷不还得看娘娘的脸色,明日一定是个艳阳天。”
在赵瑰身后,贴身宫女用浸泡首乌和皂角的汤水洗涤她的青丝,赵瑰缓缓睁开眼问:“赵凤关那小子今夜在哪?”
外面宫女答,听闻是出了京城,但不知所去为何,王爷自称是为娘娘准备生辰贺礼。
细长入鬓的眉毛高高扬起,赵瑰低声骂道,不靠谱的玩意儿!
赵凤关一事很快就掀了篇,犹如不起眼的细小波澜。
长明宫又恢复到大典之前的庄严宁静。
丑时一刻,娄山雨一行人到了上河县。
雨势减弱,但依旧如细细的银针,成百上千从天上泼洒而来。
马蹄裹了布,踏在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娄山雨勒住百灵,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便如流水遇礁,悄无声息地分作三股。
第一股只有三十余人,却全是精锐,他们背着箭囊脱离主队,像一道幽魂,隐入通往粮仓的巷陌阴影里。
第二支队伍雷老大亲自带着,有近二百余人,悄无声息地摸向上河县武器库。
而其余大部分主力则随着娄山雨,借着夜雨的掩护,向县衙的方向潜行。
雨水在她紧握缰绳的手背上溅开冰凉的花。
娄山雨沉静异常,她心中毫无杂念,没有周鸷,没有大仇,没有娄家小院,只有一双眼睛似鹰似隼,紧盯前方。
不得不说,娄山雨是天生的将才。
行至县衙附近,娄山雨率众人停下脚步,所有人都静默地等待。
粮仓那边。
雨声单调,守仓的县兵缩在檐下躲雨,纷纷抱着长枪打起盹来。
"咻"的一声,尖啸撕裂雨幕。
一支火箭钉在粮仓大门旁的木柱上,尽管雨仍未停,但火焰遇到湿木,渐渐冒起浓烟。
几个县兵睁眼,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见到黑暗中出现几道黑影。
刀光闪烁,为首的县兵应声而倒,其余的县兵发出凄厉的喊叫,有的顽强作战,还有零星一两个暗自逃跑,忙去县衙报信。
粮仓处浓烟滚滚冒起,周围的几家农户已被惊动。
娄山雨在黑夜中凝视着浓烟,像一只捕猎的猛兽,耐心等待。
倏地,她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微动。
一县兵从粮仓方向狂奔而来,到了县衙外大一边急促地拍门,一边哭喊道:“老爷,不好了!乱匪来劫粮仓了!”
县衙内马上给他开了门,只见这县兵屁股尿流进了门。
不一会儿,县衙上下亮起了灯。
娄山雨骑在百灵上一动未动,依旧令大家沉着安静。
县衙内,赵老爷被喊声惊醒,冷汗瞬间湿了中衣。
明早就是太后的生辰,千万千万不能在此刻出了岔子,否则不仅他头顶的乌纱帽不保,自己的脑袋也不知到哪里去。
“多少人?”他一边慌乱地套着官袍,一边厉声问。
“太黑了,看不清,但是粮仓已经烧起来了。”
赵老爷又惊又怒,"快!快去调动的人马,衙役、营兵全都给我调过去!千万别出了乱子!"
“老爷,那武器库那边呢?”管家问。
“都什么时候了?先保粮仓!”
赵延迷蒙地携着小妾从外面进来,“爹,怎么了?”
赵老爷气急,朝他摔了一个玉瓶,啪嚓碎了满地,赵延登时清醒。赵老爷怒目圆睁,“我要带兵去粮仓那边,你赶紧跟我一起。”
赵延不愿,黏黏糊糊地求着道:“爹,我得留在县衙看家,”
“死东西,狗娘养的!”赵老爷骂道,但他一想,好像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愈加生气,抬手给了赵延一耳刮子。
赵延捂着脸颊,委屈地送走了他爹。
等赵老爷一走,他原形毕露,搂着小妾,一面和她调笑,一面回到房中。
黑夜,乌泱泱的县兵全都奔赴粮仓方向,县衙寂静矗立,如同酣睡的巨兽。
这一切都没逃过娄山雨的眼睛。
她依旧按兵不动,等县兵走了一段时间,终于猛地拔出腰间朴刀。
刀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光。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发号施令道,"诸位,随我拿下县衙!"
没有激昂的回应,只有一片兵器出鞘的细微摩擦声,在黑夜中沉寂而又决绝。
“出发!”
娄山雨双腿一夹马腹,百灵迈着轻捷的步子率先冲出。身后数百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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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堤之水,保持着惊人的纪律,即使已到深夜,却无一人困怠,在黑夜中犹如鬼魅。
门被迅速破开,娄山雨命令道,“分头行动!大堂、二堂、内宅!遇到人便拿下!”
队伍有素散开,过程十分顺利,偶有几个小吏,刚反应过来,便被雪亮的刀锋抵住喉咙,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来。
娄山雨骑马穿过庭院,径自而入内宅。赵延已经被人用刀抵着,他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嘴里磕磕绊绊地大喊求饶。
望见娄山雨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救星。
“妹子,是我!你还记不记得你好哥哥,你当时在我们县比武招亲,我们见过。”
他伸手向娄山雨扑去,但是脖子上架着的刀拦住了他的动作。
“妹子,你饶了我一命,我给你银子,好多好多的银子,我还可以娶你,让你当我的正房娘子。”赵延痛哭流涕。
娄山雨蹲下来,有些震惊地看着赵延,她抬起眉毛,勾了勾手。
赵延眼里闪着希望,赶忙凑上去。
只听娄山雨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你命真好啊。”
之后,赵延就再也听不到任何话了。
县衙内一片昏暗,“明镜高悬”的匾额悬在娄山雨头上,她抬头看看天色,估计将近丑时三刻。
她在等。
不知粮仓那处的兵能否撑住。
雨势渐小,如果雷老大还没拿下武器库,就更难拿下了。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山雨!”
是雷老大和十余人。
雷老大兴奋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已拿下武器库!我让剩下的人守在武器库,我们抬着几箱火铳前来。”
娄山雨眼神锐利,她点了点头,依旧面色沉稳。
她眺向粮仓的方向下令道,“后营的人守在县衙,其他人,跟着我们去杀狗官!占了上河县!”
无一人喧哗,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兵器的轻微碰撞。
他们终于要直面敌人了。
而就在此时,栘王府也迎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趁夜前来,从马车上被人搀扶而下。周鸷听闻来报,赶忙出房门迎接。
一把伞撑在老太傅王又山的上方,是周鸷亲手而挚,细雨洒在周鸷的肩上。
二人先后进了书房。
浓稠的夜色中亮起一窗昏黄。
王又山屏退下人,孤灯下,老太傅未着官袍,仅披一件半旧的藏青斗篷,他须发皆白,唯有一双眼睛,不见丝毫昏聩。
周鸷已经料到老太傅接下来的话,但他依旧问道:“更深露重,老太傅缘何来此?”
王又山哼了一声,不接他这一茬,他教了周鸷十余年,怎能不知道周鸷的性子。
苍老的眼睛闪烁了锐利的精光,他开门见山道。
“我教过的学生只有两种,一种官拜高位,而另一种都下了黄泉。死人不能唤起来,但是另外一种,老夫在这保里用性命担保,任凭栘王殿下差遣。”
周鸷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