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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作者:Maniss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笛察觉出主子脸上的不对,小心地问有何异常。周鸷没有回答,拇指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听完周笛的汇报,摆摆手让人走了。周笛退下前,点燃了特制的香。


    龙脑、麝香、苏合香……全都是缓解头疼的。


    写了几幅字都不满意,周鸷索性搁下笔。


    纸上犹如黑山白水,清楚又分明,可是人世间哪有这样黑白分明?全都是在抉择的道路中一路走,一路试,一路犹疑。


    周鸷怎会不知娄山雨的心思?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周鸷心里能不知道?


    他沉沉地盯着娄山雨那夜作的画。


    那幅画摆在书桌对面,一抬头变能看到,画中色块张牙舞爪,一如小孩儿本人。


    兀自低下头,心里升出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但他依旧面无波澜,墨色的眼珠愈加深沉。


    周鸷指节轻轻地叩着桌子,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半晌,刷的一声在桌上铺上新纸,周鸷再次提笔。


    书房的灯一夜未灭。


    三更三点万家眠,不眠的除了周鸷,还有小丰乡的娄山雨。


    翻来覆去,明明暑期渐浓的五月份,娄山雨竟觉得床上一袭寝布凉意如水,索性起了床,猫儿身溜去厨房偷酒喝。


    那日周鸷带来的醉太白还剩下了两壶,两个小酒壶并排摆在厨房的角落,看着分外齐整可爱。


    刚一钻进厨房,娄山雨就后悔了,在一团黑夜里眨巴眨巴眼睛。


    新修葺的娄家她没住几天,有周鸷在,更没有理由往厨房钻,不知道挨着厨房就是白家母子休息的地方。她本来想要偷偷拿了酒就溜,没成想听到寂静夜里的一声啜泣。


    更后悔的是,她心中有遗有憾,手中自然不稳,一侧身,将灶台旁边的油壶碰倒。


    “谁!”


    哭哑的声音憋着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像是怕吵到谁似的。


    娄山雨轻轻叹口气,慢手慢脚地扶正油瓶,才无奈开口:“我,娄山雨。”


    一人独酌变成二人对坐。


    两个人坐在厨房的门阶上,只开一坛酒,一人倒了一碗。娄山雨拿的那只碗还是个破的,碗沿一个豁口。


    白投林看着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很久。娄山雨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少,而且自来到了小丰乡后,她从未有过年纪相当,有话可聊的好友,于是私心拿他当半个朋友,好生宽慰。


    不想白投林只一口一口闷着喝酒,半声也不出。


    娄山雨抿了一口酒,她知道白投林这人的性子,认识了三五天都不肯告诉别人名字的人,怎么是个开口诉衷肠的性格?


    她也不在劝慰,也闷着头一口一口往肚里灌酒。


    一壶上好的醉太白,在京城常常被炒到千金,就这么被两个心里憋屈的人牛饮不出任何滋味儿,全然浪费。


    娄山雨酒量浅,喝不了多少就面颊飞红,她把下半张脸埋在双臂中,只露出一双眼水滟滟。


    白投林本来还有些酒量,但喝的太快,心中又郁结,也醉的一塌糊涂。


    他看这时候的娄山雨软乎了,酒壮怂人胆,大着胆子问,“冬雨妹妹有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冬雨的名字,娄山雨像是看着兔子的鹰,一下子警觉,立马坐直。


    “你小子不会打我们家冬雨的主意吧!”


    白投林不敢看他,盯着面前的碗,愣愣地点点头。


    娄山雨向白投林投去迷蒙实现,白投林神情全然不似作伪,一声骂人脏话脱口而出。


    几天前,老娄和周鸷坐在同一个地方,骂周鸷拱了自己家里水灵的小白菜。


    几天后,娄山雨把这话如数俸给白投林。


    白投林头垂得越来越低。


    倏地,一滴泪砸在地上。


    娄山雨目瞪口呆,没成想把人骂哭了,赶忙收回话,不知所措。手上一抖,碗沿的豁口在她手指上剌了个口子。


    “嘶——”


    口子很深,表层的皮肉翻卷了一层,里面的血霎时冒出来。


    许是喝得头脑发蒙,娄山雨并没感到疼痛,她这只伤手还端着碗,便把手靠近眼前想看看伤势。


    碗中的酒液一晃荡,泼泼洒洒在那道口子上。


    疼得她头脑发麻发蒙,娄山雨的脸皱成一团。


    剧烈的疼痛终于令她有了几分清醒,她冷不丁打量垂着头的白投林。


    “冬雨才几岁?她才十三岁,你多大了?你比我都大一岁。她还太小,你俩差距太大。就算我不阻拦你,你娘,老娄也要阻拦。”


    白投林闷闷地顶嘴,“那你和那位差得更多,怎么无人阻拦?”


    听到“那位”,娄山雨好像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我和冬雨不一样。”


    “我和你讲个事吧。”娄山雨唆了一口手上的血,腥甜。


    她没管白投林疑惑的眼神,兀自开口。


    “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家整逢有难,我和冬雨被关进了一个……地方……”


    她半遮半掩,不想说透家底。


    “那是个冬天,格外冷,每天都下大雪,每天也都有死人。”


    那是被老娄救出来之后的事情,娄山雨是那一阀孩子中最大的,活下来的最小的孩子只两岁,牙都没长全。那时候他们手里没钱没粮没药,只能一步一步往京城外面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小孩子走得太慢,于是十三岁的娄山雨就把小孩抱在臂弯赶路,走到一半,看怀里娃娃一张脸通红,手一摸,滚烫。


    娄山雨着了急,那时候她饿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前胸贴后背,但不顾老娄的阻拦,抱着娃娃就往药房跑。


    跑到半路跌了一跤,娄山雨站起来,没顾上摔破的膝盖,看看怀中的娃娃,已经脸色铁青。


    颤抖着手指摸上去,娃娃已经没了呼吸。


    就这样,她抱着没有呼吸的娃娃跟着老娄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娄家小院,那时还只是一个废弃的荒院。


    在院后找了一片空地,她举起一块石头向地上砸。


    白的是雪,黑的是泥,红的是血。


    那个娃娃就留在了娄家小院的后面,直到现在。


    冬雨那时候七岁,问她小娃娃呢?她说,娃娃的爹娘接他回去了。


    冬雨又问?那咱们爹娘什么时候接咱们回去?娄山雨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知如何作答。


    当时还不是老娄的娄扶风说,等到谷雨下大雪的那天,你爹娘就来接你们回家了。


    娄山雨回忆这段记忆的时候,眼神特别特别的温柔,她语气轻缓,像是在给小小的孩子讲睡前的故事。


    她说,这就是冬雨,是娄山雨和老娄都悉心保护的小孩。


    老娄的后半生废了,娄山雨的一辈子都有摆不脱的阴霾,但是他们希望冬雨可以不谙世事,可以天真纯良。


    娄山雨面如表情地吞下最后一口酒,转过脸看着白投林说,“所以如果你喜欢冬雨,就一定要保证保护好她,但是咱们做不到不是吗?”


    “决心向太后、赵凤关造反的时候,谁不是把脑袋提在手上过日子?我之前……和我那位说,我不想干了,就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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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怕的是傻子。


    娄山雨当然不是个傻子,她怕,怕极了,但是她不能怯懦。


    白投林依旧红着眼眶没说话。


    她知道他在委屈什么,乡亲们不肯听他的,这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看不清、摸不着,但硌得人心口发酸、发疼。


    她太了解,因为她也经历过。


    娄山雨仰起脸,有点看不清今夜的星星,终究还是心软了。


    “老娄对你好吗?”


    白投林点点头。


    “对他也好点……我之前不懂事,你懂事点,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说完这话,娄山雨勉力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之后她踉踉跄跄走回自己屋里去,倒在床上。


    她没有注意,白投林在阴影出的表情。


    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崽子,阴狠且透着点兴奋的光。


    晨起。


    周鸷一夜未眠,也不显颓唐,只是眼下泛起的乌青露了马脚。


    他一身玉色,看上去矜贵而淡雅。周笛见了不由得一怔,暗自嘀咕,王爷这样穿,比平日里一身绛紫色蟒袍,再或是玄色华服,看上起年轻了许多。


    骑上马,周鸷道,进宫去见太傅。周笛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爷一副学生打扮。


    摄政王当了六年,前五年也曾勾心斗角,同太后争朝廷上的一兵一卒,一权一利。


    直到今年,周鸷终于看透了,这样的争斗迟迟不是办法,干脆表面放权,暗自里去找娄山雨结成一派。


    因此,上朝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也就很久没有见到太傅他老人家了。


    已是巳时三刻,皇帝下了朝,听翰林院的学士们讲授朝政。周鸷背手悄声而入,只见小皇帝糯米团子一样的脸上认真严肃,努力听懂学士们的授课。


    此是经筵时刻,按说老太傅不用来此,但太后有令,让老太傅也在皇帝身后坐着,观察小皇帝的学习情况。


    满堂的大学士,太后不便在此,便被周鸷钻了空子。


    周鸷向老太傅行了个礼,抬起手做出“请”的姿势,将老太傅引出了书房。


    一出门,老太傅长舒一口气,他环视四周,看宫仆离得尚远,悄悄和周鸷摆摆手,抱怨道,“太后整日拔苗助长,也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住啊,真是熬不住。”


    周鸷恭恭敬敬地为他按颈捏肩,老太傅一脸享受,一边说着,“对对对,再往右边一点,哎,对对对。”


    周笛远远看到,目瞪口呆。


    原是他年岁太小,不知道周鸷少年时一面放浪形骸,一面讨巧卖乖,令一种长辈们又爱又恨。


    周鸷瞧着时机说道,“笳儿尚小,启蒙都未过,想来也不用读《大学》《中庸》这一干书吧?”


    “切,你可不知,太后早就让他开始接触四书。”


    周鸷作思考状,沉声道,“那天文之类的呢?此类书虽有称‘奇技淫巧’,实则利于农事,皇帝早接触也好。而且我记得宫里还有一本书,您教得也方便,叫什么书来着……”


    “《天文历》!”老太傅眼睛亮了亮,忽而又想起来娄家的遭遇,心里不由得一叹,“我记得前几日太后说陛下读过两页,怎么后来就不提了?这书来的不容易,也该让陛下读一读。”


    见老太傅思忖,周鸷眼底掠过淡淡的笑意。


    皇帝书房外,景致宜人,几株从闽南进献的扶桑花,粉红一大朵,开得恣意盎然。无风,花丛后一阵浮动,索索的脚步声传来。绯红衣袍若隐若现,周鸷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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