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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10

作者:淦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城南,破败的水泥墙裸露着工厂里的步梯,里面有个别完整的工人休息室,一间屋子亮了一秒微弱到几乎看不到的灯光在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一瞬消失,仿佛金念的错觉。


    王越和缉毒队队长付玉穿着黑色雨衣带人蹲守在半人高的杂草里,看见来人让刑警递过去几件雨衣。


    金念套上雨衣也跟着蹲下,他看了眼纪淮执回局里拿的配枪塞在穿着多功能背心的腰间,臀部上方挂着一副手铐,腰臀间曲线流利翘起。金念握着手枪的手指蜷了蜷。“第一次行动拿枪?”纪淮执注意到这边低声道。金念嗯了声,王越从远处猫着腰过来。


    “听你的,让刘局把付玉叫来了。”王越锤了纪淮执一拳,“你让我等你是怕他们有枪?”


    “对啊,你刚结婚受伤了嫂子不得投诉我。”纪淮执点了几个人比了个进入的手势,“外面也得有人指挥。”


    “没理由你一直冲在前!”王越有些生气。


    “都警惕点,发现什么耳麦联系叫人,别自己上。”纪淮执没继续理王越。


    被点到的金念挑了挑眉,往前跟着走去:“新婚快乐啊王副。”


    金念吴奇余安等人看纪淮执手势进入楼层后分开排查,破旧的工厂内漆黑不见五指,地上散落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机器。金念转身上到二楼,楼梯间被拆了一半,左右没有防护的措施,他把手电光调到最低,一间一间探去。


    风吹过墙边窗户,发出呜呜似鬼吹哨的声音。被分到三楼的余安握着手枪贴着墙面走,头上有人来回踱步不轻微脚步声,在寂静的工厂内被放大传进耳朵,她扶着耳麦小声道:“小吴你那层有声音,我去和你回合。”


    女警忽略转角的几节台阶,撑着地侧身横跳翻越过去。


    听见声音的金念轻声朝四楼走去。


    冷白的光骤然刺过走廊转角,吴奇下意识眯起眼,脚步不由自主朝光源挪去。这层遍布员工休息室,这间却透着几分生活气息——显然有人长期使用。他刚贴紧窗边,灯光骤然熄灭,一道黑衣身影如墨融入黑暗,瞬间消失无踪。


    吴奇猛地蹲在门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打草惊蛇。走廊尽头传来同事们汇合的轻响,可屋内竟死寂一片——这人难道真敢在此安睡?念头刚落,门把手突然极轻地转动半圈,吴奇心头一紧,一口气憋在喉咙,枪口瞬间举至胸前。


    木门向外推开,恰好将他的身影遮蔽。他贴着墙壁缓缓站直,黑影在门前伫立片刻,转身进屋,动作细碎地收拾着什么。“他要跑!”吴奇朝走廊尽头举着手电的余安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赶紧带人上来——他瞥见桌上横放着枪与匕首。


    余安刚蹑手蹑脚下楼,那男人竟骤然折返!吴奇还未反应,后颈已泛起刺骨的凉意,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别动。”


    他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死寂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吴奇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吴奇头皮一阵发麻,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常年的格斗经验让他瞬间压下惊惶。他猛地下蹲,右腿贴地如扫堂风般向后横扫,黑衣人却早有预判,后撤半步的同时,一记狠踹直逼他腰间!吴奇仓促起身躲闪,胯骨仍被踹个正着,巨大的力道让他踉跄后退数步,脚跟堪堪稳住身形,又咬牙猛地发力,朝着黑影直冲过去。屋内漆黑如墨,他只能勉强辨出对方的大致轮廓。


    “你觉得我不敢开枪?”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竟仿佛长了夜视眼般,抬手精准挡下吴奇的重拳。


    “你不敢!”吴奇刻意拔高声音,既是挑衅也是给同事指引方向,同时低头按下胸前小型探照灯的开关。


    白光骤然亮起,男人嗤笑一声,利落将枪插进后腰,反手从小腿拔出匕首,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吴奇面前,刀刃直刺他手掌!吴奇反应极快,反手死死攥住刀刃,两人瞬间陷入僵持,鼻尖几乎相抵。探照灯的光柱从下往上打,映出男人那双阴鸷狠戾的眼——是吴梭!


    吴梭猛地转动刀刃,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手心炸开,鲜血滴落在地,溅起细小的尘土。就在吴奇咬牙抗衡时,突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吴梭竟抬脚牵制住他的动作,左手利落抽回匕首!吴奇还未反应过来,腹部已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滚烫的鲜血顺着指缝汹涌而出。


    “不自量力。”吴梭将匕首在臂弯随意抹净,转身便走,同时掏出手机,手指焦急地在屏幕上飞快点动。


    “嘭!”一声枪响划破死寂。跟在余安身后的金念瞬间提速,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声音来源,纪淮执也紧随其后,双腿交替间几乎与金念前后脚冲到吴奇身旁。


    “吴奇!坚持住!”余安和纪淮执立刻扑上前,死死按住他腹部的血洞,试图止住汹涌的鲜血。金念朝着前方逃窜的身影追去:“队长,你们先送吴奇下去,我去追住他!”


    纪淮执架起吴奇,在余安的搀扶下迅速掏出对讲机,声音带着急颤却依旧沉稳:“嫌疑人持有枪械,金念正在追,立刻带人支援!”


    金念紧追吴梭,一路向上攀爬至顶层。雨水从排空的落地窗斜飘而入,混着地上的尘土,在高低不平的地面积起几处浑浊水洼,两人踏过之处,泥水四溅。吴梭却在无窗的墙体前驻足,低头瞥了眼手机。


    “没路了。”金念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声音带着追猎后的沙哑,“这里已经被包围,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话音未落,吴梭猛地纵身向外一跃!金念心头一紧,快步冲到窗边向下望去,夜色浓稠得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头顶簌簌掉土,他没有半分迟疑,蓄力纵身一跳,双手死死扒住外侧墙体,撑着身体翻上了天台。


    空中滚过一声闷雷,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吴梭盯着金念的脸,忽然愣了片刻,又低头飞快扫了眼手机,眼中瞬间燃起野兽捕获猎物般的光芒:“原来就是你,温纳!”


    金念心头巨震,脑海中飞速检索,却毫无吴梭的相关记忆。猝不及防间,一道闪光灯刺得他眯起眼睛——吴梭竟在拍他!金念瞬间反应过来,抬腿便朝吴梭持手机的手臂踹去。


    吴梭敏捷地将手背到身后,癫狂的笑声在天台上回荡:“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温纳!”


    金念懒得与他废话,掏枪直指吴梭。就在这时,吴梭的手机里传来一道长辈对小辈般温柔却带着威严的训斥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夜色洞察一切:“阿念,不要这么急躁。”停顿片刻,声音陡然冷厉,“吴,到你实现价值的时候了。”


    吴梭仰头发出兴奋的大笑,对着手机嘶吼:“教主,您的人撤退吧!我下辈子再为您效命!”话音落,他猛地举枪对准金念,四发子弹接连射出,“嘭嘭嘭嘭!”金念迅速在地上翻滚躲闪,子弹擦着他的身体打在地面,飞溅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渗出血珠。


    楼下,王越带着人正一刻不停地向顶楼狂奔。刚安顿好吴奇的纪淮执,听见枪声的瞬间,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回楼内。


    吴梭扣动扳机,“咔哒”一声空响——子弹耗尽!金念眼中精光一闪,闪身疾冲上前,凌厉的拳风直砸吴梭面门。吴梭闷哼一声,啐出一口混着牙齿碎片的血沫,忙将未及发送照片的手机揣进兜里,反手抡起空枪托,狠狠砸向金念后颈。


    金念硬生生扛下这一击,趁着吴梭逼近的瞬间,一手死死搂住他的腰腹,另一只手直奔其装手机的口袋。两人动作僵持的刹那,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真是不要命!”吴梭死死捂住口袋,竖起食指朝金念阴恻恻晃了晃。


    “少废话!”金念正欲再冲,一只铁质挂钩突然从旁飞来,“咔嗒”一声牢牢挂在天台地面的凸起边缘。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挂钩接连飞来,一只只戴着作战手套的手迅速扒住天台边缘。


    支援上来了。


    金念紧绷的神经拉的更直,指尖紧张的发麻。吴梭却抓住这间隙,一手握空枪托,一手抽出匕首,直刺金念胸口。金念旋身后仰侧身,刀刃擦过大臂,划破衣料,血珠飞溅而出。


    “今天你我都死定了!”吴梭嘶吼着。


    话音未落,刑警们已翻上天台,枪口齐齐对准吴梭:“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吴梭朝金念咧嘴一笑,扔掉匕首,握枪的手却猛地伸向衣兜。金念瞳孔骤缩,从腰后拔枪便射,精准命中他的口袋。


    吴梭吃痛向后踉跄,脸上笑意却未减,硬是掏出手机——子弹穿透了他的手掌,在机身留下一个黑洞。他摇摇晃晃举着黑屏的手机,手指胡乱按动,却毫无反应。


    吴梭抬手扔掉手机,张嘴似要嘶吼,手中却仍攥着空枪,姿态如同要反抗一般。


    砰——


    “别动!”刑警的怒吼与枪声同时响起。吴梭双眼圆睁,直挺挺倒地,头上的血洞涌出红白相间的液体。


    纪淮执刚冲上天台,便看见金念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身体缓缓向后倒去。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已先一步冲上前,稳稳抱住金念,避免他的头部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还好没伤到颈椎,肩胛骨上方有轻微骨裂没什么大碍,胳膊上刀口也不深,打过破伤风就能回去了。”医生对着纪淮执交待道,“但病人贫血很严重啊,营养不良,知道你们工作特殊,但也要注重自己的身体。”


    纪淮执拿着单子回到病房门口,看到刘局跟几个督察部工作人员坐在金念床边:“小金啊,他们来询问下现场情况。”


    “你好金念同志,我姓林,考虑到你身份特殊省厅派我们需要着重了解下现场情况。”


    “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嫌疑人事前已经打伤我同事,我当时受伤头昏脑胀神经紧绷。”金念揉了揉发涨发酸的肩膀,“第一枪是阻止他拿武器反抗,然后他突然举起枪勾起了一些我不好的回忆,反应过来时已经开枪了。”


    紧接着他们又问什么嫌疑人已经打空弹夹你为什么还要过度防卫,什么需不需要心理专家干预,又对事情经过反反复复变着法问了好几遍,明里暗里透着怀疑金念是否适应不了正常生活,而升起的反社会人格靠着这次任务发泄心中变态念头。听得金念太阳穴突突的疼。


    “我希望组织上把我当正常普通人看待,我十分欣喜自己回归大家庭怀抱,但长时间不见的血腥场面我也会害怕、会紧张,不存在什么超强的职业素养,希望你们不要戴有色眼镜看我。”金念没再坐着,向后倚着枕头,声音有些沙哑。


    “诶对,我们金念同志在江城市局团结友爱、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刘局忍不住插嘴道。


    林督察咳嗽了声:“你们不要起逆反心理,我们只是例行询问,金念也很久没有回宁州这边做心理测试了。”


    刘局有点不乐意:“之前做了一年都通过了,后来不久纯靠个人意愿吗?你们这样只会一直逼他回忆那些东西。我会给上面通电话告知情况的。”


    刘局护犊子从金念回来后他们已经深刻领教过了,无奈的收起电脑:“我们会向上反应,看是否需要再观察金念同志一段时间。”


    金念心中一团压抑很久的火翻滚着嘶吼着想喷出来。


    纪淮执张扬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传进耳朵似乎有安抚情绪的魔力:“他每天除了想下顿吃什么就是想着怎么省钱抽好烟,能有什么心理问题,要我说何姨就是小题大做。”


    省厅长何雅是何雪女士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姐姐。


    几人看见纪淮执就觉得头疼,这人时不时不遵守纪律,下班时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是金钱为粪土不知道被批评了多少次依旧我行我素,但人家的行动能力没得说,案件需要找关系外勤需要经费从来不麻烦组织,倒也拿他没办法。


    送走一行人后,纪淮执坐在金念刘局两人中间眼睛来回转。


    “吴奇怎么样了?”金念在他开口前打断道。


    “是匕首刺的不是子弹贯穿伤,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吓人,这会儿没事了已经,刚才还要下床说要来看你我给按住了。”


    金念叹了口气:“吓死我了,我看安姐哭的稀里哗啦。”


    “我才是要被你们吓死好吗?什么意思?解释解释?”纪淮执胳膊肘怼了怼刘局。


    “这是保密工作,跟你说不着。”刘局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


    “我听墙角都听到这儿了,你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的老刘。”


    刘建林一直说不过他看金念没表示冲他打了声招呼就拉着纪淮执到医院天台,清了清嗓子:“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金念是李夏安同志卧底期间找到的,向上报备通过后和李夏安一起完成卧底任务的,当时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书和利益保障,金念也在李夏安同志牺牲后用自己的方式前后替我们效命了七年。”


    “最近今年咱这边和宁州都没有听说过啊,内部表彰也没有?”纪淮执心里微震。


    “唉,金念被找到前是个小马仔,为了回归祖国怀抱决定戴罪立功。”刘局又叹了口气,“回来后他一直不配合调查工作。”


    “在他的帮助下宁州抓到了除黑十字外第二大贩毒集团头目伊森,黑十字合并了伊森剩下的马仔,更加壮大,但在五年前金念觉得时机成熟可以围剿黑十字时卧底身份暴露包括李夏安在内的线人卧底全部牺牲,我们以为金念也牺牲了,但后来才知道他活了下来还自己组织线人给我们传递情报,可一向他询问暴露那天的情况他整个人就会应激,所以表彰就搁置了,他本人也说不在乎。”


    “其实你们就是怀疑和他有关吧?一起行动的都出事了,活下来的那个有嫌疑,别说还算是有犯罪行为的。”纪淮执一语道破刘局没说出的真相。


    “嗯,宁州甚至怀疑他抓捕伊森是为了给黑十字扫除竞争对手,扩大势力,但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再加上他父母姐姐的缘故宁州那边放了人,但是还在调查。”


    “李夏安和你什么关系?你每次提起她都很......”纪淮执说不出那个感觉。


    “李峥夫妇牺牲后,这孩子自己跑出来找到了警察,她爸是我大学同学,我那时还年轻就带着她一起生活。”刘局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我不想让夏安当警察的,这孩子心思重谁也不说自己报的警校,努着劲儿想给爸妈报仇,什么任务都冲在最前。等我下去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峥。”


    泪水顺着刘建林布满时间痕迹的面上划过。


    沉默半晌,纪淮执拍了拍刘局苍老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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