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船上扔下人了!抓活的!”特警冲在最前大喊,刘局却心头狂跳,抢先扑到担架前,看清那张血糊的脸时嘶吼出声:“夏炎!是李夏炎!快来人!”
警笛声尖锐刺破耳膜,救护车鸣笛急促如擂鼓,人群的惊呼哭喊与远处交火的枪弹声轰然交织,一股脑撞进金念脑海,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几乎要裂开。
江城市局刘局死死推着救护车的轮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灼地盯着金念的脸,嘶吼声穿透嘈杂:“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他救回来!”
肋骨断裂的剧痛如钢锤猛击,断裂的骨茬狠狠扎进内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在担架上剧烈挣扎着起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拽掉了氧气面罩。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动作汩汩涌出,在身下蔓延成一片刺目的红,滴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张大嘴想要喘一口气,却只有带着血沫的粗气从喉间溢出,腥甜浓烈的血气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原本围上来的人群被这惨烈景象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恐慌。
有人不忍红了眼眶,担架上的男人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惨白如纸的皮肤在鲜血映衬下近乎透明,连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都透着淡淡的红。即便剧痛让他的面容狰狞扭曲,眉骨的锋利、鼻梁的挺翘、唇线的精致依旧清晰可辨,那是一张被极致痛苦也无法掩盖的惊艳。
恍惚间金念好像看见红砖房前一个身影朝自己招手,他从犹豫到按耐不住的加快脚步朝那身影跑去。
姐,好久不见。金念张嘴吐出的血沫堵住了他想发出的声音。
那身影惊慌的想抹掉他脸上的鲜血却越摸越多,突然如梦初醒般发力推开他。金念向后倒去却没砸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体慢慢变成光点向外散去,接触到地面一刹那消失殆尽。
“走吧弟弟,别被我们牵绊。”金念听到她说。
护士们原本用力按着力量出奇大要起身的金念,谁知他突然卸力,“嘭!”的一声砸在担架上,旁边仪器发出刺耳的“嘀—”声。
刘局抹了把泪再次冲向前,把着金念的胳膊颤抖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夏炎,你李夏炎,一定醒来找我,我叫刘建林,我一直在等你!”
仿佛听进去了刘局的话,金念突然平静下来,意识模糊前在心里想:我是……李……
“准备手术!腿部中弹、多处骨折、动脉出血,快休克了!”
一年后,江城康复医院的宁静被打破,市局一行人匆匆赶来。
“23床!有人找!”护士探出窗外大喊。
草坪上,病号服男子缓缓抬头,向护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额前碎发垂落眼睫,也遮不住漆黑如墨的瞳孔,鼻梁侧边与眼尾上下的三颗黑痣,在苍白肌肤上衬出病态的美。许是卧床太久身子虚得厉害,没走几步,细密的汗珠便顺着他过分瘦削的下颌线滑落,滴进病号服敞开的领口,浸湿了胸口一片单薄的肌肤,更显身形清瘦。
站在电梯门前,他微微侧头望向窗外,防盗窗的铁格透过玻璃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像一道无形的牢笼,把他拴在这片小四方地里。
“金念同志,”刘局坐在病房里,“我是江城市局的刘建林,今天来是负责安排你后续去留问题,你是想回到宁州还是留在这里,看你意愿。”
金念嗓音沙哑:“我就在这儿,这也是我姐的意愿。”
刘局扭头看向随行的检察员,大笑起来:“当然可以,你提出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那小金啊,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等手续办好了直接来报道吧,江城市局大家庭欢迎你!”
江城市刑侦支队内,吴奇喊声穿透办公室:“纪队,纪队?纪队!刘局喊你。”
“小鸡崽子给我叫魂呢,这就去了。”纪淮执顶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拽着制服外套推门而入,胸肌与腰线在松散衣料下若隐若现。
吴奇盯着纪淮执制服下的宽肩窄腰,紧实的胸肌轮廓分明,连臀部线条都利落挺拔,赶紧拽住路过的林深:“林法医你看!咱们队长这身材,帅得人眼晕!”
林深瞥了眼纪淮执那故意挺翘的背影,无语翻了个白眼:“对对对全队都知道他帅得逆天!麻烦你劝劝他,别走路老撅着屁股摆pose。”
纪淮执推门进去,大刀阔斧的坐在刘局对面,托着腮挑了下眉,意思是有何指示。
“坐好!”刘局呷茶,“明天队里来新人,好好迎接。”
纪淮执挑眉,转头出门吩咐吴奇:“把窗边位置收拾了,来了个新人。”
吴奇两眼瞪的似铜铃:“这也不到校招时间呀,上面拨下来的?”屋内传出刘局的怒吼:“别八卦了,案子办完了吗?”
次日清晨,纪淮执皱着眉倚靠在窗边,盯着在市局门口抽烟的陌生好看面孔终于在七点五十九分最后一秒熄灭手里的香烟抬脚进门。
嚣张的关系户。纪淮执不耐烦的拍了几下手:“这是咱们队里来的新人,正好手头案子结了,晚上下班老地方,我请客,你自我介绍下。”
金念穿着洗得领口变型的黑色套头长袖和磨损发白的浅色牛仔裤散发出很好闻的洗衣粉味,有些向下的眼尾随着微笑弯起,上下的两颗痣显得眼睛更加好看明亮。
“你们好,我叫金念。”金念扭头,纪淮执很高,他只能抬头望向纪淮执,“队长,我坐哪?”
“窗边那个。”纪淮执有些不高兴的仰了仰下巴示意,“队里大家都很忙,不是刘局专门交待,没有人会坐这么齐等着欢迎你,希望你摆正态度尊重这份工作。”
“好的队长,以后不会了。”金念对着纪淮执绽放了一个标准的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看的纪淮执浑身不痛快,交代完转身走了。
旁边工位上站起一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警,朝着金念招了招手,小声说:“小金啊,我叫余安,你以后可以叫我安姐安安姐都可以,来来来坐着吧。”
金念听着她自我介绍愣了一下,应了声:“安安姐。”
……
两个月来,金念的上下班时间精准得像块设定好程序的钟表,上班踩着七点五十九分进门,下班绝不比六点多待一秒。指针刚到六点,他几乎是同步起身,动作行云流水。
刘局给安排的老小区正合他意,不起眼却烟火气十足,附近什么都有。十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树叶簌簌飘落,金念裹了裹衣服,脚步没半分拖沓,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完全没给加班留任何机会。
吃完饭靠在小区门口墙边抽烟,金念余光看到从马路对面过来四个学生样子的年轻人,被围在中间半推着往前走的看上去有点紧张。旁边人撇了一眼金念,大声嘲笑同伴:“不就去次酒吧吗,看你那土狗样儿。”。
待他们走后不久,金念碾灭烟拢了拢上衣,不近不远的在后面跟着。
夜晚,Echo酒吧里射灯切过卡座的皮质沙发,将被人群簇拥着的纪淮执的身影投映在暗色墙纸上的纹路里。吧台上微弱摇曳的烛光把调酒师手腕上的银链照的忽明忽暗,空气里飘着威士忌淡淡的木质香。
纪淮执一屁股坐进沙发,热的扯开皮衣里的衬衫扣子,抓了抓头发,额前掉下来几缕碎发,有几根搭在他优越的鼻梁上。
他一把搂过吴奇:“今天团建那小子又没来?”
吴奇纳闷道:“我们是想占你便宜下了班回家休息多舒服,他刚下班就走了。”纪淮执撇了撇嘴没说话。
金念一直跟到Echo酒吧里面,夜色刚降临这个酒吧生意就好的不得了,里面夜色刚降临这个酒吧生意就好的不得了,里面人挤人,一转头的功夫那四个学生不见了。
心想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跟着跑这么一趟。走向吧台要了杯冰水撇了眼在舞池边拉着队员乱跳的纪淮执。
他一下班就穿的十分浪荡,头发被他随意的抓到脑后,几根碎发耷拉在额头两边,笑起来张扬又嚣张,微修身的皮衣外套下紧实的腰线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不务正业的纨绔二代。金念把杯中水一口喝完,起身准备走。
“干嘛呢,不长眼啊。”
“这有人看不到吗?瞎啊?”不知看了多久,旁边出现一小段骚动,一个人影好像被猛的推倒,躺在金念脚下——是刚才那个学生,金念一眼认出了他。周围人看清倒地学生铁青的脸惊恐的往后退。
舞池中人群得呐喊盖过了角落的尖叫,上方镭射灯柱如银蛇划破黑夜,在空中织成密网,把周遭一切切碎成无数光晕。
中央的纪淮执突然被一只手强硬的拽了下来,多年的格斗经验让纪淮执还没站稳就侧身一拳朝身后挥去,金念一只手极快的抓住直逼自己面门的拳头,别到纪淮执身后,另一只手扳着肩膀凑去他耳边:“队长,死人了。”
纪淮执这一下酒醒了大半,跟着金念朝角落走去,伸手掏出证件扒开人群:“这真是我有史以来出警最快的一次。”伸手又拽来一个酒保交代,“保护现场,把你们老板叫来。”
纪淮执接过递来的手套蹲在尸体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嘴唇发绀,嘴角有些许金色粉末,旁边散落着一支电子烟和一个书包,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尿骚味。纪淮执皱眉站起身:“送法医,现场围起来,最先发现尸体的和相邻座位的麻烦跟着走一趟。”
没一会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伸手给纪淮执递:“警官,你看我们这监控设施齐全,绝对没有恰好不管用,我们积极配合调查。”
纪淮执抬手摆了摆:“哎哎哎,我们可不收群众一针一线,积极配合调查这店该关也得关一段,去带着我的人把监控调出来。”
金念站在纪淮执身后小声自言自语道:“好像吸毒中毒死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猜的。他们路上不对劲,我看见跟着过来的。”
纪淮执挥了挥手示意收队:“你也跟着走,别回家了。”
“死者何志万,22岁,是江城医药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尸检结果来看是吸毒过量导致心源性猝死呼吸衰竭死亡的,臂弯处有注射痕迹。”
林深拿着报告站起身:“他携带的电子雾化器,也就是电子烟,替换的烟弹里装的就是一种混了金色粉末的□□,和烟油混在一起应该是方便在公共场所伪装。死者使用的烟弹质量不好,吸食时液体在口中溢出导致猝死。死亡时间就在你们发现尸体后不久。”
纪淮执接过林深递来的尸检报告啧了一声:“他总不能是自己来酒吧的吧?监控看了吗?”
金念张了张嘴没出声,纪淮执看他一眼,吴奇立马举手:“头儿,一共四个人,还有三个一起的,他们是一个寝室的,去酒吧的路上就看着不对劲,已经通知去抓人了。”
“走,我去看眼监控,吴奇通知死者家属。”纪淮执一把将金念拽起来,“你也一起。”
监控照的距离很远,只能看清他们四人推推搡搡的,后面还尾随了个金念。
吴奇探头进来:“带回来俩,刘晓东和陈力,跑了一个叫杨镇。”
纪淮执一个顺手就拉着金念转战审讯室。刘晓东很紧张,双手握在一起嘴唇都在发抖,看见纪淮执后都带上哭腔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
“哦?那你们一开始是怎么说的?”纪淮执拉出椅子坐在他面前,一转头看见金念站在后面,“你怎么进来了?”
“……你拉我进来的。”金念无语。
纪淮执皱眉拉出另一个椅子:“顺手了,来都来了,坐吧。”
刘晓东抬眼看着他俩哆哆嗦嗦张了几次嘴才把话说清楚:“我们寝室除了杨镇家里条件都不好,杨镇来钱快的活多,就给我们介绍了个试药的活,说是让人精神振奋脑子清醒的,完事能给很多钱,我们没想过会死人啊!”
纪淮执感觉自己呼的气息带着灼烧的气息:“没想过?这本身就是违法的不知道吗?给你们药的人呢?”
刘晓东不着痕迹地肩膀一松:“那人是杨镇联系的,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东西是他拿来的,拿到后告诉我们我们就出去了。”
金念盯着刘晓东的眼睛,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你感觉何志万人怎么样?”
刘晓东直起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说:“很好啊,就是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也总在外面兼职早出晚归的。”
“哦~”金念拉长声音看了眼纪淮执,纪淮执和他对视一眼站起身:“去另一个哪看看。”
出了门纪淮执扭头问金念:“第一次审人说说你看法。”
“嗯,回答完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稍微放松了一下,估计是知道咱们没抓着杨镇,而且路上他们看到我后很刻意的跟何志万说去酒吧玩什么的,那不自然又紧张的样子我觉得他很清楚不是单纯的去玩。”金念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止住了话头。
“有道理,但你刚是不是走神了,你提到何志万他有点看不起的意思,他们应该关系不好。”纪淮执大步流星往关着陈力的屋子走,余光看金念没跟上来扭头向后望,“工作注意力集中点。”
“我跟着他们就是因为看着不对劲,这么问是怕你看不出来。”金念背斜靠着打开的窗户叼着已经点着的烟冲纪淮执挑了下眉,拿着手机晃了晃,“我到这个地方报道才第一天,刘局说我可以先回去收拾东西,可以吗队长?”
听到他提刘局,纪淮执因为金念观察细致刚升起这人还行的感觉顿时散了:“可以啊,正好回去考虑下自己能不能接受经常加班,不行就别来体验生活了。”
……
陈力看起来比刘晓东害怕的多,整个人神经质的发抖,看向纪淮执的时候他都怀疑陈力瞳孔没聚焦。
纪淮执重复了几遍的问题陈力也没回应,他走上前用力敲了敲陈力面前的桌子,看到陈力抬头才开口:“这么害怕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别浪费大家时间。你和何志万关系怎么样?”
“我....我们....挺好的啊。”陈力哆哆嗦嗦道。
“行,那你在这儿再坐会。”纪淮执起身就准备走。
“不不不不....不是,我没欺负过他,都是刘晓东和杨镇,都是他们!我是为了赚钱合群,但我没什么实际行动的警察叔叔。”往后陈力说的和刘晓东说的大差不差,都是除了试药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往后皆是一问三不知,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纪淮执挥手让值班的留下其他人下班,自己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