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一进内院,脚都没停,直奔凉亭。
诗画正坐在石凳上翻账本,抬头见她脸色不对,笔尖顿了顿。
“苏婉柔醒了没?”诗画问。
“醒了,又晕过去了。”知意喘了口气,袖子擦了把额角汗,“她嘴里一直念叨‘他答应我去江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可我听得真真的。”
诗画合上账本,指尖敲了敲封面,“顾言洲要跑?”
“不止是想跑。”知意压低嗓音,“我换了身粗布衣裳,混进西市钱庄旁边茶肆。运银车夫说,顾家小舅子三天前提走八百两现银,雇了条私船,船主姓陈,在通州河口泊着,等人上船就走。”
诗画冷笑一声,“钱庄、船、南下——样样齐全。这不是逃命,是早有准备。”
她翻开账本第二页,指着一行墨字:“你看,那五千两从苏家转出来后,分七笔流出去。两家是船具行和粮铺,第三家是个做夜航灯笼的小作坊。”
知意凑近看了眼,“买灯笼?夜里赶路怕迷了方向?”
“谁大半夜坐船还特意买照明的?”诗画合上本子,“除非他怕被人查,专挑黑灯瞎火的时候溜。”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风从亭外刮进来,卷起地上几片落叶,啪地打在柱子上。
知意搓了搓胳膊,“主子那边……要不要报?”
“不急。”诗画起身,“先让咱们的人去码头摸底。我派了个小厮扮成贩米的,去城外几个渡口打听,有没有姓顾的公子租船未归。”
“万一他改名换姓呢?”
“改得了名字,改不了习惯。”诗画冷笑,“顾言洲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坐私船南下,少说三四天,船上没炭炉热饭,他能忍?肯定得带厨子,带铺盖,还得有人伺候梳洗。这种动静,瞒不住。”
知意点头,“那我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浣衣局那边我已经安了人,苏婉柔只要醒,第一句话就能听见。另外,我在西市茶肆留了个小丫头,盯着钱庄进出的人。”
“好。”诗画收起账本,“你盯人,我盯钱。他要是真动了,咱们就得抢在他上船前,把路堵死。”
两人刚走出凉亭,就见沈悦慢悠悠晃过来,手里捏着颗蜜渍梅子,边走边啃。
“你们俩站这儿嘀咕啥?”她吐出核,往手帕里一包,“外头风大,别冻着嘴。”
知意上前一步,“主子,有顾言洲的消息了。”
沈悦嗯了声,没停下脚步,“说。”
“他极可能要偷渡南下。”知意语速快,“钱提了,船雇了,连夜里用的灯笼都买了。人估计已经在路上,随时准备登船。”
沈悦走到廊下,扶着栏杆坐下,抬眼看了看天。云层厚,日头藏在后面,照得人脸发白。
她剥了颗新梅子放进嘴里,酸得眯了下眼。
“让他走。”她说。
知意一愣,“啊?”
“让他走。”沈悦嚼着梅子,“走到一半再抓。”
她把果核弹进花坛,“现在抓,他还能喊冤。等他脚踏上船,怀里揣着银子,身边跟着同伙,证据全齐了,才叫铁板钉钉。”
诗画嘴角微扬,“主子英明。”
沈悦摆摆手,“别捧我。我就是懒。费劲巴拉地审他,不如等他自己露馅。”
她转头看知意,“你的人继续盯着。他去哪儿,睡哪儿,吃了几碗饭,都要记下来。别让他跑了。”
知意应下,“我已经让茶肆的小丫头留意,只要顾家小舅子再露面,立刻来报。另外,码头那边我也加了两个人,一个扮货郎,一个装渔婆,专盯着陈姓船主的船。”
“船主姓陈?”沈悦突然问。
“是。”知意答,“通州河口泊着的,船头刻着‘陈记’二字。”
沈悦点点头,没再多说。
她想起前世喝毒药那天,也是阴天。
厨房送来的莲子羹烫嘴,她一口气喝了半碗,直到喉咙发麻才发现不对。
那时候没人替她尝毒,没人替她查账,更没人帮她追仇人。
现在不一样了。
她只要说个“是”或“不是”,剩下的事,四个丫头自己会办妥。
她不怕顾言洲跑。
就怕他不跑。
诗画见她出神,轻声问:“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沈悦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你们办事,我放心。我就一件事——别让自己陷进去。他要是带刀带人,你们就撤。犯不着拼。”
诗画低头,“奴婢明白。”
知意却没动,“主子,万一他中途改道呢?水路走不成,走陆路怎么办?”
“那就追。”沈悦淡淡道,“他有钱,咱们有眼线。京中跑不出我的人。他敢上路,我就敢一路送到官府门口。”
她说完转身往寝殿走,背影懒洋洋的,像刚午睡醒。
知意看着她走远,低声对诗画说:“主子真是半点不急。”
诗画收起账本,掸了掸灰,“因为她知道,最后赢的一定是她。”
她顿了顿,“换作以前,咱们得求着主子出手。现在是主子不动,咱们也能把她想要的,一样样搬回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知意笑了下,“那咱们就给他铺条‘逃亡路’,让他走得越顺,摔得越狠。”
“对。”诗画眼神冷下来,“他不是想走吗?咱们就让他走。走到船头,一脚踹下去。”
两人分开行动。
诗画回账房调人手,知意则钻进西角门,从暗格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纸上画着京畿几条主要水道,河边标注了十几个小红点,都是眼线能覆盖的位置。
她用炭笔在通州河口圈了个圈,又添了三处暗哨标记。
手指划过纸面时,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早上摸过门环的锈灰。
她没擦,直接把图折好塞进袖袋。
傍晚,小厮从码头回来,跪在书诗门外喘粗气。
书诗亲自开门,见他满头大汗,递了碗水。
“回姑娘,”小厮咽了口水,“陈记船昨儿夜里卸了批货,今早又装了两个大箱子,像是铺盖和食盒。船工说,等一位‘顾公子’,定了初五辰时开船。”
“初五?”书诗眯眼,“还有两天。”
“是。”小厮点头,“我还听见他们说,这位公子不愿露脸,让船靠偏岸,夜里接人。”
书诗冷笑,“怕人认出来?心虚了。”
她转身进屋,提笔在纸上写下“初五,辰时,通州河口,陈记船”十二个字,墨迹未干。
同一时刻,知意站在西市茶肆角落,看着顾家小舅子从钱庄出来,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布包。
她没跟上去,只冲墙根蹲着的小乞丐眨了眨眼。
小乞丐立马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知意喃喃了一句,像是说给风听:“主子说了,别让他跑了。”
然后转身走了。
袖子里的地图,边角已经磨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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