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想见他?
众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他们刚刚正在说, 各地藩王都是为了今年除夕宴会来的京城,既然世子也在京中, 想来应该也来了除夕宴,就是不知道会在哪个席位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位石破天惊的风流人物。
难道这人就是南明王世子,庞厉?
众心中一惊, 传闻中不是说, 南明王世子是当年京中膏粱子弟们的楷模,不仅头角峥嵘,为人也最是稳重不过可眼前这人一上来连话也不问就动手, 说起话来阴森至极,面上竟然还有一道那样可怖的刀疤,他虽是笑着的, 可那笑容牵动了眉眼上那一道刀疤, 让那张原本就颧骨明显,瘦削的像是由刀刻出来的脸看起来更加危险, 阴沉又诡异
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是从小出生尊贵的天潢贵胄, 名贯京城的风流公子丝毫看不出, 那诡异的模样倒更像是一条逮着人就能咬一口的疯狗, 连在皇宫里都没有一点忌惮。
白笙在旁边不知道该不该走, 他听见那个人痛叫, 慢慢感觉有点怕了, 轻手轻脚的偷偷往后迈了几步腿, 说话声音很小,语速快的像是有老虎在后面追他,“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啊”
他说完刚准备转身,陌生男人就忽然甩开那个人的手,转身朝他走了过来,还叫白笙稍等。
白笙瞪大眼睛,哪里敢站着等他,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的拔腿就跑,一路气也来不及喘的跑到莲花池边的一颗高大的古柏树下,钻到树后面藏起来了。
古树树干很粗,白笙身形清瘦纤细,原本藏在后面是看不见的,可他忘了他身上还披了件小披风,风一吹就把披风的边角扬起来了,从树后面看再明显不过,况且庞厉是一路上跟着他过来的,哪儿能看不见他躲在了树后面。
白笙紧张兮兮的扒着树干,想探头出去看一看他有没有跟上来,可又怕脑袋一伸出去就被发现了,于是放轻了呼吸,歪着脑袋靠在树上听脚步声。
庞厉只走到距古柏五步之遥的地方,就顿住了脚步,隔着一颗树,拱手轻声道:“冒昧打扰小公子,庞厉并无恶意,只是见公子与庞厉故人肖似,有些许疑虑想请教一二。”
白笙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脚下一动就踩碎了一团落到地里的枯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声音并不大,可在白笙耳朵里听起来就跟惊雷一样,他急急忙忙把那只脚抬起来,结果抬脚的过程中又碰到了另几片树叶,接着发出了一串的“咔嚓咔嚓”声。
白笙僵住了,呆了半晌,有点生气的放下抬着的腿,“咔嚓”一声又朝着那堆讨厌的落叶踩了一脚。
过了好一会儿,树干后面终于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白笙疑惑的看了看那个长的有点吓人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的从树后面挪出来。
庞厉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目光一下就定格在白笙的脸上,看起来像是在打量,但又却不像刚才那群人一样,也不像是前几日遇到的那些小太监,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探究也没有防备,好像就仅仅只是在看他长的什么模样,丝毫不会让白笙感觉到不舒服。
“你,想问什么呀?”白笙有些胆怯,小声问道。
庞厉听到白笙问他,拇指紧扣到食指指骨上,指骨被捏的青白,手腕青筋暴起,“请问”
他顿了顿,似乎是稍稍提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有些沙哑,让听的人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难,“你可认识颜,白?”
颜白?
白笙看着他的神色表情,下意识也跟着认真起来。
他认认真真的把脑子里记得的名字一个个拽出来,模模糊糊想了一圈,才老实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
庞厉神色一黯,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但他握着的拳头依旧没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些,神色晦暗,低声问:“那,你家中可有姐姐?”
白笙不明白他问这个干嘛,稍稍犹豫了一下,迷迷茫茫的点了头。
庞厉闭了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很突兀的问道:“敢问家姐名讳?”
白笙被问的愣了一下,可他还愣着没来得及回答,庞厉就又摇了摇头,怔怔的说了句:“是我唐突了,闺阁小姐的名讳,岂是我一个外人能过问的……“
庞厉朝他拱手一笑,姿态温和有礼,刚刚在那群世家子们面前的阴沉全然不见,“冒昧问一句,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白笙是一开始看到他脸上的刀疤,又见那个少年喊的吓人,就有点怕他是坏人,但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其实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防备了,毕竟庞厉除了长的吓人一点,在白笙面前其实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恶意,反而一直都是谦和有礼。
白笙渐渐镇定了些,学着他的样子,也装作很成熟稳重的大人摸样,把手心手背并起来,端端正正朝他拱手回了一个礼,“我叫白笙。”
庞厉却不能像白笙那样的镇定了,听见白笙名字那一刻,庞厉身子晃了晃,神情有片刻恍惚,却又夹着说不明的喜色,喃喃道:“白笙白,颜白,白颜么”
庞厉抬起头,神情很紧张,依旧有些恍惚的模样,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见,就像是踏在悬崖边上的人,随时都准备一脚踩空,“那白颜,你认识吗?”
没想到会从不认识的人嘴里听到自己三姐的名字,白笙一下子怔住了。
白笙没有回答,庞厉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抬高了些,一字一句道:“白颜是你姐姐,是吗?”
白笙一点儿掩饰都不会,眼睛睁的大大的,白笙敢确信,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自己的事,不可能有人会知道他是谁,就连对最信任的容胥,白笙也没有敢提过一句。
可这个人,他为什么会知道?
庞厉视线紧紧盯着白笙,注视着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然后突然笑了,那笑声起初很低,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白笙偷偷看了他几眼,感觉他看起来太奇怪了,忍不住又往后小小退了几步,再次钻到了那棵大柏树背后。
白笙悄悄从大树后面探出半只眼睛,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下了,他低着头,慢慢将手抬起来抵在眼睛上,那只手握的很紧,像是在轻轻的颤抖着。
白笙远远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庞厉手撑在地上,低垂着头,双肩还在微微颤抖着,这时忽然有个很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担忧,“你,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庞厉闻言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全的血丝,再配合着眼睛上那道疤,吓人的不得了,白笙猝不及防被惊着了,脚下一趔趄差点往后栽倒,庞厉眼疾手快爬起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来。
白笙最近已经是摔跤摔怕了,变成人以后的身体太脆弱了,两只脚不如四条腿容易掌握平衡,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只要摔倒就必定会受伤,他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庞厉的手,手忙脚乱的扑腾。
庞厉扶白笙站稳,看着他的样子,不知回忆到了什么事,突然又笑了一声。
白笙刚站稳身子就听到笑声,仰头望向他,白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庞厉又救了他一次,他就是再怎么害怕他脸上那道疤,也不再愿意怀疑他是个坏人了。
白笙很奇怪的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啊?“
庞厉正低头看着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眼睛有些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神色却很温柔,说起话来仿佛眼睛上那道可怕的伤疤都变的柔和了,“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她以前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全天下最可爱的弟弟,无论什么时候有难过的事,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永远都难过不起来,我那时只以为是因为那是她亲弟弟的缘故,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白笙神情呆呆的,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庞厉说的这句,确实是阿姐跟他说过的话,那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三姐从山下历练回来,那一段时间总是看起来很疲惫,白笙很担心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惹她难过了,姐姐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没有难过,有笙笙在,姐姐永远都不会难过
三姐那时就是这样说的。
他记的很清楚,因为姐姐说完这句话没几天,然后就来告诉白笙,她要闭关了,然后从那天起,一直到白笙最后一次下山,他都没再等到三姐出来
庞厉知道的不只这些,思绪的阀门一打开,就会有无数的回忆重新涌回来,白颜从小最心疼的就是她的弟弟,跟庞厉讲的最多的家里人自然也就是她弟弟,庞厉当时还问过她,如果她的弟弟不喜欢自己怎么办,白颜还笑着说,她的弟弟最天真不过,如果连他都不喜欢,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白笙仰着头很安静的听庞厉说有关于自己的事,发现他知道的事比自己记得的还要多,就连三姐有一次下山给他买了烤兔子回来,白笙跑出去迎,结果因为跑的太急摔了跟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差点撞树上这件事,他竟然也知道。
“你真的认识我姐姐啊!“白笙发现他知道这么多自己和姐姐的事,感觉都和他亲近了不少,有点激动,忍不住咧着嘴傻乎乎的笑。
“嗯,我和她七年前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庞厉闻言微微笑着,眼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白笙心思简单,根本藏不住话,有什么不懂的便要问一问,“诶,可我姐姐为什么没跟我说过你呀?“
庞厉原本是不敢去想白颜的,这些年他过的浑浑噩噩,有关她的那些事,他一件也不敢想,庞厉原本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敢放任自己一次,让自己能再去想那些事,可白笙这句话就像是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庞厉面色除了一片惨白,再也挂不住其他表情,沙哑道:“因为我,做了错事”
白笙刚想说错了可以改啊,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头就忽然一晕,白笙抱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非常模糊,这一阵眩晕感来的非常快,白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他只模模糊糊看到庞厉伸过来拉他的手,下一刻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白笙,白笙?”庞厉用力拽着白笙的胳膊,感觉到压在手臂上的重量,才发现到白笙手脚都是软的,像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庞厉惊了一下,刚要把白笙的胳膊搭到肩上,突然觉肩膀上一紧,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两道力拽着他的胳膊猛然往后一拖。
庞厉的手被拽到身后,他身旁的白笙没了倚靠,软绵绵的往后倒过去,眼看着要摔到地上,就被一只手捞起,轻轻松松提起来,拉进了怀里。
庞厉被两名侍卫反压着双臂,身体只能略微佝偻着,抬头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那人身着一身玄色华服,金色的龙纹在流光溢彩的宫灯下熠熠生辉,盘金玉冠下的凤眸微阖,疏离而冷淡,看起来很年轻且面容极其俊美,却又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行礼!“内侍总管江有全皱着眉头,声音尖利,冷声呵斥道。
边上那些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一众宫人太监皆曲背低头,不敢直视。
庞厉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视线没有立即却移开,而是又看了容胥怀里的白笙一眼,才向后退了半步,没有管被压着的两条胳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缓缓跪下,“陛下万安。“
容胥没有给他半分眼色,揽着白笙的腰,低头瞥着怀里的歪倒着的小脑袋。
白笙已经晕过去了,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扫出小扇子一样的阴影,他的脸色泛着潮红,嘴唇有些发白,身上还披的出宫时容胥给的那件枣红色的小披风,上面镶着的那圈雪白的兔绒裹在白皙的脖子上,乌黑的头发全盘成了一个小团子扎到了头顶,让他看起来格外稚嫩,像是个能拿着鞭炮在街头巷尾你追我跑的小孩子。
也确实如此,方才在畅春园外下了轿,白笙就小兔子似的飞快的跑到路边的花盆里,胆大包天的当着容胥的面折下了一朵开的正盛的月季,还蹦蹦跳跳的跑回来拿给容胥看,笑的像个小傻子
明明是个长的漂亮至极的小狐狸精,性子却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什么都新鲜,一朵漂亮的小花都能把他骗走。
容胥抬眸,看向跪在眼前的人,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慢条斯理的问道:“这是谁?”
“陛下,他就是南明王世子,庞郡王的长子庞厉,此次是随郡王一起赴京朝贺的,前几日本是应该入宫请安,但陛下没有召见,因此世子在殿外没能跟着郡王进去,未曾见到陛下,想来方才世子可能是一时,一时没有认出陛下才”
容胥视线微向左偏,江有全立刻噤了声,低着头瞬间把还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庞厉静静跪在地上,视线一直往白笙那儿看,终于忍不住担心,低声提醒道:“陛下,白笙方才是突然晕倒,还是赶紧找太医来瞧瞧“
容胥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两旁的侍卫迅速把人压过来。
容胥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庞厉,低声道:“世子殿下莫不是在南明待的久了,忘了宫里的规矩?”
“微臣不敢。”庞厉沉默的任侍卫们把他拽来拽去,始终双膝跪地,态度看起来十足恭敬,没有一丝差漏。
“不敢”容胥勾起唇,指腹轻轻在白笙的脸颊捏了捏,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既然不敢,那就是世子殿下也看上孤养的这只小宠物了?”
庞厉眉头一皱,下意识抬起视线和容胥对视了一眼。
容胥敛了敛笑,神情看起来依旧很和气,没有丝毫不悦,似乎很可惜的叹了口气,“眼光不错,只可惜他已经有主了,孤养着也觉着不错,暂时还没有要送人的打算……”
朝臣本不该直视天颜,若是追究起来,被治上一个大不敬之罪也是无从辩解的,庞厉却一直紧紧盯着容胥,视线没有半分躲闪,连一旁的江有全都被吓的冷汗淋淋,想开口提醒却又不敢出声。
容胥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不敬,看着庞厉思忖了片刻,笑着道,“不过世子也不必气馁,左右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若是哪日孤玩腻了,兴许也就送给你了呢”
庞厉终于有了动静,他眼眸微动,仰头直直对上容胥那双漆黑的眼睛,右眼的伤疤扯动一下,眼角弯下一点弧度,慢慢的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轻声问道:“是吗?”
那是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几乎要把一旁的江有全吓死。
江有全只是七年前在宫中听人说起过,南明王世子不知是何缘故,在婚宴前几日突然悔婚,要取消和昭庆公主的婚事,可过了几日消息又变了,说先前那些都是假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南明王世子一夜之间得了疯病,若是成了驸马唯恐折损皇家颜面,先帝怜惜公主,才下令解除了婚约。
宫中的消息十之八九都是谣传,一会儿一个变,做不得真,江有全原先并没有把那些放在心上,可今日见到庞厉他才惊觉,这世子可能是真得了什么疯病了
连命都不想要了,可不就是疯了?
容胥抬脚,慢慢踏在庞厉肩上,脚尖毫不留情往下一压,踩着庞厉跪趴到了地上,容胥居高临下,慢条斯理的继续踩上他的脖子,脚尖碾压几下,微微俯下身,轻声笑道:“世子殿下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和你的父亲一样,让孤感兴趣得紧。“
后颈贴近脊骨,本就是极脆弱的地方,容胥像是根本不知轻重为何物,下脚极重,庞厉十指扣紧,疼的额上很快就出了一头的汗。
容胥越踩越重,庞厉却从头到尾都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容胥俯身看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半抬起头,手臂轻抬,弯腰将白笙抱起来,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庞厉咳嗽着从地上仰起头,看着容胥的背影,一边咳一边气息不稳的笑起来,面色笑的有些扭曲,右眼上那道疤看起来格外诡异
容胥脚步顿住,淡淡偏过头,脸上已经敛了笑,眼眸里漆黑空荡,一片虚无。
庞厉笑声突然停滞,唇角却还带着一丝弧度,他望着容胥,嘴唇轻轻动了动,将先前没有问完的那半句话说完,嗓子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容胥半阖着眼,微微偏头,唇边再次勾起一抹很浅的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紧不慢道:“看来世子果真是忘了宫里的规矩……”
“来人,拿板子来。”侍卫跪下,还没来得及领命,庞厉又说话了,这次唇角已经没了笑意,脸色极其认真,低低叩下头,额头触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微臣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前车之鉴,还望陛下……三思。”
容胥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半仰起头,眼眸微眯,轻声道:“打,就在这里打,什么时候世子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再放他走……若是还不懂规矩,直接打死了也无妨。”
“哦,别忘了提早叫南明王备好灵柩,以免到时准备不周,失了南明的颜面。”
容胥提早离宴,朝臣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这也不是容胥第一次提早离开了,前面两年除夕宴上,容胥只在开宴时现了一面就走了,今年他能在这儿留到酒过三巡,朝臣们已经很讶异了。
白笙靠着马车上的软枕,半着侧身躺在车轿软垫上,依旧昏迷不醒,没有一点儿动静,他的脸色比方才在园子里时更红了些,连白皙小巧的下巴都泛了红,光洁的额头上泛着细汗,眉头皱的很紧。
容胥低下头,手指悬在半空中,指尖落到白笙的额头上,白笙额头的温度很高,热的几乎发烫。
容胥许久都没有动作,似乎在走神,马车摇摇晃晃许久,容胥才淡淡收回手,眼眸微抬,漆黑的瞳孔周围赫然是一片诡异的血色,与往常一样,冷静的没有半分情绪,却又与往时不同,因为它比以往更加冰冷。
容胥仰头后倚,双手抱臂,斜倚在马车车厢上,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vette、沈阿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迷鹿鹿鹿醒了吗 10瓶;纯纯呐、s. 2瓶;墨毓琼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内丹
近几日平清宫传太医已经成了常事, 隔三差五便要跑上一趟, 可今日却与往日有所不同,起初是今夜的当值太医过来诊脉, 太医进殿不到半刻钟,平清宫的小太监便又飞跑着去了第二趟太医院,再回来时今夜太医院当值的三个太医全被请来了。
容胥撑着额角坐在软榻上,视线微微低垂着出神, 几个太医跪在软榻前冷汗直流, 哆哆嗦嗦抖了半晌没一个人敢说话。
他们都给白笙诊过了脉,但奇异的是,没人能诊出原因, 白笙的脉象再正常不过,看起来除了体质稍显虚弱需要进补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可没人敢真这样说。
不说看白笙的面色, 只触着他热的滚烫的手腕温度,就知道他的身子并不是脉象上那样安然无恙, 病症显于表象, 却查不出病因, 几个人行医几十年, 也从未遇过这样棘手的病。
其中一个只是在说话中不小心猜测了句, “会不会是中毒?”
容胥就一直坐在那儿, 不知坐了多久, 偶尔指骨轻轻敲打一下桌面, 却又一句话不说,木桌发出的“咚咚”声在太医们听起来就像是催命的鼓点,在殿中的每一刻都跟跪在刀尖上一样难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容胥忽然抬眸,淡淡道,“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太医没有分到分毫视线,容胥的目光径直落到床榻上的白笙身上,起身朝着内殿的床榻走进去。
太医们愣了一下,下意识往病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又因为对容胥的惧怕,不敢有丝毫犹豫,只能夹着心头的愧疚,丢下病人逃命似的跑了。
容胥抬手撩开床帐,慢慢走进去坐到床边,透着从轻薄的床幔后面透过来的闪烁烛光,淡淡的看着白笙。
白笙已经醒了,但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抱着被褥,没有意识的在床榻上轻微的挪动着身子,脸颊额头上全是汗,眉头蹙的很紧,瘪着嘴非常难受的哼哼唧唧。
容胥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落到白笙的额头,从额头缓慢的经过眉心,鼻尖,再触到已经被他自己拿牙齿咬的嫣红的下嘴唇,最后曲起手指,轻轻捏住了白笙小巧的下巴。
白笙似乎是因为太热,对这样凉凉的触感感觉很舒服,凭着小动物的直觉跟着那只手跑,两只不知不觉的紧紧抱住了容胥的手腕,脸赶着往他手心里蹭,鼻尖贴着容胥的手腕,时不时还轻轻的嗅一嗅。
白笙早已没了小狐狸的嗅觉,对气味一点儿也不敏锐,怎么嗅也认不出是谁,便挣扎着想把眼睛睁开来看,但眼皮很沉,怎么都睁不开。
容胥看着他傻乎乎的瞎扑腾,眼中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淡淡的抽回自己的手,又抬手把覆在白笙身上的那层厚厚的被褥掀开,被褥被掀开,带动空气流动,扑过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白笙显然觉得很舒服,不禁仰着小脑袋,满足的呼了一口气,连眉眼都微微舒展了起来。
容胥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在某一处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展眸微微一笑。
他静静的盯着仅仅安分了不多久,就又开始觉得不舒服,悉悉索索的开始拽他自己身上里衣的白笙,伸手撑到白笙枕着的玉枕边上,很慢的俯下身,直到两人的鼻息都能缠绕到一起,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笙紧闭着的眼。
容胥眼眸冷淡沉静,微微勾起唇角,低声道:“孤差点忘了,化形丹可不是内丹……春日也将到了,小动物的发.情期,可不是也快到了……“
妖精想化成人形,唯有两个途径,其一是一日日一年年的修炼,等到内丹充裕稳固,达到一个特殊的临界,运用丹田里的力量突破这个节点,便真正能化出人形,这种方法通常需要耗费百年甚至是千年,有时甚至还需要一点运气,而且也并不是每一个妖精都能顺利化形…….
其二便是化形丹,顾名思义,即是能让妖精化成人形,无需修炼,这种丹药极为罕见也难得,算得上的六界最为珍稀的丹药之一。
可它并不是全然没有坏处的,化形丹本就是捷径,自然是有代价的,虽能替代内丹让妖精化形,却也会逐渐侵蚀金丹,使修为全部丧失,连寿命也会大为缩减,最后除了有人型形这一点,其他几乎和普通牲畜别无二致。
容胥当日给白笙服用的,便是一颗化形丹。
白笙面颊潮红,被那道近在咫尺的呼吸挠的一颤,却也因此终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双闭着的眼努力的,艰难的斗争了许久,终于才慢慢的,一点一点掀开沉重的眼皮,然后缓缓的,眯开了一条小缝。
许是神智没有太清醒,他缩着脖子茫然的望了容胥好久,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白笙迷茫的眼瞬间散去了恐慌,只余下满满的信任依赖,他弯了眉眼,笑的像个小傻子,抱住了容胥的脖子,小狗一样在他的脖颈间蹭蹭,“容胥……”
他的声音原本就好听,温柔又轻软,现下又因为带着鼻音,听起来有些糯糯的,像是用香米泡的甜酒,夹着淡淡的甜味,却又不失美酒的诱惑……
容胥体温偏凉,白笙每次给他暖手,都会冻的浑身冰凉,可这样的体温今天却让白笙很舒服,他循着本能想将全身都贴了上去,却又没什么力气,胳膊已经很用力了,可每次都要掉回床榻上,这样一阵折.腾下来反而比刚刚还要更热了。
原本就很难受了,冰块在眼前却又老是抱不住,白笙仰躺在床榻上,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眼睛轻轻一眨,眼泪就委屈万分的滚下来了,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努力了许久也拿不到,就委屈的要哭。
容胥低着头,又抬起手,摸了摸白笙滚烫的脸颊。
白笙皮肤很白,即使在隔着帘幔有些昏暗的光下,也能很轻易的看出附在匀称秀致的玉骨上,那层泛着莹光的白,泪水混着潮红的汗水浸在脸颊额头上,连鼻尖都泛着粉红,他像是从一团白雪中绽放的一朵小桃花,从洁白中透出来的粉红。
干净,漂亮,从头到脚,就连那双最被世俗易染尘的眸子也纯净无一丝渍垢。
容胥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好像是,即使是世上最黑暗的东西也能在他眼中变的纯净起来,从他眼中折射出绚烂的光……
可就是这样的纯净,却也最让人忍不住的想侵染,让他也染上那些最阴暗的东西……
容胥轻声道:“需要孤帮你吗?”
白笙还在自顾自的掉眼泪,见容胥把手拿过来,宝贝似的把他的手紧紧拽住,闪着晶莹泪光的大眼睛时不时还要依赖的看一看容胥,对他信任的没有一丝防备……
一开始的时候,容胥原本只是很单纯的在帮白笙,白笙身子蜷缩着,衣衫半解,抱着容胥的手臂,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哼哼唧唧的小声呜咽着,反观容胥,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身像是完全的置身事外,侧身坐在床榻边上,面容极平淡,眼中也没什么情绪,颈间的盘扣整整齐齐,衣裳整洁的能再去赴一次除夕宴,只有衣袖处,是被白笙的手拽的皱了一块儿。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容胥的唇角的笑消失了,白笙带着哭腔的喘息声一响起,他的眸色便要暗上几分
白笙从前有内丹压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紧紧拽着容胥。
容胥眸色幽深,深深的看了白笙许久,抬起手,解开了领口的那颗盘扣
半夜里,平静了许久的平清宫主殿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不像是女子低婉的声音,带着一点哑,却又很软,有时还能听到几声带着呜咽的叫声。
江有全听到徒弟小喜子的禀报,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好,急冲冲的出了偏殿。
主殿门口几个值夜宫女和小太监的脸已经通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即使入宫前已经受过一些教导了,可在平清宫伺候了好几年,先前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江有全低声斥责了几声,带着宫人们往长廊边上退了些,细细的吩咐了几句,命人赶紧去准备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才退到长廊下面,低头等着里面的吩咐…….
可江有全没想到的是,殿里面的哭声几乎持续了大半夜,一直到天将亮时还能隐隐听到一些让人不敢听的动静,屋里面始终都没有传来陛下传唤的声音。
冬日里天亮的晚,直到天已经快大亮,殿内才终于有了吩咐,容胥叫了水。
江有全带着宫人们推开殿门,脚步轻轻的搬着热水往往后面浴室送过去,一来一回,隔着屏风的内殿中却没有传出一丝的声音,安静的接近于死寂
坏人
沐浴用的热水和干净衣裳都送进来以后, 江有全又默默的将已经凉了的茶撤下去, 换上新泡好的热茶水送进来,搁到大屏风外的圆木桌上, 低头站在屏风面前低声问了一句,没听见容胥说话,只好静悄悄的领着人下去了 。
殿内的细微脚步声渐渐消失,外面传来很轻的“吱呀”一声关门声……
容胥半侧着身, 姿态懒懒散散的倚在床榻外侧, 手掌微曲,顺着白笙乌黑的长发,拇指指腹贴在柔软的耳廓上, 轻轻的摩挲。
容胥低眉敛目,视线落到白笙嫣红的眼尾,嘴唇状似不经意的轻轻触碰到贴在唇边那只柔软的手, 轻声道:“已经走了。”
白笙视线一直盯着床幔, 听见脚步声远去刚松了一口气,就感受到了手心里温热湿润的触感, 白笙瞪大眼睛, 迅速把捂在容胥嘴上的手收了回来, 抱着小毯子悉悉索索的挪到最里面, 离容胥离的远远的。
这是白笙第一次醒的这么早, 往日这个时辰, 都是他裹着小被褥, 缩成一个小团子缩在宽大的床榻里面睡的正沉的时候, 天是什么时候亮的,容胥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一概都不知道。
可今日他很容易就被吵醒了,容胥吩咐人备热水时声音并不多高,但白笙睡的很不安稳,昨夜里他几乎一整夜都是混混沌沌的,没什么意识,起先是被身体里涌出来的滚烫热度烧的,后来……
后来白笙的记忆就更模糊了,他晕过去好几次,可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容胥,最后一次晕过去时,白笙难受又无措,已经哭的气也喘不匀了,哑着嗓子骂他“坏蛋,坏人……”,容胥却抬手转过白笙的脸,倾身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连骂人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白笙只睡了没一会儿,又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以为容胥和往常一样已经出去了,可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问他:“醒了吗?”
白笙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侧卧在身旁的容胥,脑子里有一瞬间的迷茫,看着容胥在这儿,他下意识就弯起眼睛要笑,可下一刻,他忽然又瞪圆了眼睛,因为昨日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一股脑的全都飞速涌了回来。
白笙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如今已经满了五百岁了,成年两百年有余,有些东西即使爹娘没教,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玩伴们也会偷偷跟他分享。
最早化形的玩伴下山历练回来那天,从人界带来的很多“好东西”,几个少年和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偷偷摸摸躲到山洞里,围着从他山下书斋搜罗回来的春宫画本,一个个看的面红耳赤,只有白笙依旧是个雪白的小狐狸,看起来勉强算得上镇定。
但其实白笙也害羞的不得了,藏在白色绒毛下的身子都红透了,和爪子下的肉垫成了一样的粉红,只是被厚厚的毛遮着,看不出来而已。
白笙知道这是一件很让人害羞的事,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刚刚江有全领着宫人们进来的时候,他赶紧捂住了容胥的嘴,不许他说话,幸而容胥也很配合,就连江有全候在屏风外面询问,容胥也没有说话。
可是白笙还是很不开心,他闷闷的把脑袋埋在毛毯里,小脑袋捂的严严密密的,却不记得把身上也盖的严实一点儿,被角翻着,还露出了半截小腰,两条纤长白皙的小腿也全在毯子外面。
容胥俯身跟过去,轻轻在白笙软乎乎的腰上捏了捏,喉咙滚动一下,哑声问:“坏人,嗯?”
这是江有全他们进殿之前白笙骂容胥的话,容胥那时刚要回答,外面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然后他就被白笙捂住了嘴。
白笙痒的一激灵,颤着身子扭来扭去也躲不过容胥挠他痒痒的手,终于吭哧吭哧的掀开了毛毯,从里面把脑袋钻出来,睁着那双被泪水洗过,眼眶还洇着嫣红的大眼睛冲容胥龇牙,生气的不得了,“坏人!容胥是个大坏蛋!”
容胥手心下移,慢慢翻转过来,指尖挑起白笙的下巴挠了挠,状似疑惑的问道:“哦?先前是哪只小狐狸说孤是好人,整日黏黏糊糊跟在孤身旁,又是谁昨晚拽着孤的衣袖不肯松开,哭着让孤帮他,难道是孤记错了?”
白笙身上难受的不得了,尤其的腰臀那块儿,疼的动一下都嫌难受,白笙特别心疼自己,委屈的都快哭了,眼泪说掉就掉,含着哑哑的嗓音大喊:“以前是好人,昨天不是,昨日的容胥最坏了!大坏蛋,我好难受,我不舒服,以前的容胥对我最好了,你不好,你一点儿都不疼我了!”
容胥怔了一下,因为那句你不疼我了,这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一时间竟没有说出话来回答。
白笙哭出来以后反而觉得更委屈了,又呜咽着把脑袋埋会被褥里,连后脑勺看起来都是委屈的模样。
“小妖精”容胥忽然低笑了一声,伸手过去,在白笙乌黑的头发上摸了摸,半阖着眼,声音很轻道:“怎么不疼你了?”
容胥坐起来,在床榻上敲了敲,朝着白笙摊开手臂,“过来,带你去沐浴,到温水里泡一泡就不会不舒服了…….”
冬日里洗热水澡实在吸引人,何况白笙身上黏黏糊糊一身汗,确实很不舒服,他没能抵得住诱惑,偏头把眼睛抬起来,抿着唇看一眼容胥,又垂下眼别过头去,长长的睫毛在眼帘映下两把小扇子形的阴影。
白笙低垂着眼,耷拉着眉眼,像个小乌龟似的驮着他的小毛毯,慢慢吞吞的爬到容胥手边,蹙着眉头支起身子坐起来,很不情愿的朝容胥张开了双臂,别别扭扭的别着头不看容胥。
容胥没在意白笙的别扭,等了这么久,面色也没什么不耐,一把将白笙揽过来,连着毛毯一起裹着抱了起来,转身下了床榻。
他没有穿鞋,也没有披外袍,直接踩在殿内的毡毯上面,把闹别扭的白笙抱在怀里,掀开帘帐走出去,绕过内殿的屏风走到门口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偏头问了一句:“早膳想吃什么?”
“……鱼。”白笙抿着唇,闷闷的说了一个字。
原本白笙想,容胥太讨厌了,今天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要理会他,可是没想到第一句话就破功了,白笙不能不回答,因为不说可能就没有鱼吃了,可是说完他又更委屈了……
容胥“啧”了一声,嗓音中带着一点笑意,“刚骂了孤是坏人,现在又要吃坏人的东西了?”
白笙两只胳膊环在容胥脖子上,脑袋往前栽着,一肚子的委屈把胆子都壮起来了,拿脑袋撞了一下容胥的肩,瘪着嘴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容胥没有叫人进来,隔着殿门吩咐了句,就带着白笙进去浴室沐浴了。
洗干净了身子,泡在热腾腾的木桶里果然舒服了不少,白笙原本就很倦,只是因为身子难受所以睡不安稳,泡进水桶里没多久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却还要强打着精神。
水漫的很深,坐进去都已经到白笙的脖子了,白笙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歪头倒进去呛了水,又不想挨着昨夜刚欺负了他的容胥,十跟手指头紧紧扣着木桶边边,可到底还是抵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
容胥手上抹匀了皂角,很细致的给白笙洗头发,抬眸看着趴在浴桶边上白笙。
白笙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睡的不太舒坦,因为头顶抵着桶里的木板,左右都没有支撑,小脑袋只能贴着浴桶一会儿往左倒一会儿往右倒,小鸡啄米一样,可爱的不得了。
容胥看了他一会儿,抬起一只手,放到了白笙的耳朵旁边,只过了没一会儿,白笙就枕着容胥的那只手真正的睡沉了。
等两人沐浴完又换好了干净衣裳,已经将近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容胥抱着睡的昏昏沉沉的白笙出去,让人直接把早膳传到了内殿,宫人们只管听吩咐,端着一小碟一小碟的膳食鱼贯而入,精致膳品不断往小炕桌上摆,进来的宫人没一个敢抬头,轻手轻脚把菜碟放好,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几乎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容胥翻过瓷杯倒了一杯茶,没盖杯盖晾到一边,将那只被茶杯温的有些发烫的手触到白笙耳垂上,轻轻揉捏了几下。
白笙被烫的抖了一下,耳尖很轻的动了动,容胥的手指微曲,继续捏他的耳朵,白笙一边瞌睡一边迷迷糊糊的歪头躲那只挠他耳朵的手,终于还是被吵醒了,秀致的眉毛微微蹙起,比山还重的眼皮慢吞吞的掀开。
容胥见白笙醒了,扶着他起来坐好,自己站起身坐到对面,将倒好的茶水推到白笙面前,道:“喝点水。”
白笙哭了一夜,嗓子早就哑了,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眼睛却一只盯着桌上的那条凤尾鱼。
茶水很好喝,白笙不知不觉就把一整杯都喝干净了,一杯茶水下肚,白笙才惊讶的发现,随着带着点微烫的茶水润过嗓子,原本干涩的喉咙润了不少,他下意识抬起头,有些惊喜的看向容胥。
结果刚和容胥漆黑的眼睛对上,白笙就懊悔的反应过来,他还生着容胥的气呢。
白笙倔强又别扭的低下头,脸有些红,他怕容胥又说他喝坏人的茶,还还喝的这么开心,可他已经把茶喝进肚子里了,容胥如果这样说,他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
幸好容胥没有说话。
白笙悄悄松了一口气。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vette 3个;37122852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蓝蓝爱吃火龙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vette、┞时之约┧、OV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蓝蓝爱吃火龙果 60瓶;(づ′▽`)づ 10瓶;清欢 3瓶;Cora荀筠、轲景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乖
每年的正月初一, 宫中都有一项大事。
一大清早, 百官会齐集在御门给皇帝拜年,而在大典上, 帝王会重新开玺,黑漆杆朱笔写下福字,以示“赐福苍生”,大典结束以后, 帝王还要前往祖庙祭拜先祖, 更繁琐重礼一些的,还会亲自上开元禅寺礼佛祈福。
容胥虽然向来不重这些规矩,往日听政虽不都日日都去, 但每年正月初一的大典还是都到了,可今年的开玺大典,朝臣们一直从卯时等到辰时, 连冬日里的日头都上了三竿, 容胥都没有在御门露面。
群臣在朝那么多年,没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皆面面相觑, 却也没人敢说一句什么, 太清宫传的消息已经来了两趟, 小喜子第三趟去的时候, 终于有朝臣忍不住了, 悄悄拉着传话的公公, 小心翼翼的问, “陛下可是有……要事,耽搁了?”
小喜子不敢多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点了点头就跑了。
不是不说,而是平清宫里和御门的情况也差不多,没人知道容胥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江有全从容胥第一次叫热水那时就已经问过了,送膳时又提醒了一次,后面也不敢再多问了,幸好在快到了卯时的时候,容胥叫了人进去更衣。
卯时一刻,容胥身着朝服出现在了御门,朝臣们才算是终于等到了今年的开玺大典。
前朝拜完年,皇帝原本应该给太后拜年,后宫妃嫔也应到平清宫给皇帝拜年,如果再有皇子,礼仪便是还要更繁琐。
但先皇后早年病逝,宫中自然是没有太后的,几个太妃们又都移居到了开元寺为先皇祈福,且容胥的正宫没有皇后,妃位嫔位也皆是空缺,更不可能有皇子了,因此一般过了开玺大典,新春后几日,容胥就没有什么必要去做的事了。
虽有时有些政务,容胥向来不太爱理那些杂乱的朝政,奏章一般到了内阁便不会再往上递了,只有少数内阁大臣讨论了也拿不定主意的,才敢传到容胥这儿来,容胥新春这几日和前几日封笔停朝时并无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容胥在平清宫的时间比往常更少了。
自从正月初二那日,从塞北回来的将士们压着战俘回朝,容胥出去了一趟以后,后几日出门的时间便比往常更多了许多,白笙若是清晨起的晚,就只能天黑以后才能见到容胥一面。
容胥虽然不在平清宫,但吩咐了江有全,无论白笙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给他送过去,于是就这样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补药也吃了不少,白笙的身子终于休养的差不多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四的晚上。
白笙生性活泼,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床榻上躺了两天,现下身子好了早就屋子里待不住,平清宫又不敢出去,他就跑到平清殿长廊的栏杆上坐着,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边晃着腿吃膳房送来的果饼。
表面滚了一层甜粉的果饼香甜软糯,一碟子三块粉白的小点心,只不到一会儿,白笙便一口气吃的就只剩最后一块儿了,看着还剩下小半块的果饼,白笙赶紧停下了嘴。
白笙虽然想吃什么膳房都会送过来,但宫中一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多好吃的东西,都讲究膳不满碟,一锅做出来只有这么一点儿,若是还想再吃,就只能开灶从第一道工序开始再做了,这中间至少得再等上小半个时辰。
可白笙等不急了,又还没有吃够,他有点舍不得,便放慢的咀嚼的速度,把果饼捧在手里,珍惜的蘸一点果饼上的一点白乎乎的甜粉,然后眯着眼睛,放在嘴里小口小口的舔。
正巧这时容胥回来了,他慢慢悠悠的走到白笙身后,伸手抢了白笙手里最后半块粉白的小点心。
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点心忽然不见了,白笙惊了一下,凶巴巴的转过头去,差点要扑上去咬人,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容胥回来了,瞬间弯着眼睛就笑起来了。
他虽然有点儿护食,但对容胥却是一向不小气的。
容胥当着白笙的面,将手中的果饼一点点的慢慢吃进嘴里,看着白笙眼巴巴的望着他吞口水,又还要装的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轻笑了下,将还沾有一点甜粉的指尖方到白笙眼前,问:“要吗?”
白笙眼睛亮了,抱着容胥的手腕,踮起脚尖,一点儿也不浪费,珍惜的把容胥指尖上最后那一点甜粉也舔的干干净净,还抱着把带着甜味的手指允吸了一下,才张开嘴,把那几根手指头吐出来。
白笙是个小傻子,只记吃不记打,气来的凶消的也很快,明明初一那天还生气的不得了,结果醒来容胥帮他洗了个澡,对他言语态度温和了一点儿,又被容胥拿好吃的喂了一天,天还没黑,转眼就又眉开眼笑了。
再加上后面两天平清宫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容胥又对他比先前纵容了些,连着两晚都带他出去散步看灯,白笙便把藏在心里的最后那点儿委屈也忘了,粘人的围着容胥转。
容胥垂眸瞧着白笙,等他张嘴时,手指忽然抬起,勾住了白笙还来不及收回去的小舌头,指腹摩挲着,在白笙柔软的口腔里轻轻搅动了几下。
白笙睁大眼睛,龇牙咬了容胥一口,才仰头把容胥的手指吐出来,忿忿的瞪着容胥,抬起胳膊擦干净自己被容胥抵着舌根时不下心淌出来的口水。
容胥每晚回来都似乎心情很好,也不在意白笙咬他,只轻轻摩挲了一下白笙的唇,就放下了手,一边吩咐人传膳,一边转身进了主殿。
白笙见容胥走了,也赶紧也跟在后面追着跑,他这几日被容胥宠的胆子大了些,好奇的问容胥今日去哪儿玩了。
若白笙还是只小狐狸,定不会这样问的,因为若是他的嗅觉还在,一定能很轻易的嗅到,沾在容胥衣裳上的浓浓血腥味容胥衣裳靴子皆是干净整洁,没有哪一片衣角上染了血污,能沾上这样重的血腥味,不知是要有多少滚热的鲜血,才能这样浸染在周身,连一路冷冽的北风都吹不散
平清宫的宫人们这样想着,便是瑟瑟发抖,
但白笙嗅不到,他还傻的没有察觉到,在化成人形以后,无论是嗅觉还是听觉,他都比正常人更弱许多,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弱
白笙也来不及想这些了,他吃完晚膳,与前两日一样,兴冲冲的缠着容胥带他出去玩,却被容胥从凳子上一把扛起来。
白笙惊的叫出了声,这样脑袋朝下被扛着不太舒服,脸一下就憋红了,白笙哼哼唧唧的小声叫着,在容胥肩上扑腾的要下来,却被直接带进了内殿,摔在了还没来得及放下帘帐的床榻上。
原本正在桌边收拾碗碟宫人们见状,惊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江有全一下就想明白了情况,连东西都不让收拾了,赶紧挥手赶着宫人们全退出了平清殿,还不忘关上了殿门。
床榻下面虽然是檀木,但垫的很软,白笙的头又是倒在了叠好的被褥上,并没有磕疼,可在空中天旋地转的转了一圈,白笙脑子也被转的晕晕乎乎了,等他醒过神睁开眼,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扯掉了一大半,连穿在里面的里衣的腰带都散了。
白笙愣了下,脸噌的红了,手脚并用的要推开他。
容胥手掌松松的按着白笙的肩,俯下身,眼眸微眯,声音低沉,“怎么了,又不乖?”
白笙因为无措,眼睛睁的大大的,缩着脖子蹬腿直往后躲,面上一片薄红,连耳根子都是红的,“你,你干什么,我还不想睡觉,你别别脱我衣服,我等会儿想睡的时候会自己脱的,不用不用帮忙的”
容胥看着白笙往后爬,等白笙以为已经安全了的时候,伸手一把将已经爬到角落的白笙拖回来,在白笙软软的脸颊上舔了一下,低笑着问:“干什么?小白不知道,孤想干什么吗?”
白笙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睛里一下就洇满了泪水,如果他先前还不明白容胥要做什么,现在也不可能不明白了,白笙慌张的摇头,眼睛里一片湿润,“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我不要”
他瘪着嘴,讨好的抱住容胥的手臂,几滴眼珠顺着眼眶委屈巴巴的滑下来,摇着头小声哭诉道:“我不要,我不要,容胥你坏,你不疼我了,你说要疼我的,你骗人”
“别哭”容胥摸了摸白笙泪盈盈的眼,一只手轻轻抹走白笙挂在眼眶边上的泪水,另一只手手上却依旧解着白笙的衣裳,笑着道:“孤疼你啊,看,这不是在疼你吗?”
白笙呜咽着哭出声,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再也不求容胥了,胡乱挣扎着开他的手,手脚并用的踢他打他,却被容胥强硬的摁住了手脚。
白笙手脚都动不了,又拿牙去要容胥,凶的像是要咬死他的模样。
容胥动也没动一下,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俯身亲了亲白笙的额头,低低道:“乖,今日你就是咬死我,你也逃不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凉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堇黎、是可爱的薯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了个大橘子 4瓶;一碗ˇ凉水、38928339、小小小小霆 2瓶;堇黎、琼岚、猫与美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鲜血
晨曦初露, 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照射到寝殿内, 给殿内平添了几分细纱蒙住眼一样的朦胧,床榻外的那层厚帘帐已经挂起来了, 殿内安静又空旷,只有床榻横栏上挂着的浅金色软纱帘幔不时的被风吹起一点弧度。
透过轻轻摇曳着的软纱帘幔,影影约约能看见团在被褥里的一个小凸起,小团子似乎还睡着, 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只有隔近些,听得仔细听才能听到,那个缩在被子里的小团子弄出来的, 跟小老鼠一样,悉悉索索的一点微不可闻的动静。
白笙抱着腿,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被褥里, 裹的严严实实, 躲在床榻的最里面,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一根。
他很早就醒了, 容胥晨起时, 白笙就被推门进来伺候容胥洗簌的宫人们惊醒了。
其实前两日容胥也都是这个时候起的, 然后一直到傍晚才会回来, 白笙睡的踏踏实实, 从不知道容胥是什么时候走的, 因为他那时把容胥当靠山, 他打心底里信任容胥, 所以容胥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他最安心的时候,这还是白笙头一次这样敏锐。
也许对容胥来说,今日与往日来说并无差别,可对白笙来说不是的。
他那么依赖容胥,就算是除夕那晚容胥那样欺负过他,白笙也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容胥的气,容胥一直都对他那么好,白笙舍不得生他的气,他只想撒撒娇耍耍小性子,让容胥知道自己不高兴,这样容胥就能再多疼疼他了。
他前日还在骗自己,那晚的事全是自己的原因,容胥只是在帮他。
他自己一个人整日没事琢磨着,甚至慢慢开始觉得,因为自己做错了事,那天早上却还要赖在容胥头上,还骂了容胥,容胥却没有生他的气,还反过来哄他,他实在很对不起容胥白笙这样想着,便一股脑把错全都归在了自己头上
可这次白笙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白笙心里既难受又委屈,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下意识把手伸到脖子上。
那是原来挂着容胥送他的小玉牌的地方,白笙手抬到一半才想起来,那块小玉牌早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没到自己的脖子,指尖却忽然触到了一个温热的小东西,白笙愣了一下,低下头去看,因为被褥里面太黑,他只看到了黑黢黢的一片。
白笙呆了一会儿,慢慢吞吞的从被子里挪出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个由红绳挂着的小玉牌,精致的玉牌悠悠垂到白笙锁骨上。
这块玉牌形状雕花都看起来和原来那块很像,只是比原来的那块要小一些,但显然看起来更加精致,羊脂一样的白色小玉牌边上的镂空刻花上有一圈漂亮的金丝线但这都不是最大的变化,最大的不同是,原本是一片小空白的玉牌正中,现在被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容”字。
而在颈间的红绳下,白笙身上尽是斑斑淡粉色红痕,从露出被褥的锁骨到脖颈,还有藏在被褥下面的身子上
白笙原本已经很难过了,可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比先前更加揪心的难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酸涩,在白笙毫无防备的时候涌上来,白笙几乎还来不及思考,眼底就浸满了泪水,像雨滴一样滴滴答答落到床榻上,很快就连他面前的那块儿的被絮都淌湿了
从初四到正月十四,御膳房的膳食一天天做的越发用心,每日山珍海味一样的送来,不知是不是忽然改了规矩,白笙爱吃的凤尾鱼和那些工序繁琐的小点心连日里几乎不断的都有,一碟碟装的满满的,后来几天干脆是好几个碟子一起送过来,御膳房时时刻刻都开着灶台备着,还有一个小太监专门在白笙旁边伺候着,只要见白笙多吃了一块,膳房里下一锅几乎立刻就开始准备了。
这么多好吃的摆在面前,白笙吃下去的东西却还是一日日的减少,到了正月十四那天,白笙从早到晚一口饭菜都没动,御膳房送来的是什么样,过来收拾时依旧的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
白笙原本身形就偏纤细瘦削,这几日吃的少了,身子就更是眼见着瘦的厉害了。
容胥今日没出平清宫,一整日都在殿内,连门槛都没踏出去一步。
早膳午膳送过来时白笙没动筷子,容胥抱着白笙哄了几句,白笙只摇头,一口都不愿意吃,容胥只是摸了摸白笙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人把菜都撤了。
白笙昏睡了大半日,几乎没怎么下榻,到了晚膳送上来,白笙依旧一口未动时候,容胥脸色终于沉了下去。
容胥亲自端了碗,把已经晾温了的粥往白笙嘴里喂,“张嘴,再问最后一次,你是愿意让孤喂你,还是要找人进来帮你灌下去?”
白笙眼睫颤了颤,往凳子后面缩了下,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容胥以前在他心里的模样这几日已经完全颠覆了,白笙现在不太能看清容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怕容胥真的找人来给他灌粥,那样一定会很难受,他没什么力气说话,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有些胆怯的轻声道:“我还不饿,能放着等饿了再吃吗”
容胥捏住白笙的下巴,舀起一勺粥塞进白笙嘴里,威胁道:“吞下去,孤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你知道的”
容胥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温柔,很低沉也很危险,白笙吓的打颤。
白笙当然知道,除了这个他还知道,容胥性情独断,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改变心意,这十日里白笙哭过求过,打过咬过,他前日甚至都强忍着害怕打过容胥一耳光,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容胥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比以往都更有兴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散
白笙闭了闭眼,随着燕窝粥送到嘴边,闻着往日最爱吃的这些膳食,一阵熟悉的恶心眩晕感再次袭来,嗓子里也涌上来一阵甜
其实他不是故意不吃饭,白笙心里虽然难受,吃的比以前少些是有的,但他也不至于真多要绝食饿死在这儿,容胥能帮他们狐狸一族活下去,若不是真的吃不下,即使容胥让他失望难过了,白笙也不会拿着全族的性命安危去跟容胥拗。
白笙也想吃东西,可脑袋晕的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今日,只要醒过来,脑子就会很晕,嗓子时不时涌上来一股恶心感,白笙即使胃里再饿,也顷刻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他不是不吃,他只是怕吃了以后又吐出来,容胥可能只怕会比现在更生气。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自前段时间几次的头晕,尤其是在除夕那次晕倒以后,白笙就不像以前那样爱跳爱闹了,他越来越容易感到疲倦了,时常要犯困,他自己也隐约有些发现了,所以他也不爱乱跑了,没事就会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歇,那几日出去看灯时,白笙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他就连爬上主殿前的那几阶楼梯,都累的要牵着容胥的手才能上去。
白笙想,先前他还能和两个小太监打架抢小玉牌,如果这件事换到现在,他恐怕连想追上那两个人也很难了。
他原本想跟容胥说的,容胥不只是他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心里最厉害的人,无论遇到了什么事,白笙首先能想到的都是去找容胥,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个对他好的容胥就变了,变成了一个人白笙不认识的人
白笙很委屈也很迷茫,那个一直以来都对他好的到底容胥去哪儿了?白笙很想他,白笙每天只要醒着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那个对他好的容胥不见了?
可白笙想不出,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原因
白笙咬着下唇,忍着眼睛里冒出来的酸意,抬起胳膊胡乱抹了抹脸,张开嘴,死死压着那股涌上来的恶心感,努力的要把嘴里的粥咽下去,结果刚要吞下嗓子里去,胃里返上来的那股力就推着还没咽下去的粥吐了出来
白笙惊慌的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容胥几乎是下意识丢下了碗,一点也不在意白笙吐在身上那些污秽的粥水,揽着白笙抱进了怀里。
他一边叫人传太医,一边抱起白笙往榻上快步走过去,他低声叫了几声白笙,抬手想去摸白笙的脸,抬起来的那只手却在看见白笙的面容时忽然顿住。
容胥瞳孔紧缩,嗓音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白笙吐出来的不只那口粥。
还有滚烫的鲜血。
※※※※※※※※※※※※※※※※※※※※
不好意思,今天太匆忙,明天……我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狐、OVO、顾安笙 2个;、卿竹酒、……、西辞秋风、吱吱、夏天、小仙女呀、懒、堇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梁漪、安心吃瓜的群众W、是谁家的小星星、小仙女呀 10瓶;茫渡 9瓶;(づ′▽`)づ 7瓶;懒 6瓶;┊猫咪没有了魚、蓦回、国旗下讲话 5瓶;小叉 4瓶;18039557、蓝狐 3瓶;小小小小霆、……、一碗ˇ凉水 2瓶;琼岚、良辰、清欢、123、颉颃、Allison、卖答案的腰间盘、猫与美人、寄清、云海泛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笙
白笙已经昏睡了快一天一夜, 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脉搏尚存, 其他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宫中的御医从除夕到现在,每日的平安脉从没断过, 却从来都诊断不出缘由,御医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每日进平清宫都战战兢兢,直到白笙最后一次晕倒, 御医们心中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终于还是出现了
几乎只是一夕之间的事,白笙身子突然严重衰弱,心肺脏器皆不明原因的受到了极为可怕的损伤, 脉象诊出来,就连这些行医多年的御医也忍不住惊骇,白笙看起来这样年轻康健的身子, 脉象竟比行将就木的老人还差。
几乎已是强弩之末, 随时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脉象,御医们根本完全束手无策, 若是放在其他人头上, 太医们早会告诉家人准备后事了, 可这里是平清宫, 如果这么跟容胥说, 估计他们的后事还会赶在白笙前边办, 所以即使御医们几乎都是抱着随时都可能死在这儿的心, 却也没人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还没等他们犹豫出结果, 沉默许久的容胥忽然将殿内的人全赶了出去。
容胥关门在寝殿里待了一整天,等容胥再次从寝殿出来,守在殿外的宫人太医见了他的样子,全都吓的睁大了眼睛,有几个都惊的脚下差点没站住,还有一个年纪小的到底没忍住惊叫出了声。
容胥面无表情,随手拔了身边侍卫丹剑掷过去,小太监这次连叫也没来得及叫,就被那把剑贯穿胸口,然后直直的钉到了殿前到立柱上,胸前的血淅淅沥沥流了一地,染红了殿前的一片石阶。
主殿门口一时静的连空气都凝住了,太医宫人们再也没功夫管其他,皆惊慌的低下头,颤抖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连呼吸声都不敢有。
容胥半句话没说,朝殿外的御医们招了下手,太医们个个抖成了筛子,吓的魂不守色,却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容胥进殿诊脉。
待搭上白笙的脉搏,几个太医才暂时忘了害怕,惊讶的一齐都愣住了。
因为就在前两日都还虚弱的连脉搏都快探不到的白笙,今天竟奇迹般的恢复了大半,若不是已经是在这里守的第三天,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脉象和先前诊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容胥只要结果,从几个御医嘴里听到白笙身子已经好转,便又把几人都赶出去熬药,自己又继续坐回床榻边上,和前日一样,低眉敛目的望着白笙,一句话不说的守着。
白笙昏睡了足足三日,但其实白笙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只是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他好像在迷迷糊糊之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白笙出生在狐族的皇族,是狐族等了近千年才等来的小殿下,也是全族狐狸们的希望。
在白笙快出生前,与狐王交好的妖界大能就给狐后看了胎象,这一看就不得了了,他发现白笙尚在狐后腹中,就已经吸收了几乎能支撑他化形的灵力,可见天资聪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大能几乎是毫不犹豫,当即断言腹中胎儿必是英雄出少年,能护得了狐族今后千万年太平,狐族众人听闻消息比过年还要高兴,家家户户都着手开始给即将出世的小殿下准备起了小孩子穿的小肚兜小靴子
可终究是没有等到白笙顺利出世那一日。
狐族生来貌美,原本便是怀璧其罪,却又没有足够强大的灵力能保护自己,一直都是其他妖族觊觎的对象,尤其是妖族中实力最为强大的远古蛇族,自狐族仅存的几位灵力高深的长老圆寂后,狐族更是再无后继之力,狐王苦苦支撑数千年,终于在一次与蛇族长老的打斗中受了重伤,为了自保,怀胎中的狐后只能带着族人拼死抵抗,最后若不是白笙的大姐夫力排众议,率领狼族阖族之力前来支援,狐族只怕早就不在了。
狐后在战争中受了伤,表面虽然看起来很重,检查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大碍,一开始并没有人多想。
直到白笙出生那一天。
众人眼睁睁看着白笙从白嫩嫩的胖娃娃变回小狐狸,看着他的九条小尾巴一条一条的断开,看着他的内丹化为虚无,众人才终于知道,狐后受的伤到底有多重,她中的是蛇族最阴毒的蛇毒,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白笙在她肚子里面时,就把所有的毒都引到了自己体内,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知道要护母
狐族把珍藏多年的仙丹都给白笙吃下,才勉强保住了他最后一条尾巴。
古往今来中过这样蛇毒的人无一能活下来,族人们正在四处求医无门时,白笙却又靠自己护了自己一命,在刚出生的那几日,蛇毒还没有蔓延的那么深,白笙体内竟又重新聚出来一颗内丹,帮着他暂时把蛇毒控制在体内不扩散。
白笙活了下来,却也仅仅只是活来下来,他体内的蛇毒却永远无法消除,即使每日用族人四处寻找来的珍稀丹药吊着,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
他再也没了那样的天资,就连心智在一日日的受损。
可也许是原本天资太过卓越的缘故,白笙没有变的痴傻,即使只有一条尾巴和一颗微弱的几乎无法运转的内丹,他也能和其他小狐狸一样,慢慢学会那些法术,只是他比旁人学的要费劲许多。
他在小时候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些孩子气的好胜心,别人能很快学会的他学不会,就急的掉眼泪,那时他每哭一次,那些知道缘由的族人也要跟着哭一次,连教法术的先生都忍不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们都忍不住去想,若是没有那件事若是没有那件事,以白笙原本的天资,即使是全天下的法术摆在他面前,也没有能难得到他的
后来,白笙便也慢慢不再喜欢学这些了,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比别人笨,便不再强求自己了,他开始整日想跑出去玩,族人都心疼白笙,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没人会因为他不喜欢读书就约束他,只有在白笙想下山时,族人们才会拦着。
白笙离不开丹药,白笙只以为他吃的丹药是帮他化形的,其实那是帮他保命的,他的内丹太弱,若是没有丹药的辅助,无法完全阻止蛇毒的扩散,这才是他的爹娘和姐姐们都不许他下山的最大原因
他原本会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单纯又天真,什么都不会知道
直到六界大乱,白笙偷跑下山。
其他任何妖精没了内丹也许都还能至少再活十年,可白笙不行,他一旦没了内丹,蛇毒迅速扩散,他能再活一个月就已经是奇迹了。
若不是那颗含有神力的化形丹起了一点儿作用,白笙早就没命了,可即使是这样,白笙能活到现在,也已经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即使再多的丹药,也无力回天了
白笙在梦里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回忆弄的迷迷糊糊的,他有好多疑惑想攒着去问阿爹阿娘,可等他挣扎了许久,终于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却忽然一片空白,他只记得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可梦里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了
白笙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帘幔,外面似乎已经是晚上了,殿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隔着浅色的细纱帘帐看起来就更暗了,白笙突然睁眼醒来,眼前还有点迷蒙。
他呆了一会儿,才感觉嗓子里很不舒服,小心的吞了口口水想润润嗓子,却发现吞进去的全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白笙刚蹙起眉头,就被人从托着背脊,从厚厚的被褥里扶着坐了起来,裹着被子靠进了一个还带着热度的垫子上,白笙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现在刚醒来,一时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看着递到眼前的透明小玉勺,呆了半天没有动静。
“喝药。”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带着沙哑的声音,连背后靠着的垫子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白笙后知后觉的仰起脑袋,直到看到了容胥的下巴,才发现他靠着的垫子是容胥。
白笙僵了一下,下意识就开始发抖,手脚软的跟踩了棉花一样,却还哆哆嗦嗦的想从容胥怀里爬出去。
他怕容胥,尤其是在这个榻上的容胥,让白笙害怕极了,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噩梦,让白笙最依赖的那个容胥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总是欺负他的大坏蛋
容胥将勺子放回瓷碗里,单手揽住白笙的腰转过来,抚着白笙有些发抖的脊背,声音轻缓温和,低声道:“白笙,你生病了,要把药喝了才能好。”
白笙被容胥这样抱着,心里害怕的直发抖,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哆哆嗦嗦的低垂着脑袋,缩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鹌鹑。
容胥看出了白笙没听进去,沉默了一瞬,轻轻松开了手,放任这只小鹌鹑爬出了他怀抱,缩回了离他最远的那个墙角。
容胥侧身放下瓷碗,坐在床边望着那个角落,眼眸半开半阖,轻声问道,“你最近总觉得头晕是不是?因为头晕的厉害所以才吃不下东西,你并不是不想吃,是真的很不舒服,所以吃不了东西对吗?”
白笙埋进膝盖弯里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抬起来。
“那是因为你生病了,知道吗,你先前变不回小狐狸模样,同样也是因为生病了。”
白笙耳朵动了动,显然也对自己为什么变不回小狐狸感到很好奇,他快速的抬起眼眸,偷偷瞥了一眼容胥,却一不小心就和容胥的眼睛对上了。
白笙一下子愣住了。
容胥的眼眸一直是很深沉的黑色,可现在他的瞳仁是血红色的,像是血染了进去,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吓人,却又带着几分疲惫。
白笙乌黑的大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瞬的担心,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眼眸黯淡的别过眼去。
容胥却没有错过白笙眼里那一秒的担忧。
白笙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盏,心思透明又纯粹,不需要刻意去猜,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那颗心却是炽热的,无论在怎样的黑夜里也亮着明亮又绚烂的光,只要离他近一点儿,就能被他眼里的光照亮
容胥现在才发觉,也许从白笙给他送来那颗鹅卵石那时起,他就从没打算要放过白笙。
他先前只知道,他想独占这盏漂亮的小灯盏。
可今日容胥才明白,这盏小灯盏脆弱又易碎,还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受了那么多的伤,再也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若想要独占他,就得先好好护着他,让他能长长久久的亮着,若是他熄灭了
若是他熄灭了,世上就再没有了这样漂亮的小灯盏了
白笙别开了眼,他没看到容胥看着他时,那一瞬静静沉淀在眼底的温柔神色。
容胥轻声哄道:“来到这儿来,过来把药喝了,只要喝了药,病很快就会好的。”
经历了这些天的事,白笙心里始终还是很怕容胥的。
白笙不想过去,因为他不知道容胥会对他做什么,白笙永远都看不懂容胥在想什么,因为容胥无论做什么,都是那样一副平淡沉静的模样,他总是能带着笑,说出那些最让白笙难过绝望的话
可白笙又很害怕,容胥现在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好言好语的哄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秒就能变脸,往时只要容胥脸色一沉,白笙就连挣扎都不敢再有
容胥没有不耐,就好像往日里常说耐心不太好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的神色依旧温和,就连眼眸里的鲜红都被那抹柔光变得温柔起来,他伸出手,隔着一片床榻递到白笙眼前。
容胥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就是在朝堂上议政时,朝臣们都从没有见过他这样专注的模样,“白笙,以后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强迫你你还信我吗?”
白笙听不得这样的软话,一听到容胥的这句话,他的眼睛就跟兔子一样忽的红了。
这是他一直做梦都想听到的话,他这十几天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可没有人再疼他,白笙满肚子的委屈也找不到人倾诉,只能连着害怕惶恐一起,全堆在心里,现在都快赶上小山高了,容胥这句话一问出来,白笙心里的小山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他像是在冬夜里拾着棉絮过冬的小老鼠,小心翼翼积攒着,一点儿温暖都不愿意放弃。
可他太天真,受到了一次欺骗伤害,便对什么都感到害怕,他怕那是个坏人故意引他下去的陷阱,他犹犹豫豫许久,也只敢待在原地,既舍不得走,却也不敢冒冒失失凑过去
容胥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催促也没有动,只是伸着手等着白笙。
白笙舍不得那个对他好的容胥,他看着容胥递给他的那只手,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勇气,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蹭进了容胥手心里
一直一动不动的容胥却突然收拢手掌,回握住了白笙的手,同时倾身过去,一把将白笙半抱着箍进了自己怀里。
白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尖叫起来,因为嗓子太哑,几乎叫的失了声。
他以为容胥手骗他的,刚涌起来没多久的期翼破碎,疼的他一下子哭出了声,绝望的心情让他没忍住,拼了命的用力捶打容胥禁锢着他的胳膊和胸膛
容胥被他打的咳嗽了几声,却一点也没有躲道意思,反而摸着白笙的脑袋笑出了声,不是往日里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而是从前没有过的,真实又高兴的笑声
容胥轻轻拍着白笙的后背,帮他拭去面颊上的泪水,轻笑着道:“我的笙笙,你怎么这么爱哭呀”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问归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乌云腿 10瓶;(?°3°?) 5瓶;s.、HYHTATTAT 2瓶;清欢、国旗下讲话、腐衣衣、风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坏人
白笙打容胥打的手都疼了, 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容胥并没有要对他做什么, 不仅不避不让的给他打,还很温柔的给他擦眼泪。
白笙听到容胥咳嗽, 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小拳头,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容胥,终于在听到容胥那句温柔至极的笙笙以后,动作一下愣住了, 呆呆的坐在容胥怀里不再挣扎。
以前跟爹娘和姐姐在一起时, 家里人都是叫他笙笙,这是一个在白笙听来很宠爱的称呼,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他。
可容胥刚刚说的是, 我的笙笙
不论是“我的”,还是“笙笙”,都是极宠爱很纵容的语气, 容胥那样说, 让白笙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真正的被容胥放到了心上一样, 这句话在白笙听来, 就像是一把小锤子, 突然的把他心里那由座委屈堆成的小山撬开了一个角,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小山“哗啦”一声, 铺天盖地的倒塌下来, 全砸在白笙的心上。
他的这些委屈藏了好多天, 一旦第一滴眼泪掉下来, 委屈就跟破了一个小角的水缸一样,哗啦哗啦的往外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白笙眼睛睁的大大的,雾气遮住了眼中那些生动的神采,晶莹眼泪滴答滴答的从眼眶里往下掉,脸颊上盈满了温热的泪水,小脸哭的通红,哆哆嗦嗦的连气都喘不匀,还有从哑哑的嗓子里发出的凄凄惨惨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的不得了。
容胥一开始拿了衣角给白笙擦眼泪,后来眼泪越擦越多,干脆把团成一团的白笙整个儿揽进怀里。
容胥将白笙放到自己腿上抱着,让白笙的脑袋埋在自己胸膛里,也不管眼泪水全擦在了衣裳上,一边拍白笙的背,一边轻声地哄他,“别怕,别怕,不骗你,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白笙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知道扒着容胥的衣服一个劲儿的哭,别提有多伤心了。
屋里面烛光很暗,容胥侧身坐在被垂下的半边床帘遮住的阴影里,大片的衣摆隐在光照不进的黑暗之中,玄色的衣袍似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他周身唯一的一点光亮,是被他强硬的抱在怀里的那个哭唧唧的小团子,小团子身上雪白的里衣微微发亮,像是轻易拢走了屋子里所有的光亮,混着柔和的烛光,在容胥的眼睛里都映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容胥拉过被褥,把哭的都已经开始咳嗽的白笙裹起来,手放在白笙脑后,顺着披散着的发丝轻轻抚摸。
白笙哭了很久,哭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泪才慢慢少了些,他揪着自己心脏那块儿的衣裳,抽泣着蜷缩在容胥怀里,由于哭的太费劲儿,连玉白的脖颈上都泛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远远的看上去就像只被煮熟了的小虾子一样。
近几日殿内地龙炭盆烧的比往常更旺,碗里的药在桌上摆了这么久,却也没凉,端在手里依旧是温热的,容胥自己拿勺子先试了下温度,才舀起一勺喂到白笙唇边。
容胥垂下眼眸,看着哭的软趴趴伏在他怀里的白笙,轻声道,“笙笙听话,把药喝了。”
白笙偏着脑袋靠在容胥怀里,眉毛颤颤的抖了抖,像是闹别扭一样,没有听话的张嘴。
容胥感觉到怀里白笙变的有些僵硬的身子,不用猜都知道白笙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白笙的脊背,低声道:“是我的错,先前不该不知道笙笙难受,还逼着笙笙吃饭,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别藏在心里,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白笙闻言瘪了嘴,终于忍不住要回话了。
他耷着眼哑着嗓子反驳,细声细语的,像小猫儿叫似得没什么力气,“我说了我说了我不喜欢那样,我也说了,我不饿不想吃”
说着说着就又委屈起来了,白笙声音哽咽,带着鼻音,低低呜咽道,“我明明都说了的,是你坏,容胥是个讨厌鬼,是个大坏蛋我说了都没有用”
容胥唇角微弯,顺着白笙的话说:“嗯,我是坏蛋,没有听笙笙说的不喜欢,那以后我都认真考虑笙笙说的话,也听笙笙的意见,作为交换,笙笙以后也要继续告诉我,好吗?”
白笙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闻言愣了愣,低着脑袋闷闷的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得容胥说的有哪里不对,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容胥见白笙开始搭话了,不紧不慢的继续道:“那笙笙这次不想喝药,可又是因为不舒服了?”
白笙脑子继续转不动,愣愣的摇头,“不是。”
容胥笑了下,道:“既是这样,便没有不喝药的理由了,笙笙现在是不是该听话,乖乖把药喝了?”
白笙哪里说得过容胥,原本是理直气壮的控诉,只说了几句就被容胥带跑了,不仅被哄着把药喝了,还答应了不能再生容胥的气。
白笙脑袋晕晕乎乎的不清醒,被容胥抱着起来吃了点肉糜粥,又抱着去浴室洗了澡,回来没一会儿就又疲倦的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起来,白笙醒来躺在床榻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终于意识到,昨天晚上他又被容胥几句话给哄住了。
白笙气鼓鼓的想,明明就全是容胥的错,可昨晚容胥却要拿先前救命之恩的事来跟他抵,白笙脑子不清不楚,傻愣愣的就答应了不能再为这次的事跟容胥置气。
白笙越想越觉得委屈,觉得容胥真是太讨厌了,掀开被子从榻上爬下去,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和桌子凳子,四处寻着跑过去寻容胥,结果刚绕过内殿的大屏风,就在外面的圆木桌边看见了容胥。
江有全正端着个托盘,躬身捧着站在容胥面前,容胥还没伸手去拿托盘里的瓷碗,就听到了里面传过来的不太稳的脚步声。
容胥顿了下,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解身上的貂皮大氅披到白笙身上,然后弯腰一把将白笙托着腿弯抱进怀里,带着他往软榻上过去。
“什么时候醒的?”容胥把白笙放到软榻上,拉着貂皮给白笙把身上裹好,摸了摸白笙没穿鞋袜的小脚,才一起裹进了大氅里面去,“你的病还没好,受不得凉,不能不穿鞋袜就跑出来,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白笙呆呆的一动不动,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容胥看。
“笙笙?”容胥拿手背探了探白笙额头的温度,“怎么了,睡傻了?”
白笙刚刚见到容胥时一时有点怀疑昨晚那些事是在做梦,气焰突然就灭下去了,此时听到容胥这么说,才敢相信昨天不是自己的梦。
确认了不是做梦,白笙就一点也不听话的从大氅里把胳膊伸了出来,恶狠狠的朝容胥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闷闷不乐道:“你真讨厌!”
“再多去烧几盆炭盆送过来。”容胥坐着不动给他咬,一边叫人去添炭盆,一边安抚的摸了摸白笙的脑袋,眼底含着笑,低声问:“我的笙笙,今日你才刚起,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怎么就又讨厌了?”
江有全看着白笙去咬容胥就已经快被吓死,他赶紧低下脑袋,害怕被殃及池鱼,快速的返身过去,提心掉胆的支会随侍的小太监去添炭盆,结果还没说话,就又听到容胥说的这句话,他和一旁的小太监两人皆是一愣,眼里瞬间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江有全的手跟着抖了好几下,差点没拿稳托盘。
其实不只他们两个心慌害怕,白笙也同样是怕的。
白笙去咬容胥,虽说是委屈,但也有几分故意,他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整整三天,不敢相信容胥会一夜之间变的那么温柔,对他那么好,就鼓着胆子想踩着容胥的底线走,看看容胥会不会变脸。
他原本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先前除了在床榻上,其他时候容胥是没有这么好对脾气纵他放肆对,因为容胥脾气确实很不好。
可这次容胥一点也没有生气,还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白笙的胆子就更大了,又龇牙咬了容胥一口,“就是讨厌。”
容胥和白笙说着话,江有全就在边上愣了半晌,等几个小太监都端着炭盆回来了,才想起来端在手上的药。
见宫人们在摆炭盆,江有全忙捧着手上的托盘送过去,小心翼翼道:“陛下,这药再不喝该凉了
容胥正着看着白笙,闻言头也没偏一下,只抬手让江有全把药递过来,一口饮尽后又把瓷碗给江有全拿回去。
白笙以前从没见容胥喝过药,仰着头疑惑的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一旁江有全手里的空碗。
“你也生病了吗?”白笙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拽着容胥的袖口问了句。
容胥正接过帕子擦嘴角,闻言笑了一下,伸手托住白笙的下巴,十根指头微微张开,轻轻抚摸着白笙的脸颊,轻声问:“是呀,坏人也生病了,笙笙开心吗?”
白笙一呆,心里一点也不开心,有点担心容胥的病,可是又不想说出来让容胥知道自己关心他,犹犹豫豫半天,见容胥还一直盯着自己看,突然低下头,张嘴咬了一口容胥的手指头。
容胥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低下头,嘴唇在被白笙咬过的手指上浅浅的亲了一下。
白笙瞬间瞪大眼睛,没想到容胥会这样做,脸一下就红了,飞快的别过脸,愤愤的骂他:“坏人!你真讨厌!”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爱圆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vette 2个;一碗ˇ凉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卿卿 79瓶;每天等更的小可爱、病娇偏执攻、璃墨、大脸怪、乌云腿、哒哒哒哒白 10瓶;萌萌不是柠檬精 5瓶;啦啦啦团子 4瓶;…… 3瓶;s.、HJL 2瓶;牛奶不加糖、山抹微云、三微月、是顾星河呀、苏厌、卖答案的腰间盘、国旗下讲话、顾苏荷、夏鸠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或者
晨起没多久,喝了一小碗肉粥, 又跟着容胥看了会儿书, 不到半着时辰, 白笙就又窝在容胥怀里睡过去了。
他的身子还远不到恢复的时候, 能醒着就已经算得上的好状况了, 但现在他还醒不了多久, 没一会儿就会感觉到疲倦, 这样一觉睡下去可能就会睡上十多个时辰,下次再醒来许就又是明天了。
白笙体内的蛇毒在他血液里浸透蔓延了数百年, 想要全部清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现在是被容胥暂时控制住了,但白笙的身子就像是个被外力强行拼凑起来的玻璃罐子,比刚出生的小婴孩儿都还要脆弱,一不小心就会碎,就是不小心再染上一次风寒, 都有可能给他这具破损严重的身子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
容胥抱着白笙回到床榻上,脱了披风放到被褥中, 又帮他敛好了被角,才掀开衣袍坐到床榻边上,低头瞧着白笙有些苍白的眉眼。
白笙睡的很沉,被抱着从外殿走进来, 一路上缩在容胥怀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现下歪着脑袋陷在一团软软的被褥里, 看起来的格外娇小, 浅浅闔动着的鼻息很轻,迎着清晨的白光,白晰的脸颊在光晕下几近于透明。
细软的青丝淌在枕边,还有一些被他压在了脖子下边,卷进了里的衣领之中,容胥俯身托起白笙的后颈,手指慢慢的顺着后脑勺,把白笙颈间有些杂乱的发丝理顺,白嫩的脖子软软的搭在容胥手中,随着散乱的发丝被拢起,掩在发丝下的红痕便全暴露在了空气之中,脖颈上,露出半截的锁骨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淡粉痕迹
这是白笙昏迷的前一天晚上,容胥在他身上留下的,白笙身子如今很难自愈伤口,连着这样的痕迹也被留了下来,恐怕还要再等上一个多月,这些红痕才能从白笙身子上彻底消失了
容胥眼眸一黯,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白笙的侧颈,缓缓将白笙的脑袋重新搁到了软枕上。
自从那晚碰过白笙第一次以后,容胥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他对白笙的身子有欲.望这对于容胥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他的所有欲.望和满足,都只来源于杀戮和鲜血。
当容胥发现白笙也能给他带来满足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容胥没有所谓的怜悯和人性,既然这两者都能让他感兴趣,他便一个也不会放过。
可就在容胥才刚刚尝到甜头,并开始沉迷其中之时,白笙却出了岔子。
容胥从没让任何事情脱离过自己的掌控,除了这次,他没有预料到,白笙的身体状况竟然已经差到了这样的地步,一点儿摔打也再经不起。
若是想让白笙活下来,现在除了好好的把他放在手心里护着,再没有别的办法。
白笙昏迷不醒的第一天,容胥坐在一旁看太医诊治,脑子里忽然又想起里庞厉问他的那句话,庞厉面带嘲讽,无声的问出的那句:“是吗,小宠物?”
当时在马车上,容胥抽空稍稍思忖了一会儿,他发现白笙对他来说确实不同,也许白笙对他来说不只是小宠物,他比那些拿来逗乐的小玩意儿要更重要一点,容胥想,若是白笙一直都这样听话,他还是愿意就这样永远养着他
可现在容胥不知道了,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无论白笙是什么,他都是属于自己的,既然是自己的,护着宠着也没什么不行。
况且容胥并不觉得宠着白笙有多难,不论是性情还是身子,白笙哪里都和容胥的心意,就是把白笙放在手心里捧着,容胥也没什么不甘愿,只不过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前提
这个前提是,白笙得乖乖听话。
他昨日跟白笙说的,不会再强迫白笙,这句话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是一时哄着白笙罢了。
白笙现在得好好养着身子,每日还得喝药,也受不得太大的刺激,容胥自然暂时不会逼他,可白笙总有一天会恢复,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若是到了那一天,白笙仍然不愿意让他碰,容胥是不可能还忍着不碰白笙的。
委屈自己的事,对容胥这样一个万事都要掌控在手中,拿天下苍生都当玩物的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收敛自己的欲.望,从来不是容胥会考虑的事。
他有很多方法能让白笙乖乖就范,容胥不在乎过程,他在意的只有结果。
所以到那时,白笙最好是自己想通了愿意了,或者
容胥眼眸低垂,轻轻摸了摸白笙的脸颊,想起他一时兴起哄了白笙以后,白笙红着眼眶,伏在他怀里对他依赖的不得了的可爱样子,轻笑了声。
容胥低低道:“或者,再努力一点儿,笙笙,努力让我再喜欢你一些,喜欢到舍不得逼迫你”
容胥起身,转身时勾唇轻笑了一下。
只不过这第二种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呢
后面小半个月的日子对白笙来说都过得很快。
白笙很多时候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他每日醒着的时候最多也不超过两个时辰,但他一醒来就要满屋子的跑,慌慌张张的去寻容胥,像是想要时时刻刻都依赖的团成一团蜷在容胥身边。
白笙这样黏容胥,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别什么人,反而因为他害怕的正是容胥。
他最近总有些患得患失,因为容胥对他太好了,比在变成大坏蛋之前对他还要好,时常还会说出一些哄人的话来。
若是放在之前,白笙一定会被宠的嚣张的天不怕地不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可这是在容胥那样欺负过他之后,容胥虽然对他很好,可白笙总会觉得害怕,他怕容胥什么时候突然又变了,所以他要时时刻刻守在容胥身边,盯着他看着他。
还时不时的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踩着容胥的底线走。
然后又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缩着肩膀怂成一团,心虚又害怕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容胥,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颤抖着,全身都僵硬着,像是时刻都准备着,如果容胥生气了,他就要怂怂的趴到地上讨饶道歉。
就像是这时,白笙睡了一上午,醒来时正赶上容胥换了衣裳要出去的时候。
白笙连袜子也来不及穿,飞快的趿了鞋子下榻,飞跑着扑进容胥怀里,拉着他不让他走。
容胥扶着白笙站好,接过江有全递过来的披风给白笙系上,又传人上膳,拍了拍白笙的脑袋,轻声道:“乖乖吃饭,有什么事就叫人帮你,江有全也会一直在边上侍候着的,若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回来知道吗?”
白笙拉着容胥的手不放,眼巴巴的望着他,可怜的道:“不要,我才刚醒过来你就要出去,我好想你好想你,我不要吃东西,你带着我一起出去好不好,我一定乖乖听话,不会打扰你的”
容胥面上表情有些淡,半阖着眼看着白笙,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不行。”
白笙一直被容胥深红色的眼眸盯着,心脏跳的极快,没一会儿就怂的不行了,他缩着脖子悄悄往后挪,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心口跳出来,才终于听到容胥说话,虽然是拒绝,但心里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容胥捉着白笙的手腕,听着像是在怀里揣了一只小兔子,心跳的扑通扑通的白笙,俯下身和他平视,拿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轻声问道:“傻笙笙,知道是去干什么吗,就想跟着去?”
白笙眼眸颤了颤,垂脑袋摇头,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松开容胥的衣袖,最后只剩下两个指尖轻轻捏着。
他咬了咬牙,弯着一只胳膊揉了揉眼睛,吸了一口气,又重新鼓起了一点勇气,踮起脚尖扑进容胥怀里,特别小声的说:“我不知道,可我,可我好想你啊,我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我舍不得你”
上次白笙醒的时候也是晚上,容胥那时已经出去了,白笙一个人坐在桌边吃了晚膳,卷着毯子窝在外殿的榻上等容胥,结果还没等到容胥回来,自己就先睡的人事不知了。
这样算起来,他确实已经很久不见容胥了,已经快有两天了
白笙这个黏人的模样太可爱,容胥都无法否认自己那一瞬间被勾引到了,他挑眉笑了下,轻轻揽着白笙的腰,低声道:“今日不行,外面太冷,你身子还没好,受不得凉。”
白笙听见容胥还是要撇下自己出去,忍不住退脚动了动,想从容胥怀里出来,结果又被容胥捏着腰摁了回去。
容胥摸了摸白笙的脑袋,继续道:“明日吧,我答应你,明日笙笙若是能在下午醒过来,我就带着你一起出去。”
容胥放开白笙,指尖挑起白笙的下巴,轻声问:“满意吗?嗯?”
白笙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能出去的机会,赶忙乖巧的放开容胥的衣袖,眉开眼笑的点头道,“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仙女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仙女呀 7个;爱圆哼、一只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海哭的旋律 30瓶;乌云腿、wka、柒染 10瓶;南风青栀 9瓶;超乖巧的我、荼靡 5瓶;s. 4瓶;小白 2瓶;LXY、十三幺、牛奶不加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