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谢子宁特意加深了语调,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感的桃花眼,此刻罕见地凝结出一层深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很明显,谢子宁已经将他考验的心思外化——我可以因为我们之间那一点隐秘私交帮你一回,但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用的是你当初归还钻戒在我这里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用完就再也没有了。
江以妤很明显看出了那一层深意,只觉得这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她不敢对视。
可是,她需要这笔投资。
这个念头像走火入魔一样,变成一股黑气缠绕着心脏,勒得她生疼。
此时此刻,那张定格了她人生最肮脏瞬间的照片,开始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泼在脸上的褐色茶水,妇人愤怒的脸……她甚至能再次闻到那杯茶水浓烈的发酵气味,感受到围观人们目光刮过皮肤的灼烧。
如果照片被散播出去,深城将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云岚会怎么看她?小然单纯的笑容会不会变成惊愕的嫌弃?还有奶奶……如果这件事被谢子宁透露给奶奶,她不敢想象奶奶的眼里会流露出怎样的失望。
江以妤喘不过气,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谢子宁一直在等她的回答,静静地眼底甚至多了一丝鼓励。
江以妤很清楚,他一定是在期待她说“不”,期待她用良心做出选择。
可是,她做不到。
她太害怕了,害怕再次成为一个人人喊打,无处容身的孤魂野鬼。
而这些,谢子宁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给她的是一个重新开始,不必再仰人鼻息的机会。但其实,他递过去的不是一根橄榄枝,而是一把双刃剑,一边能让她斩断与嘉新的联系,一边却也会将她自己伤得鲜血淋漓。
小然将一小块椰子糕递到江以妤嘴边:“小妤你傻愣着干嘛?块尝尝这个,好浓郁的椰子味道,你肯定喜欢。”
江以妤机械地张嘴,咀嚼。
可是,再美味的点心在她嘴里也尝不出丝毫味道,只像是一块软软的,冰冷的蜡块。
小然还在说什么,江以妤却已经听不清。
身边的喧闹模糊成一片,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谢子宁之间这片小小空间,还有那杯不断冒着热气的茶。
为什么那白色热气飘不尽一般?
就像是她的恐惧,对再次坠入黑暗的恐惧,对无边孤寂的恐惧,对在乎的人失望眼神的恐惧……这无边际的恐惧麻痹了她的良心,以至于谢子宁那点善意的期待,在沉重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的手死死攥紧桌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无声地颤抖了几下。
最终,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无力,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而是心中那一团魔气破胸而出帮她做出的回答:
“是的,”她甚至强迫自己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类似“为事业拼搏”的笑容,结果只是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且难看而已,“我很需要这笔投资,请谢总……成全。”
话音刚刚落下,她便清清楚楚,看到谢子宁眼下暗藏的那一点微光,熄灭下去。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谢子宁不再看她,目光只落在桌上那只他刚刚挑破的榴莲酥上,没有吃,也没有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气氛凝固得很明显,季云岚和小然面面相觑,被这莫名其妙的低气压弄得不明所以。
谢子宁沉默了几秒,在江以妤看来,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没有任何情绪地回答:“好。”
……
公交车在宝安区老旧的街道上摇晃,江以妤靠着车窗,没吃几口的点心不知道为什么在胃里翻腾着,让她有点想吐。
车窗外是初秋深城仍然刺目的阳光,透过大小不一的榕树叶反射出点点光斑,像无数只嘲讽失望的眼睛盯着她。
季云岚还在对冯小然抱怨,说谢子宁不地道,非说今天公司正好加班讨论新一批投资项目的事,既然决定要投嘉新,他就必须赶过去,所以没空送她们,叫她们坐这个破公交,慢悠悠还堵车,白白浪费了近两个小时。
冯小然表示理解,认为投资的事情当然比送她们重要多了,这也是小妤一直期待的好事。
这些讨论落进江以妤耳朵,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可是,她回答谢子宁的那一句“是的,我很需要这笔投资”,那一句无比陌生的话,却在她耳边反复回荡。
她竟然说出来了,她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她可真不要脸啊!
江以妤用指甲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想用身体的疼痛压下胃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
“小妤啊,这次你拉了大投资,回头拿到奖励可一定要请我们喝奶茶呀!”坐在旁边的冯小然笑眯眯挽住江以妤胳膊。
前面竖排位置的季云岚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这可是大投资,公司怎么也要给她大几万,请我们吃大餐还差不多。”
“真的呀?”小然两眼放光,“有那么多吗?”
“当然了,”季云岚微微抬头,“你当谢总公司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私人投资公司么?科耀在港城可是鼎鼎有名的,决定要投就肯定不是小数目。”
“天啊,小妤!”小然晃着江以妤胳膊,“那你可是走大运了呀!”
江以妤胃里的恶心感更强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无非是公司受点伤。”她记得他是这么说得。
可当真如此吗?
如果最后被发现,嘉新可能连政府验收都通不过,夏老板大概率是要卷款走人的,那么他作为投资总监,不要承担把关不严甚至徇私的责任吗?
他损失的,绝不只有公司资金,更多的是他个人的职业声誉和前途吧?
一种比照片曝光更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袭来,那不是对身败名裂的恐惧,而是对自己灵魂彻底堕落的恐惧。
为了掩盖一个污点,她正在亲手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大的污点,变成一个拉着信任她的人一起坠入深渊的骗子。
公交车靠站,季云岚和冯小然拉着她下车。
城中村嘈杂又充满烟火气的声音铺面而来,江以妤脚步虚浮,看着走在前面的姐妹们,在阳光下的身影满是生机和活力,只觉得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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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干,心口发疼。
冯小然嚷嚷着要去买奶茶喝,季云岚笑话她刚才喝完早茶又要喝奶茶,小心胖成猪。
冯小然一点也不介意,“有什么关系,人生两大乐事,吃和睡,其他都是浮云啦!能吃到想吃的,每天睡足睡饱,这样的好日子,长点肉作为代价很划算了。”
“你还真是属猪的啊,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现在你一个人没什么,明天有了喜欢的人,也不注意身材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长肉容易,掉肉可太难了!”季云岚说着停下脚步,回头拉上江以妤,“对吧小妤?咱们刚上大学那会儿都是胖过的,告诉她减肥多痛苦吧!”
长肉容易,掉肉难!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醒了江以妤。
她看着冯小然跟季云岚,点点头,又摇摇头:“对,对不起,我要去买点东西,你们俩去喝吧!”
她说完转身就跑,季云岚在身后跺脚:“谁说要去喝奶茶了?是问你减肥难不难……”
江以妤挥挥手:“不难!”
冯小然哈哈笑起来:“看吧看吧,小妤才不会跟你一块儿忽悠人。”
季云岚看着江以妤跑走的背影,咬着唇:“她怎么,这么怪呢?”
冯小然拉她:“你才怪,走啦走啦,喝奶茶去,我要芝士奶盖的,你喝啥,我请啊!”
江以妤跑到对面公交站,想着要赶紧回去找谢子宁说清楚。
减肥有什么难的,失个恋分分钟就瘦了,可灵魂堕落的话,就真的捡不回来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子宁被拖下水,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卑劣的,无可救药的骗子,从此彻底烂掉,再无翻身之日。
可等她刚坐上公交,突然想起,谢子宁早就回公司了啊,她要回去哪里找他?
她苦笑着,翻出手机。
明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
此时此刻,谢子宁靠在自己办公桌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看着外面金融中心大楼。
他身后放着嘉新社区物流项目的尽职调查、风险评估等各种资料,都是Nick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上提交上来的。
拿到资料的同时,谢子宁终于松口:“既然如此,这件事后续由你全权负责,但一定要将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Nick如释重负:“明白,我这就准备召开决策会议事宜,一定不叫Leo失望。”
回来办公室后,谢子宁便点了这只烟,却一口没抽。
他盯着窗外湛蓝天空,胸腔里却堵着一团化不开的戾气。
愚蠢!
这个词反复在脑中敲打盘旋。
他谢子宁在投资圈磨破打滚这些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嘉新那点粗劣的包装,那份漏洞百出却被江以妤,被Nick他们强行粉饰的报告,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皇帝的新衣,可笑至极。
他向来以眼光毒辣,原则分明著称,科耀的招牌,他个人的声誉,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这份清醒之上。
可今天,他亲手把这招牌砸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明明什么都不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没瞧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