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周烨的脚步在门口顿住，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讶异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浓重的审视和不容侵犯的威严取代。他像巡视领地的头狼，目光所及，众人皆屏息低头。
叶景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怒。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周烨的“跟班”之一，叶景知道这是周烨生气的征兆。
他还没那个胆子上前找不痛快，只能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与场外人不同的是，江予的心跳平稳，甚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恐惧？那是什么。他只觉得一股兴奋的战栗沿着脊椎爬升。比起把周烨当人，现如今周烨所展现在他面前的形象就像一头未经驯服的野兽，充满着未知的野性。
完美的驯服对手。
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惊慌失措时，江予却只是缓缓地、从容地将摊在桌上的书本合上，放进书包。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与周围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拉上书包拉链，这才抬眼，迎上周烨的视线。
没有躲闪，没有卑微，只有一片平静的、甚至带着些许评估意味的冷然。
「江予身上那件宽松的丝质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线条优美得仿佛名家手笔。整个人像一尊被精心呵护、易碎又矜贵的水晶人偶，散发着一种“请轻拿轻放，并务必珍爱”的纯然诱惑。」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叫嚣着：“快来宠他、爱他、呵护他！”」
系统念完旁白，自觉离场。
“有事？”面对周烨，江予开口道。
声音清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淡漠的陈述。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疯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对周烨说话？！谁给他的胆子？阎王爷吗？
周烨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这小子，不仅占了他的座，还敢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江予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江予完全笼罩。
“谁允许你坐这里的？”周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他伸手，不是去拿那包瓜子，而是直接按在了江予刚刚合上的书本上，指尖用力，带着绝对的掌控欲。
江予垂眸，看了一眼按在自己书本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然后，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撞进周烨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桌子是学校的，椅子也是。”江予的语气平淡无波，“上面没写你的名字。我以为，空着就可以坐。”
“呵。”周烨气笑了，这贫困生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他凑近江予，几乎鼻尖相抵，灼热的气息喷在江予脸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在这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的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叶景在一旁帮腔：“烨哥，跟这种不懂规矩的废物废话什么！直接扔出去！”
江予却像是没听到叶景的话，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周烨，甚至因为距离的拉近，更显得专注。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像冰棱折射出的冷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丽。
“你的东西？”江予的视线缓缓扫过桌面，最后回到周烨脸上，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人，“包括这积了灰的桌子，和这包……快要发霉的瓜子？”
他话音未落，周烨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从未有人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烨会当场发作，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贫困生血溅当场时，周烨却猛地直起身，死死地盯着江予看了几秒。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让他极度不适的平静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疯狂底色。
周烨忽然发现，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简单的暴力威胁似乎失去了效用。这小子不怕他，至少，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怕。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周烨感到烦躁，同时也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想要彻底碾碎对方这份平静的欲望。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牙尖嘴利。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说完，他不再看江予，而是对身后的小弟冷冷吩咐：“把这桌子和椅子，都给我扔了。脏。”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叶景等人连忙跟上，经过江予身边时，投去怨毒而又带着几分忌惮的眼神。
江予站在原地，看着周烨离开的背影，直到教室门关上，他才慢条斯理地背起书包。周围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充满了恐惧和怜悯。
江予却浑不在意。他走到垃圾桶旁，看了一眼里面那包被周烨嫌弃的瓜子，然后伸出脚，轻轻将垃圾桶踢翻，垃圾散落一地，包括那包瓜子。
他对着闻声看过来的值日生，露出一个无辜又冷淡的表情：“不好意思，没站稳。”
说完，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径直从前门离开，背影挺直，没有丝毫狼狈。
走出教学楼，阳光有些刺眼。江予眯了眯眼，心情却不错。
「宿主！你你你……你刚才差点吓死我！」系统语无伦次，「你怎么敢那么跟他说话？！还踢翻垃圾桶？！你这已经不是挑衅了，你这是宣战啊！」
“宣战？”江予轻笑，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不，这只是告诉他，我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示弱只会让他觉得无趣，而反抗，尤其是这种看似不自量力的反抗，才会引起他真正的兴趣。”
“你看，他最后没有动手，不是吗？”江予分析道，“他甚至没有用更直接的方式羞辱我，只是扔了桌椅。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我从‘可以随意处置的蝼蚁’，稍微提升了一点等级。他在思考，在评估。”
系统：「……」它觉得宿主的逻辑很疯批，但好像……有点道理？
「叮——」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是有关周烨的。
「恭喜宿主成功“引起周烨的注意”，好感度加十，目前好感度百分之十三，奖励一千五百积分，注意查收。」
系统默默鼓掌，这下是真心服口服了。
——
下午，露天篮球场。
江予再次出现，依旧坐在那棵大树下的长椅上。但与上午不同，他这次带了一本书，一本厚厚的、与球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硬壳原著。他偶尔抬头看看球场，目光精准地落在周烨身上，但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沉浸在书页里。
这种漠视，比直接的注视更让周烨烦躁。
系统静静关注着自家宿主的一举一动，尽管他并不理解宿主的行径。
直到江予出声唤他：“我是一定要来这里吗？任务不是在几天后？”
系统也不想的，系统表示无奈。
「因为你的亲亲好同桌就是在这场比赛过后将情书递交到你手上的啊，这样的关键节点你当然不能错过。」
江予只能将试图中途离去的心思作罢，开始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身上，有点儿搞不太懂这个世界的正常三观。
周烨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时有时无，像羽毛搔刮，不痛不痒，却精准地干扰着他的节奏。当他完成一个精彩动作时，对方没有欢呼；当他失误时，对方也没有惋惜。那种完全抽离的、旁观者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却得不到预期反应的小丑。
又一次暂停，周烨烦躁地扯过毛巾擦汗，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长椅。江予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安静又专注，与球场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周烨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他扔下毛巾，大步流星地朝着江予走去。这一次，他的步伐更快，气势更凶，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怒气。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目光追随着周烨，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周烨在江予面前站定，阴影笼罩下来。江予似乎才察觉到，缓缓合上书，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周烨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不再拐弯抹角，“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江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带着点淡淡的疑惑：“周同学，这里是公共区域。我看书，碍着你了？”
“公共区域？”周烨弯腰，双手撑在长椅靠背上，将江予困在方寸之间，脸逼近，眼神凶狠，“我出现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盘。你，立刻给我滚。”
江予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能闻到周烨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充满了攻击性。
“你的地盘？”江予重复着，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点讥诮，漂亮得惊人，也危险得惊人，“地上写你名字了？还是你买下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烨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颊和脖颈，声音轻缓，却带着冰冷的刺：“如果没买下，就别摆出一副土皇帝的架势。很幼稚。”
“你！”周烨额角青筋暴起，从未有人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江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江予疼得蹙了下眉，但眼神依旧冰冷倔强，甚至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嘲弄。
周烨盯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每一丝情绪。他看到江予眼底那片冰冷的平静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的光芒。这感觉让他心悸，也让他更加愤怒。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周烨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江予看着他，忽然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拂开周烨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一缕头发，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皮肤时，周烨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然后，江予对着周烨暴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动我？可以。但周烨，你想清楚，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无趣，还是……玩一场有意思点的游戏？”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周烨心上。游戏？什么游戏？和这个疯子的游戏？
周烨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他看着江予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精致脆弱，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好奇、甚至是一丝被蛊惑的感觉，席卷了他。
“什么游戏？”他无意识舔了下唇畔，心脏像是被火灼烧。
“比如……驯服与被驯服？”
周烨明白话中含义后，猛地甩开江予的手腕，站直身体，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江予，像是要把他看穿。
江予揉着被捏红的手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半晌，周烨忽然冷笑一声，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游戏？好。我就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别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说完，他再次转身离开，背影却带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被点燃的兴奋和警惕。
江予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看，野兽的注意力，不是已经被牢牢吸引了吗？
他重新打开书，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指尖，在无人看见的书页下方，轻轻颤抖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致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