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叶间缝隙吹过,沙沙作响,林间安静得似乎空无一人。
然而躺在地上的两人都知道,就在他们不远处两百米左右,共有八人屏息凝神地躲在草丛里,等待着时机出手。
萧隽予压低声音,过近的距离恰好让远处的人看不见他的口型:“分开作战?”
江霂安偏开头,躲开他覆在自己耳垂上的手:“西北角那五个我来……你给我把手拿开。”
萧隽予指尖在他耳垂上轻轻一捻才收回,嗓音里浸着几分笑意:“江公子这就不讲道理了。先前把我当工具人骗蛋糕时,可没见你这般生分。……话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霂安眯起眼睛盯着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心说早知如此,自己就绝对不会再因为一块小小的抹茶蛋糕而有所动摇:“……怎么?”
萧隽予眨了眨眼,附在他的耳边,呼吸间的热气引得人耳朵发痒:“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
“不考虑报答一下我吗?”
江霂安暗松一口气,反倒轻笑一声。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声音听起来淡定自若:“放心,不会让你白干事,不过现在可不是个报答的好时机——”
“唰!!”
刹那一秒,远处的草丛猛地暴起几道黑影,眨眼间就已到了两人背后!!
他们看见萧隽予俯身时露出的脖颈要害,终于按捺不住杀机,最近的那个人已经举起短刀朝萧隽予的背上刺去!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抑制的激动。
得手了!!
然而这种激动还未漫上眼角,一阵刺骨的冰凉就穿透了他的胸腔,取而代之,是脸上的流露出的恐惧无措。
“咳呃...!”
男人低头,只看见一截雪亮剑尖从自己前胸冒出,血珠顺着剑刃成串滴落,他喉间涌上腥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
究竟是谁……他们中竟然有内鬼……?!
然而身后哪有什么内鬼,只有萧隽予被光勾勒的修长身影。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那双漆黑瞳孔映着男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可能……他刚刚不是还在自己眼前吗……
他明明亲眼看着对方…!!
男人应声倒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已然凝固。
不远处的江霂安正缠身于几人之间,他狠命将人手腕一扭,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侧过头,无意朝这边一看,望见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呼吸的男人,不禁嘴角一抽:“喂,我不是叫你不要轻举妄——”
“没事,”萧隽予面无表情,抬腿踹了一脚已经逼近身旁的男人的胸口,那人痛得重心不稳,应声倒地。
他抬起剑,毫不因眼前人惊恐的表情而有所动摇,“唰”的一声,人头滚地。
萧隽予剑尖轻甩血珠,唇角勾起堪称温雅的弧度:“全埋了不就好了。没人发现,也不用担心惹祸上身。”
江霂安一愣,侧身躲开一人的攻击:“嘶,有点道理啊……”
下一秒,他不再放水,抽出剑,眨眼间砍断了一人的胳膊。
“那就这么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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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轻划过脆弱的脖颈,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面前的男人仰着头,留着刀疤伤口的额头渗出冷汗,忽然下定了决心般,闭上眼睛朝萧隽予大喊:“你,你要杀就杀,别这么墨迹!”
眼前的人淡淡开口:“急什么,我不杀你。”
男人好似没反应过来:“……啊?”
萧隽予轻笑道:“你的性命可不是由我做主的,我旁边这位公子说留着你有用。”
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人。江霂安冷脸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们是徐氏的人吧,叫你们幕后的组织者出来跟我谈谈。”
刀疤男咽了咽口水:“我,我们不是徐氏——咿呀!”
江霂安拿剑抵着他的脖子,被他忽如其来的叫声吵得皱了下眉:“别装了,你真当我是傻子?”
刀疤男惊恐地看着抵在脉搏上的刀尖,那处皮肤已经开始渗出血珠,冷汗浸透了后背。
不……不!他还不想死!!
不行,绝不能这样……
刀疤男一改刚才叫喊的气势,举起双手,求生欲终是令他屈服:“好,好说!只要江公子您饶了小的一条命,我立刻去找徐……我们的老大!”
江霂安没有收回剑,偏头与萧隽予对视一眼。
呵。挺聪明的嘛这小子,还知道不把幕后者直接报出来,这是怕他们知道了信息,直接杀人灭口?
不过还是多此一举。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组织这次暗杀的人是谁。
江霂安又凑近了刀疤男一点,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环状物体,“啪嗒”一声,扣在了刀疤男颈上。
江霂安收回剑,打了个响指,那类似于项圈的东西立刻化为了透明:“好了,”他直起身子,“一个小时内你必须回来,我给你解开,否则这东西会直接爆炸。”
那项圈在他说完话后,发出了一阵细微嗡鸣。男人颈侧血管顿时浮现出蛛网状的幽蓝纹路,像是皮下被埋进了无数发光毒虫,等到时候,毒虫便会全都爆体身亡,连带着他的人头滚落。
刀疤男大气也不敢喘,只觉有一双透明的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他狼狈地爬起来,恍惚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江霂安叫住刚想离开的刀疤男。男人不得不停下脚步,颤抖的眼中映着江霂安人畜无害的笑容。
江霂安忽然贴近他耳语:“可别想着用别的方式解开它——”
“不然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性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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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放他走了?”萧隽予站在江霂安身旁,双手环胸地看着男人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
他指尖把玩着一片染血的树叶,叶片边缘在江霂安颈后若有似无地扫过,"江公子何时这般心慈手软了?"
江霂安眼也没抬,轻巧地躲开那片叶子,眼睫垂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人惜命,有项圈足以威慑他。”
“哈……”
萧隽予喉间溢出一声嘲讽般的笑。
江霂安察觉出他的语气转变,终于抬起眼睛望向他:“笑什么?”
少年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一字一顿: “江、杏、绡。”
他似笑非笑,似乎刚刚突如其来的称呼取悦了自己似的:“你这点小伎俩,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是真觉得我会被你骗到?”
江霂安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项圈,轻笑一声,也没再掩饰什么:“不愧是傅公子,那玩意的确威胁不了人的性命。”
萧隽予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在探究他的话有几分真假:“那是什么呢?”
江霂安“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两人眼前瞬间出现一片投影,景象中,两旁的树飞速倒退,伴随着奔跑时的喘息。
这是刀疤男第一视角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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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某处。
昏黄的灯一盏盏亮起,天边染上了几分暮色。男人撑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低沉的声音在殿里回荡着,让原本就寂静的空间显得更落针可闻。
徐浩跪在地上:“不,不是您——”
“闭嘴。”
徐浩抖了抖,立刻噤声,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下来,汗珠砸在青玉地砖上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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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衣扣被人从身后轻解开,如墨的长发散落在颈肩,水汽弥漫在浮着花瓣的池间。
冷烨缓缓将外衣脱下,轻薄里衣下的雪白若隐若现。宋子弦轻轻抽开那最后一根带子,少女瘦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包括那些……本不该出现在光洁皮肤上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小侍女的目光在伤口上停顿,一言不发地拿起毛巾,在这位冷氏大小姐的后背上轻轻擦拭着。
毛巾突然沉入水中,荡开的涟漪模糊了水底那些陈年旧疤的倒影。少女舒服地轻叹一声,有些恍惚地望着满屋弥漫的雾气。
那些紫红色的鞭痕犹带着血痂,最新的一道还泛着水肿,从肩胛骨蜿蜒到腰窝。
宋子弦小心地避开那些交错在背后的伤口,目光沉了沉:“小姐……老爷又打您了?”
冷烨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柔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今天的秋猎,你看到那位江公子了吗?”
身后擦拭的手顿了会儿,但很快又轻轻擦起来:“……抱歉。我没注意,光顾着看小姐了。”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呀……反正我看到了,你说巧不巧,一直想见的人正好就坐在我旁边呢。”
说到此处,好似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般,这位大小姐的语气都没心情那么沉闷了:“那位江公子好生好看,真的跟传闻里一样,眼睛是蓝色的。而且他皮肤简直比我这个女孩子都细腻,真想问问他是如何养护的啊。”
身后小侍女的语气无比认真:“我觉得小姐才是最好看的。”
“嗯哼,是吗?那我就收下你的夸奖喽。”少女捻起池上的花瓣,揉碎在了指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一种兴奋又好奇的光——
“而且呀,他好像和我的那位未婚夫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