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说说。”
“一封录取通知书和一个项目，你可以看一下。”
弗莱德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宋耀棠的面前，解开信封露出里面的内容。
宋耀棠的神情微怔，拿起录取通知书的手有点儿颤抖，纸张微微晃动。
墨斯大学的生态学专业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墨绿色底色上写了金色字，宋耀棠的名字赫然在其上。她的手指摩挲着下凹的名字，传来粗糙的质感。
编码印章齐全，没有一丝造假的痕迹。
这不是假货，宋耀棠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躺在她第三个抽屉的盒子里。
而项目书上赫然写着格尔芬教授的名字，关于果蝠的生物研究。
宋耀棠在去年想要申请的学校，想要选择的导师，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没有就读的理由也很简单，墨斯大学位于中洲，宋家在西洲，参加宴会和各种活动太不方便了。「今年再申请一个在西洲的学校，我看克里斯缇学院就很不错。空闲下来的一年刚好可以多参加一些宴会，多露脸。当然不继续读书也是可以的。」
克里斯缇学院的生态学专业只有花卉种植研究方向的，与宋耀棠想要就读的没有丝毫的相关性。
于是宋耀棠阳奉阴违，接收了录取通知书。她有自己的小金库，读完研究生下来还绰绰有余。
大学报道的一周她假借与朱诺出门旅行去到了中洲的墨斯大学，但系统里面没有她这个人，编码信息错误，系统里有97，99，独独缺了她的98。
“也许是没发接受信函吗？你查看一下邮箱。”
但她发了信函，也收到了回信。
宋耀棠手脚一阵冰凉，事实她早就知道了，但仍旧坐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向上询问，得出一个具体的答复。
她多希望这真的只是系统错误。
“是你自己发了一封取消信件并且还专门来电说明情况。”
怪不得安娜没有阻止她旅游，明明有一个她亲自举办的慈善宴会在第二天，一个可以与名流以及适婚男女接触的好机会。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购买机票，落地中洲又去了爬了一座山，期间没有任何的来电和盘问。
盗取邮箱，伪造信件以及用她的声线打电话根本就不是难事。
「可以回家了，我安排专人帮你申请学校了，回来刚好可以赶上克里斯缇学院的报道时间。」安娜的消息弹了出来。
宋耀棠泄力往墙上靠去，整个人缓缓下滑蹲在地上，手机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的风吹拂而过，风带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宋耀棠只感到一阵冰冷。
梦碎了，残骸落了一地。
她的谋划像一个笑话。
宋耀棠像是一只被逗弄的蚂蚁，看着她在他们放下的石头前团团转，之后再将她放进玻璃罐里观赏。
周围人一个个满怀笑意从她身边经过，带着自己的父母朋友参观校园，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响起，定格下一张张快乐的脸。
唯独她一脸漠然。
宋耀棠手脚木木的，仿佛早就被冷风冻成冰块了，塞了好几次她才把通知书放进书包里。弯腰将手机捡起放进衣兜里。
宋耀棠靠着本能离开了学校，耳边，眼前都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茧子，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清。
自此之后，宋耀棠每日坐在酒店附近的一个公园的湖边，看天鹅在湖中嬉戏。
宋耀棠将自己浸泡在微风、水纹、旋转飘落的树叶、阳光……中。
直到一滴雨落在她的眼皮上，唤醒了她。
宋耀棠走出了梦的残骸，回到了现实。
在第六天宋耀棠回了家，没有去克里斯缇学院报道，在饭桌上说：“克里斯缇学院我不喜欢，我今年会去申请德尔大学和麦根大学。”
“可以。”宋凌满意的说，给小小的蚂蚁一点蜂蜜，让它活得更久。
而眼前的这张录取通知书的编码和她收到的一模一样，98号。
“我帮你申请了休学，你可以下学期再去报道。”弗莱德说。
“你要什么？回到拉克里特家吗？”宋耀棠将资料放回了牛皮纸袋里，自己的右手边。
“回到拉克里奇家三个月，时间到了你随时可以走人，足够我完成交易。”弗莱德知道鱼已经上钩了，放下翘起的脚，看着宋耀棠继续说：
“我会给你学院相关账号密码，你可以在学校系统查证。格尔芬教授的联系方式在项目书里了，你直接加他就可以了。”
“好，我会考虑。”宋耀棠拿不准拉克里特的情况，毕竟以她的情况大可以重新申请一次，没必要贸贸然轻易答应。但这样的话，未必是格尔芬教授当导师了，算上这次就是第二次拒绝芬格尔教授。
宋耀棠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但她还在思考。
“对了，农场附近刚巧出现了郊狼，是格尔芬教授新增的研究点，也许你会参与其中。”弗莱德微笑着继续说。
宋耀棠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枕头上凸起的花纹，诱人的果实背后可能藏有一条毒蛇。
“不到三个月会有什么后果？会撤销我的入学吗？还是说我要赔偿你们之间失败的交易？”
“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我觉得宋小姐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毁约，如果有的话，那必是事出有因，我会理解的。”弗莱德下颚微抬，蓝色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宋耀棠在他说没有后果的时候颈部松懈下来了，手放在了牛皮纸袋上。
“这是见面礼物，不会撤销的。我只是给你多找一个回到拉克里奇家的理由。”
“谢谢，我会考虑的。”
“嗯，你想好可以和我说，我送你。下次见。”弗莱德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
听见关门声，宋耀棠便将牛皮纸袋放在膝上往楼上去，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弗莱德没有走出别墅，只是站在花园，看见客厅的人影一瞬便消失了他的嘴角上扬了一点。
宋耀棠回不回其实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影响，合作的合同签订了，违约是要赔违约金的，拉克里奇家断不可能如此儿戏，因宋耀棠的离去就中止合作。
更何况合作之后他们会获得不错的利润。
为什么弗莱德要这么做，他也说不清缘由。其实他只是想要把属于宋耀棠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她的手中，为此找了一个理由。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缘起于高中时期，算是一个迟到的答谢礼。
弗莱德与宋耀棠就读于同一所私学，恰巧两人选修了同一门生物课。但学期中的一节测试课他的搭档缺席了，本以为他可能会因此落单，宋耀棠却坐到了他的隔壁，成为了他的搭档。
浓烈的阳光从窗外涌入，一个黑色的书包放在了隔壁桌上，弗莱德抬头便看到褐色头发挽起，穿着黑白色衬衫制服的宋耀棠站在隔壁，绿色的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说：
“同学，我可以和你一组吗？我搭档缺席了。”
“好。”
她坐下的时候微微弯腰，脊骨的线条很漂亮，但坐下之后腰背挺直又隐没在衬衫之中了。
一个黑白毛绒铅笔袋，一个黑灰色斑纹水壶以及一本生物书。
黑白毛绒笔袋上是一只长着牙齿的怪兽，拉开拉链露出一排牙齿，诡异又可爱。
开始上课了，随着老师的讲授，流畅清晰的字迹出现在她的生物书上。
到做实验环节，需要切片观察，但说来奇怪弗莱德怎么都无法做到，切下去要么太薄断开了，要么就是太厚了。往常他都是会将这些交给他的搭档，然后他负责观察和写报告。
“我来吧。”
弗莱德便将器具放到隔壁，宋耀棠调整了物体摆放的姿态放到刀下，一片片流畅均匀的切片便堆落在侧。金色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眸，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块绿色琉璃，专注又漂亮。
之后的实验都是由宋耀棠掌控的，连实验报告大部分都是她写的，除了一些基础的工作例如是写报告的日期以及小组成员的名字。
弗莱德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带飞的感觉，完成所有任务的时候还剩下一半的时间。
宋耀棠侧着头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她的毛绒笔袋。
“观察植物切片，但我没有自己种过植物。”宋耀棠突然说，抬起下颚看着他。
“生命的成长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可以试试种点土豆、番茄容易活的生物。”弗莱德说。
“嗯，以后买一个农场种一大片番茄和土豆，蓝莓也可以。”
“都可以的，我家后院种的东西杂七杂八，蓝莓旁边出现几颗生菜，乱蓬蓬的花到处生长，橙黄色一片。我母亲总说自由生长，其实是懒得打理。”
弗莱德找出几张照片和视频给宋耀棠看，其实还是他母亲非要他拍的，说多好看要留在他手机里。
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笑意弥漫出来了，宋耀棠把视频播放了两遍，跟着淡黄色的蝴蝶绕着后花园看了一圈。满墙的月季花盛放，自由生长一大片的橘色花朵，一丛丛蓝莓、罗勒叶、薄荷叶还有几颗生菜，一切都生机勃勃。
修长的手指放大照片细节，看植物的生长细节，停留最久的就是那一丛丛蓝莓。
宋耀棠把手机给回他了。
“我可以发你一份。”
“不用了。”下课铃打响了，宋耀棠背着黑色书包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自此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交集了，没有任何对话。
那次实验课报告两人获得最高分，这算是一个迟来的报答礼物。
弗莱德知道宋耀棠虽然厌恶回到拉特里奇家，但还是想去农场的。
弗莱德转身离开了别墅，眉目间多了一丝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