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冈县。
“守在常平道口等,果真等来了徐州败军。父亲,儿子幸不辱命,那批逃亡的伏兵大半已伏诛!”秦祈年喘着粗气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首级。
他浑身浴血,身上胄甲有许多地方都破了,整个人仿佛从血潭里走过一遭,胄甲之内的衣裳更是成了暗红色,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旁人的。
虽然血淋淋的,但激战以后的秦祈年没看出多少虚弱,他反而亢奋极了。
亢奋的不止是他,还有大厅中的其他人。自斥候从江口东郊回来后,所有人皆是这种摩拳擦掌、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口,将敌方尽数吞下的状况。
徐州撤兵是个幌子,再联系到对方行进方向,他们不难猜出李立身的意图。
尤其已知悉司州军“偷偷”绕道到吴冈后面,企图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黄雀,对方的意图更是呼之欲出——
真正的“黄雀”,不是司州军,而是李立身带领的徐州伏兵。
如果北地这边真信了李徐州和董宙**,转而派兵摸到司州军之后,企图来个背后刀,那结局只有一个:
被藏在更后面的徐州军和司州军伏兵合围,前后包抄。
不过那是已不会出现的假设。
众人看着秦祈年手上的脑袋,有人震声叫好,有人抚掌大笑,也有人握拳虚击。
而那颗圆滚滚的首级,赫然属于李徐州,李立身。
“经此一战,被我方反包围的司州主力去了九分,徐州军倒有退路,逃了半数。剩下的姜豫州定然独木难支,我等取那奸相的项上人头指日可待矣!”
“虽说让不少徐州兵逃了去,但李立身已死,如今徐州军群龙无首,量他们在短时间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哈哈哈,董李二人既然喜欢结盟,那改日就将他们的首级都放在一块儿。”
崔升平笑道:“有道以一人之勇带动全军者,是为猛将;而以一人之谋引领全军者,是为智将。三公子智勇双全,实乃将门出虎子,完美承继君侯的英明神武。”
众人附和,“虎父无犬子,不外乎如此!”
纳兰治在这时插话,“此番也多得斥候队探得先机,不然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先前拿下的兖州说不准亦要拱手让出去。”
为何拱手相让?
自然是兵败,不得不撤离。
众人同样点头认可,“是啊,亏得二公子心细如发,否则今日开怀大笑的就是旁人了。”
秦邵宗目光扫过纳兰治和崔升平,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没说什么。
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匆匆来,但临近门前似碰见了什么,顿了顿。秦邵宗看向门口,正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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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来,没等他说话,士卒阔步入内。
那是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正是与秦宴州一同前去探查的斥候。荀禾拱手激亢汇报,“君侯,徐州粮仓已烧毁!”
一语惊四座,众人哗然不止。
“烧了?谁烧的?难道奸相他们起了内讧?”这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
秦邵宗却觉得不是,因为此刻的荀禾眼睛非常亮,纵然他眼内遍布血丝,明显不眠不休许久,却依旧不能掩盖他眼中的亮光。
“都尉带我们一起烧的。”荀禾震声回答。
厅中又是一静,众人惊愕非常,竟是一时间不能言语。崔升平的长髯抖了抖,神色复杂地问:“二公子带了多少人前去探查?”
荀禾先说二十人,后面又改口说十七,之后一五一十将探查军营的始末详尽描述。
他大概有点说书的天赋在身上,从最初秦宴州坚持上山时说起,中间遭受小小阻挠,又说秦宴州提议偷袭粮仓被他劝阻,还有后续一系列的险象环生。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一颗心不由跟着上下跌宕。
待荀禾说完,不少人才长呼一口气,对秦宴州大赞不止,又问起他在何处。
荀禾如实说:“都尉负了伤,他和其他弟兄先去寻了先生治疗。”
他们只有十七人,人手极度缺乏,哪怕是先前负责摇树枝的士卒,都参与了后续的掩护撤退。
荀禾被安排在西边摇树枝,比起其他人,他与徐州兵搏杀的机会要少些,是一众人里负伤最轻的一个,因此秦宴州特派他来做汇报。
秦邵宗当即看向还拎着首级的小儿子,“秦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即刻去寻丁从涧看伤。”
父亲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少年人飘飘然,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想说自己不要紧,“父亲,我还可以……”
“速去!”不容置喙的两字砸下。
秦祈年被斥懵了,下意识往门那边去,但很快又被秦邵宗叫住:“放下首级。”
秦祈年从屋里出来,慢吞吞地走着,他没了目标,思来想去干脆按父亲说的去看个军医。
只是在去的路上……
“母亲?”他看到黛黎了,对方走在他前面,不是面朝他,而是背对着,瞧着像也要往丁先生所在的屋子去。
只是二兄方归,母亲怎的知晓他在丁先生那里?难不成她刚刚去过主厅?
这个念头在秦祈年脑中一掠而过。
黛黎听见他的声音,起初并没有停下,而是往前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转身,“祈年回来了啊……”
秦祈年看见她脸上有着不易见的恍惚,担忧问:“母亲,您是身体不适吗?”
黛黎定了定神,摇头说没有,这时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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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胄甲破的破里头的衣裳烂的烂和块破布似的血腥味冲天。
“你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别耽误了快去找丁先生。”黛黎变了脸色见他还站着想上手拉他但又不知晓他手臂上是否有伤最终没敢乱动只能一再催促。
两人一同来到医疗区。
经过两轮战役此地汇聚了不少伤员。黛黎有点晕血平日她是不会来这里的但听闻秦宴州负伤她顾不了那么多。
屋中以丁连溪为首的医疗兵忙忙碌碌正在帮士兵缝合伤口。
去岁在黛黎的建议下丁连溪用桑皮线代替了绢线效果出奇的好他惊叹之余也一直沿用至今。
黛黎来到时秦宴州伤口已处理完毕衣裳也穿了回去但腰带还没系好松松垮垮地挂在劲瘦的腰上。
也不知晓他从哪里弄了套新衣裳这会儿身上干干净净的除了面色苍白以外根本看不出他曾负伤。不知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只是带手下兵卒来看军医。
“母亲?”秦宴州看到黛黎僵了僵“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也带祈年来治疗。”黛黎上下打量他奈何儿子穿得实在整齐她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出他伤在何处。
这个暂时看不出黛黎先对身旁的少年说“祈年你把胄甲除了让先生帮你处理伤口。”
秦祈年听话照办。
他动作很快身上装备“铛铛铛”地往下掉仅是片刻功夫就只剩下里衣。不过将将脱掉最后的上衣时少年停住重新看向黛黎羞涩地喊了声母亲。
不仅是儿大避母也是他还没在其他女郎面前这么“放荡不羁”过。
黛黎会意但她没有离开只转了个身背对秦祈年面朝秦宴州
秦宴州迟疑。
黛黎冷下脸“说实话。”
“手臂和背上。”他报完两个位置后忙又说:“伤口都不深养一养就好了您别担心。”
说完还不够秦宴州迅速将腰带系好似乎怕她说要看伤。
黛黎脑袋一突一突的疼方才在门口听到的一道道议论声好像从四面八方涌来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叫她心惊肉跳、头痛欲裂。她依旧记得这里伤兵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沉默。
秦宴州低眉顺首避开黛黎的目光。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丁连溪动作很利落没花多少时间便为秦祈年包扎好伤口又交代他近日的注意事项。
等他处理完黛黎领着一大一小离开。
……
接下来的三日秦邵宗异常忙碌忙着安排人追击徐司二州的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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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也忙着应对长安军巡和豫州军的垂死挣扎。
檄文一事他同样没落下每次小战了结秦邵宗都会命人出一次榜广而告之战事进程。真如当初第一份檄文所言“刀锋所向唯在元凶非敢犯阙也”。
虽然秦邵宗早出晚归议事厅的灯火时常燃到深夜但他还是发现了近日黛黎有些不对劲。
肥料记录不看了话也少了很多听女婢说她饭量小了一些有时手里拿着书许久都未翻过一页。
至于夜里他知晓她有时会惊醒。
秦邵宗觉得她是心疼儿子负伤干脆将暂不得出战的兄弟俩喊来让他们陪黛黎去县里游肆。
吴冈只是一个县规模比不得郡但胜过村庄不知几何。战事仍在持续由于青北联军约束士卒甚严县内一切如旧。
此时街道上摊贩熙攘吆喝声此起彼伏端是热闹非凡。
黛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没什么感兴趣的。她这几日一直在想同一件事但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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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颓然又恐惧地承认她没办法稳当破局。
“汪汪——”
路边有个老翁摆了竹笼笼中装有几只幼犬。幼犬在里面哼哼地叫着一个个肚子浑圆像个**团子可爱极了。
秦宴州最先偏了脚步走到老翁前。
老翁见他来笑问道:“小郎君买猎犬吗?我这儿的都是顶好的猎犬配出来的后代自幼养起长大后必定忠诚又勇猛。不贵二十钱一只。”
秦祈年见兄长过去也乐颠颠跟上“二兄你要买犬儿?”
秦宴州颔首“买一只给茸茸。”
秦祈年和个好奇宝宝似的“为何要买犬儿给茸茸?难不成你们偷偷有协约?何时之事为何我不知晓?”
秦宴州抿唇。
此事说来话长是当初母亲不给他上前线
但黛黎也在这里秦宴州不好直接说。
秦祈年没等到应答又嘟嘟囔囔说着“你们不带我玩儿”“她想要什么样的小白犬”“我也帮忙看看”之类的话。
老翁听他说要白狗主动从笼子里拎出两只“小郎君您看看这俩如何?左边这只敦实些只有尾尖沾了一点墨……”
黛黎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大一小在挑小狗眼瞳颤了颤。
兄弟俩站得很近秦祈年不及秦宴州高但不妨碍他伸手搭在兄长肩上勾肩搭背两人凑一起讨论小狗。
说他们是亲兄弟一定会有不知真相的外人相信。
正因现在的兄友弟恭所以黛黎深深地恐惧着害怕有朝一日他们刀剑相向。
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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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或许已存在了许久,最开始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卡在石缝深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随着近日一场场战役,它像得了风雨的滋润,迅速生根发芽。
黛黎仍记得那日她算着日子等州州回来,但坐等右等,愣是没等到人。她坐不住了,干脆前去议事厅,打算等秦长庚事毕后问问他。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祈年在做汇报,他不仅拿下了李徐州的首级,还剿灭了许多徐州残部。
这是个好消息,许多人恭贺他。
黛黎在其中听到了崔升平的声音,紧接着还有纳兰治的。但后者并非说着夸赞祈年,而是提起了州州。
她心中生出几分古怪。
后来斥候归来,说起他们行的虎口拔牙之事,她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听到了议事厅里如同江水般滔滔不绝的夸赞声。
刹那间,黛黎只觉那股怪异感乘着称赞之风扶摇直上,也像油入烈火,轰然涨到了顶峰。
那阵风可真冷啊,好像能吹到人的骨子里,连骨头间的缝隙都没遗漏。而在凛冽的寒风中,黛黎好像看到了连片的腥风血雨,和不死不休的兄弟阋墙。
秦长庚麾下的幕僚站队了,州州身后居然也有簇拥者!
他们敢站队,是不是得了秦长庚受意?否则如何敢啊?
秦长庚呢?他是怎么想的?他是将州州当成一块磨刀石,还是其他?
来到大燕朝之前,黛黎只是出版社的编辑,没走仕途从政。所以她承认自己的**敏锐度确实不怎么高。
正是这样,她才更惊慌。
迟钝如她都察觉到了不妥,暗地里双方的矛盾是否更大,更为难以调解……
黛黎第一次觉得,丈夫太有潜质和实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长庚显而易见不会只止步于一个君侯之位,他的目标是皇城里的大宝,是掌整个天下的权柄。
就算州州没有争权的心,但日后被推着、逼着和求着呢?他会愿意吗?他能拒绝吗?他能平安脱身吗?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州州和祈年都是好孩子,哪怕后者并非她亲生,她也希望他往后平乐安康。
黛黎看着哥俩好的兄弟二人,陷入了抑制不住的忧虑之中。
她所想的秦宴州和秦祈年都不知晓。仔细对比过后,青年挑了**色更纯、也更敦实的小白犬。
“母亲?”抱着小狗的秦宴州转身,见黛黎愣愣地看着他和秦祈年,面色有些苍白,“您怎么了?”
黛黎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无事,发了会儿呆而已。”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遇一队行商,商贾说话的声音飘来:
“听闻徐州军和司州军都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啧啧,看来长安那些个权贵的日子往后难过喽。”
“树挪死,人挪活。他们还能被一座城困死不成?长安待不下去,大不了逃呗,逃到安生的地方继续过日子。”
黛黎骤然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