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半数?怎么可能?!盛燃双目瞪圆。
“黛夫人瞧着非农户出身,焉能懂堆肥,更遑论谈及什么独门之法?且这半数,未免过分夸张了。崔升平语气惊疑且凝重。
盛燃懂他的惊疑,但后面的凝重……
二人对视一眼。
能当谋士就没有头脑愚笨的,在这个对视中,盛燃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海清,你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主公所为?
来传信之人已退下,周围无旁人,盛燃因此说完了后半句,“你是在怀疑主公如今在为秦小郎君造势?
“难道不是吗?作物产量提高半数,这话说得倒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出来,但要真正做到谈何容易?若是能办到,昔年两河泛滥和大旱降临,饿死之人能少个五六成;论政绩,也**德,岂有更大乎?退一万步而言,若有此法也该是握在一个庄稼汉手中,如何能为一个娇养的女郎所知悉?崔升平说到最后已是眉头紧皱。
“可是龙骨水车分明……盛燃顿了顿,“当时你我都在并州料理容公的后续事务,未得空前往赢郡。此事个中内情究竟如何,唯有纳兰无功知晓。
但纳兰治是秦宴州的师父,且这位本身也是个极为敏锐之人。
他们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探龙骨水车,对方必定会猜到他们不仅最初半信半疑,如今也秉着质疑的态度。
崔升平抚着长髯的手停住,“此事不适合与纳兰无功说。
盛燃本就不同意,如今颔首。
“先前我们建议让三公子迎娶南宫青州之嫡女,但这提议被主公驳回。如今又有这等消息传来,子凭母贵,主公对黛夫人钟情至此,不得不令人忧心他是在为秦小郎君铺路……崔升平说。
明年开春大婚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别说他们,就算中途横着身为望族的卫家,还不是照样被主公收拾了。他们不能妨碍,也无力阻碍主公的大婚。
两人都觉头疼异常。
“此事如何是好?
“主公手腕向来强硬,如果我等中途极力劝阻,有可能适得其反,不如且先看看。反正这一半的量……崔升平摇头,“除非主公偷偷开私库给她补全,否则绝不可能。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你说得是,到时我们仔细看着点主公,再联和其他几个屯长及时劝止,才好早早结束这一场闹剧……
晚膳后天灰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而在这本该安寝的时间,一众武将却聚在院子里嘀嘀咕咕。
“……产量提高半数有些夸张了。这是委婉的白剑屏。
“我很想相信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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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但我理智告诉我我要是相信她那些个什么仓曹、大司农、水衡都尉通通都是尸位素餐该死!”这是一本正经的莫延云。
可不是该死嘛这么多人研究来研究去都没有黛夫人一个女郎见多识广。
“黛夫人她既然敢放言我想她必定心中有数。”这是坚信不移的乔望飞。
“所以今日是准备了多少东西?”这是白天不在的魏青。
丰锋如实说:“我负责收购三车牛粪和猪粪胡豹负责买骨粉、石灰和草木灰。”
“骨粉?这是做什么用?”向来寡言的燕三问。
丰锋眼珠子转了转“我不知晓。不过既然黛夫人已着手准备材料想必不久后便会动手堆肥不如我们明日齐齐去主院外听候吩咐。”
“还是老丰你有办法!”
……
日落日升东方既白。
黛黎一觉醒来听念夏说外面有一群武将候着她。刚睡醒黛黎以为自己听岔了“等我?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昨日夫人说了堆肥他们一个个好奇极了如今争相要为夫人效力。”念夏抿唇笑笑。
黛黎揉了揉眼睛“他们来多久了?”
“有两刻钟了听闻您未醒都说不着急等您睡够了再说茶都喝了好几壶了。”念夏的神色自豪极了。
以前她也是为奴为婢但伺候的主子在男主人前极尽卑躬屈膝连带着面对男主人的部下时也多有回避和迁就。
别说一群人等她睡醒连得部下一句夸赞也是不可能的。
不也不一定。
就是得了赞美以后男主人极有可能将宠姬转赠。
黛黎对念夏说“今日我要去田地里发饰和衣裳从简即可。”
等她洗漱好
在黛黎的视角里主院门口杵了好几个木桩子有的倚墙而立有的蹲着还有的干脆坐在地上。
这会儿见了她一个个双眼放光要是换掉他们身上的劲装活脱脱就是一群讨薪的工人。
黛黎:“……”
但不等黛黎开口长廊的另一端拐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正是掐着时间回来的秦邵宗。
昨日消息放出去后他并不意外今日一大早主院前便围了一圈武将。然而知晓是一回事如今亲眼所见感觉不虞又是另一回事。
往日的爱将这会儿和扎地上的木刺似的蹲着的刺眼站着的碍事。秦邵宗目光扫过一开口就是来者不善“怎的都很闲?”
一众武将皆是头皮一紧。
方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如今迅速站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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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
一群人见过礼后,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低头当鹌鹑。
没人说话,那黛黎说:“你们都打算和我一同到田里去?
凝固的气氛瞬间被煮沸。
“我等愿为您效绵薄之力。
武将嗓音洪亮,这不约而同的一声传出老远。远刚晨练结束的秦宴州和秦祈年皆是一愣。
少年惊讶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秦宴州想到了昨日,“昨天丰屯长已备好材料,想来今日他们去寻我母亲了。
秦祈年喜欢凑热闹,“那咱们也去!
……
主院前。
“……对,还要许多稻草,劳烦你们去搜集。
温度会直接影响堆肥。春秋两季温度适宜,土壤中的微生物正活跃,可以高速分解废料。
夏天和冬季一个过热一个过冷。尤其是北方的冬天,温度随便都能降到十度以下,这时候则需要给土地保暖。
在现代,保暖可以用塑料膜,一大片黑色的塑料膜往地上一拉再一压,形成一个相对的吸热区域。但这个时代还没塑料膜这玩意,只能用稻草代为保暖。
可别小看稻草,古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面的“草,除了指马匹饲料之外,还指稻草。
在棉花还没有广泛普及的宋朝以前,行军打仗的士卒夜里就是用稻草来保暖,晒干的稻草往身上一盖,味道好闻又暖和。
而现在,黛黎需要用稻草来做保温工作。
丰锋和乔望飞接了收集稻草的任务,率先离开。其他人还在原地,一个个摩拳擦掌,翘首以盼,只能黛黎分派任务。
黛黎无奈扶额,“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急,但是堆肥这事并非一蹴而就。光是粪便发酵腐熟这一个前置的过程,就能花上几个月。
正常来说,粪便的发酵和腐熟需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时间。而其内的微生物受温度影响,时间会随之缩短或延长。
如果是夏天,一个月左右就能完成发酵和腐熟了;但倘若是冬季,时间要长许多,得三到四个月才能完成发酵。
当然,这是最传统的堆肥方式。
在现代,通常会人工加入一些发酵菌,以求高效地完成腐化过程。但这里没有办法,只能将一切交给时间。
“几个月?竟这般久?莫延云瞠目结舌。
不仅是他,其他人亦面露错愕。
除了奉命去收集稻草的丰锋,旁的武将都没种过地。如今听黛黎这般说,他们惊愕之余,又有种浑身牛劲没处使的挫败感。
“不过若诸位不嫌弃,活儿还是有的。黛黎忽然笑了。她眼尾翘起一点小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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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几分平日罕见的狡黠。
秦邵宗一眼就看出她接下来的话非同一般,他眉梢微扬,但没做声。
一众武将都热切得很:
“黛夫人但说无妨,只要我办得到,定不推辞。
“便是那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黛黎听他们越说越夸张,不由笑着摆手,“无需你们上刀山。就是堆肥得不时翻堆,大概每隔四五日就得翻堆一回,换换粪草的位置,以此来散一散堆内的废气和帮助里面小生物的生长。
此话一出,周围一静。
后面那句小生物有些人没懂,但不妨碍他们听懂前面。
翻、翻粪土?
一个个武将瞪圆了眼珠子。
让他们上战场杀敌、浴血拼搏,他们绝不会眨一下眼睛,但这翻粪土……
气氛再次凝固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辨识度很高的公鸭嗓传来:“父亲,您和黛夫人要出府吗?能否带上我和秦宴州。
嗖嗖两下,秦祈年和秦宴州前方的人影通通闪开。
青年眉目微动,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黛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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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黛黎穿了一身黑,长发也扎成高马尾,相当英姿飒爽,一看就不是去普通游肆。
“母亲,我想和您同去。秦宴州说。
黛黎疑心这两人什么都不清楚,纯粹想凑热闹,干脆问他:“州州,你知道我要去哪儿,想做什么去吗?
秦宴州点头说知晓,“您将去郊外的田里,要堆肥。
黛黎又说:“昨日我让人收集了几车牛粪和猪粪,按计划今日得去堆起。你确定要来?
秦宴州:“要来。
他见过满街米店鳞次栉比,米面满仓,也是真正挨过饿、连草根树皮都吃过的人。如果能帮的上忙,踩几脚牛粪真不算什么。
其他武将霎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
秦小郎君身为黛夫人之子,再过些时日他就是秦氏记上族谱的公子了。他尚且不嫌脏乱,他们又有什么脸不吱声。
看够了戏的秦邵宗发话,“尔等去留随意。夫人,我们走吧。
一行人打马出城。
冬季并非日日都落雪,下了雪后,只要太阳出来,雪是会慢慢化开。一句话说便是,下雪一两日,后续长期融雪。
近几日都没有再落雪,地上的雪融得差不多,先前大地披上的银装逐渐退去。
秦氏本就是望族,就算秦邵宗没当上渔阳郡的一把手,他也有许多田地。这些良田会租给佃农耕耘,作为农田持有者只需定期收租。
天空湛蓝广袤,偶尔有零星飞鸟滑翔而过,远处青山巍峨。而放眼郊外一众平坦的田地,如同一块块整齐的补丁,彼此相连、收尾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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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要连到天边去。
冬季是农闲时,黛黎一路过来都没看到多少农民。
“到了。”秦邵宗勒停赤蛟。
黛黎翻身下马,而后揉了揉自己的脸,出门走得急忘了戴帷帽,刚刚吹了一路的冷风,脸都冻麻了。
秦邵宗见状也伸手过去,“细皮嫩肉的,冻伤了?我看看。”
“不劳您大驾。”黛黎嫌弃他手上的厚茧,侧头避开。
后面一众武将有的低头研究脚下泥巴,有的眺望远去青山,有的则一本正经地整理马鞍。
大家都很忙。
黛黎也忙,匆匆结束一句插科打诨后,她问胡豹:“昨日收集的骨粉和草木灰等物都运来了吗?”
“有的,皆已用麻袋分装好。”胡豹率先下到田里。
“暂时不急用,可以先放放。”黛黎也下田区。
她比划了下高度,“那几个牛粪和猪粪混合在一起,尽量堆个圆包,肥包高约九尺,要尽量大些,热度散得越慢越好。对了,堆之前底部要铺一层杂草,最好是枯叶和绿草四六开,一共要个十麻袋。”
昨日没有让人去收集杂草,不过秦邵宗这一块田近山,走一趟相当快。
燕三几人当即抄起麻袋打马过去,不久后便带着鼓囊囊的麻袋归来。
“全部洒这里。”黛黎方才让人挖了个坑,“枯叶先铺,然后是绿草。别铺完,用三分一即可。方才让提的水呢?州州,浇一点水下去。”
青年提起木桶,一手拎木柄,另一手扶着木桶底部,哗地往坑里泼水。
黛黎:“再铺牛粪和猪粪,和枯叶绿草交错夹层。州州,浇水。”
众人依言而行。
好一通忙活,六车的粪和着枯叶绿草合计堆了两个大粪堆。
黛黎拍拍手:“用稻草将上面盖一盖就完事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再去收一些牛粪猪粪,后续如法炮制,堆多些粪包。至于这些堆好的肥堆,君侯,你安排个值班表,每隔五日让人来翻一回。”
北地的田地这么多,光是一点有机肥是绝不够用的。既然如今是农闲,不如干脆多做一些。
众人领命。
“咕噜噜——”
黛黎隐约听到了车轮声,她循声看向渔阳的方向,竟见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
她稍愣,下意识转头看身旁的秦邵宗。男人对上她的眼,棕眸多了几分温和。
“夫人,随我回家去。”他笑道。
凉风拂面,刮在脸上冷冰冰的,冷到甚至令人觉得面皮那一块微微发麻。
但是那辆马车却像一把火炬,分明并不奢华打眼,却有种融融的暖意。
黛黎垂了垂眼。
从这天开始,每隔几日秦府便有几匹快马同出,直奔郊外。
快马来来去去,日升日落,时间缓缓流过。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而在深冬的尾巴,黛黎的第一批熟腐粪便,在万众期待中完成了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