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雄从来没有这般疑惑过,秦长庚不与那个姓胡的小卒到郡中各处破除流言就罢了,居然游手好闲,和一个女郎游肆。
更令南宫雄不解的是,他竟也鬼神使差骑着马,跟上那架马车。
不知不觉,前面的马车停下了,停于一家卖配饰的店铺前。
黛黎此番出行没有带女婢,她自行推开车门,正想下车,却不及防看到了站于车门外的秦邵宗。
他朝她伸手。
那只粗粝的大掌翻开朝上,其上的掌纹明显有一段断了。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似乎有人在看,也似乎没有。秦邵宗没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帷帽之下的女郎不见面容,不知神色,她停顿片刻以后,伸手过去。
白皙的指尖刚点在他掌中,男人便主动往前少许,大掌收拢,将那只柔软的素手握在掌内。
“带银钱了吗?”秦邵宗问。
黛黎点头说带了。
自从她的传被他毁了以后,这人似乎自信她再也翻不出风浪来,于银钱方面对她并无任何限制。
库房门户大敞,饰物和一些旁的用度任她挑选。黛黎没和他客气,也没有任何不配得感,他敢给,她就敢拿。
黛黎下车后挣开他的手径自往店里去。
秦邵宗转头望向旁边还骑于马上的南宫雄,后者这会儿正偏头追随着那道倩影,眼里有惊艳也有好奇。
美人不全然在脸,观身段,看气质,有时一个剪影就能美得惊心动魄。
怪不得秦长庚那厮不要他准备的舞姬,原来真藏了个大美人,这是吃过凤髓龙肝后,看不上小菜……
“童谣一事已了,南宫你可以回军中准备了。如无意外,后日动身。”秦邵宗说。
南宫雄却没动:“秦长庚,你是如何得知那骗术的各中玄机?”
秦邵宗方才亦是骑马来,此时手持马鞭,听闻南宫雄的话,他朝对方懒洋洋地笑了笑。
南宫雄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祥预感。下一刻,预感成真,一条黑色的马鞭破风而来,一鞭子抽在他座下的骏马上。
马匹吃痛,立马撒开蹄子往前跑。
秦邵宗反手将鞭子搭在肩上,“南宫你先忙,慢走不送,此事过两日我再告诉你。”
“秦长庚你这瘪犊子!”
秦邵宗左耳进右耳出,将马鞭随手抛给亲卫,便也进了店铺。
……
店里。
摘了帷帽的黛黎正在看玉挂。
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无论男女大多都有佩戴玉挂的习惯,不同在于玉挂的形状。郎君佩青竹与猛兽,女郎更偏爱花鸟。
州州好像没有好的玉挂,买个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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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也不错。
“这个不错,就是雅致了些。身侧有人说话。
黛黎不用转头都知道是他在乱给意见,她不理他,继续翻看手里的玉挂。
正面和背面的图纹是不一样的,正面是青竹,背面是兰花,都是四君子。
秦邵宗见她一个劲地看,模样认真仔细,瞧着对这块玉挂挺满意的。
一旁的商贾搓搓手,心道今日是贵客临门,这贵妇一来就让他拿出最好的玉挂,这桩生意很有希望,“夫人,这块玉佩是店里的镇店之宝,雕刻是重金请的名家风海先生不谈,单是籽料本身也极为油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秦邵宗见她看了又看,目光再次往那边偏了偏,“行吧,雅致一些就雅致一些,兵戈重煞,两者调和也未尝不可。
黛黎一顿,转头看他。
她头上的帷帽已除,两人的目光无阻隔地碰上。
也是直到这时,黛黎才发现这人兴致勃勃,再结合刚刚他那一句,她觉得他肯定误会了。
黛黎:“……
四目相对中,黛黎能看清楚秦邵宗的神色,他自然也能。
秦邵宗扬起的嘴角落下,男人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目光锐利,语气危险,“夫人该不会是想花我的银钱,而后把我撇下,单独买礼物送给旁人吧?
那双棕瞳渐露凶狠,仿佛只要她敢点头,或者敢说一个“是字,他就立马拎她出去打道回府。
黛黎:“……不是。
秦邵宗下巴微抬,“选吧。
黛黎手里还拿着那块玉,她环顾一圈,最后走到文房四宝那个区域。这里除了笔墨纸砚以外,还有一些小摆件,比如镇纸和笔枕。
秦邵宗跟着黛黎过去,见她拿起一个虎形笔枕,而后目光带了几分试探地问他,“君侯,您觉得这个如何?
秦邵宗气笑了。
这笔枕一指长都不到,小小一个,还是她随手拿的,与她方才看玉的专注有云泥之别。
敷衍他是吧。
黛黎见他不悦,隐隐有要发怒的迹象,连忙道:“其实方才在老远时,我就看到这虎头笔枕雕得甚是威风,与君侯您如出一辙。不过物件有些小,也不知您会不会嫌弃。您若是嫌弃,我选个别的?
秦邵宗一顿,从她手里把虎形笔枕拿过。
这笔枕用的是黄玉雕刻,且还是一块并非通体全黄的玉,其上有两条墨线晕开,乍一看像极了老虎的虎皮。
秦邵宗将其翻了个面。
玉的材质一般般,但颇有特色。虎头的雕工勉强能入眼吧,整体确实有那么几分像他的威风。
黛黎偷偷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惊讶地发现这人的火气好像压下去了。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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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玉挂,心道这人在某些方面其实也挺好忽悠。
“就这个。”秦邵宗觉得这小玩意儿初看丑,看多几眼就顺眼了。
买好礼物以后,马车打道回府。
在这辆马车离开后,不远处一个蹲在街边卖货的小贩直起身,东西也不卖了,直接挑了担离开。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谁也没注意到这微不起眼的一幕。
秦宅。
待黛黎回来,念夏和碧珀已经将她的行李通通收拾好了并装车。
“州州,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黛黎把儿子喊过来,将锦盒给他。
秦宴州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红绸之上静静躺着一块和田玉,玉上刻着苍劲的青竹。他看了片刻,像儿时一样先伸手摸摸内里,然后嘴角才翘起一个于他而言能算得上明显的弧度,“喜欢,多谢妈妈。”
“客气什么。”黛黎摆手。
她说起另一件事。要让儿子去看心理医生,除了让医生肯工作以外,自然还少不了患者的配合,黛黎说,“州州,我给你找个老师如何?”
秦宴州稍愣,“妈妈,我识得字。”
“不,和识字无关,读书除了断文识字以外,还能开阔眼界。”黛黎怕他不答应,压低了声音使出**锏,“多学些东西,以后咱们母子俩在外,说不准能过得更轻松些。”
果然,她面前的青年点头了,“好。”
黛黎一颗心定了。
行囊很快收拾好,和黛黎预计的一样,当日下午她就乘车随秦邵宗出城。
这次撤离是全员动身,撤退得很利落,一个士卒都没留下。
车队从大宅离开,碾着日光一路往西。在夕阳铺满大地时,抵达了郊外的军营。
属于黛黎的军帐已经扎好了,念夏和碧珀正将行囊一一搬入帐中。
迎着暖茸的夕阳,黛黎看到了随风飘扬的军纛,军纛下巡逻的卫兵成队,还有几个坐在军帐前聊天的眼熟身影。
晚膳前夕,且无战事,大家都很悠闲。想来,纳兰治也同样如此。
黛黎看向身旁还未离开的男人,明示他,“君侯是不是有些话想和纳兰先生说?”
秦邵宗哼笑,“夫人急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事,何曾有过一次不做数?”
话虽如此,他还是往纳兰治的军帐去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秦邵宗出来了。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另一道瘦削的身影。
纳兰治一袭灰色交领长袍,手持一柄羽扇,见了黛黎,他执扇拱手,“黛夫人。”
黛黎还礼予他。
虽说秦邵宗刚刚已和他说过大概,但拜托别人这种事,不管如此,还需自己亲口说一遍。
“纳兰先生,我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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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拜托你我想请你教导我儿允他拜你为师。”黛黎的表情十分郑重。
在古代“师”之地位非常重所以才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尤其是一些有声望的大名士收徒是非常严格的。只要不合眼缘管你是腰缠万贯
纳兰治摇了摇羽扇“某有一事不解不知黛夫人可否为某解惑。”
黛黎:“先生但说无妨。”
“你的才学与见识非某能所及令郎由夫人亲自教导更出众为何黛夫人你要离本趣末?”纳兰治不解。
他方才已从秦邵宗那里听闻“神迹”破解的经历这其中的玄机他闻所未闻再次甘拜下风。
所以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黛黎瞅了眼旁边的秦邵宗不大想儿子的内情被太多人得知。
秦邵宗察觉到她的目光额上青筋跳了跳。
他发现她有一些坏得紧的习惯比如过河拆桥。先前在南康郡她借他之手弄多了一块传转头就扔下一地的烂摊子让他收拾。现在他给她牵线搭桥完了她立马想让他去别处连听都不让他听。
待兖州一战结束他必定好好教一教她叫她改一改这糟心的坏毛病。
秦邵宗冷笑了声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纳兰治见状摇羽扇的动作顿了顿待再看向黛黎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秦邵宗走了周围只余她和纳兰治二人于是黛黎和对方开门见山:“纳兰先生不瞒你说自从知晓先生之经历我便深深折服于先生意志。扪心自问若是我遭此遇定然做不到先生十之一。我儿身世坎坷遭逢大难后性格与寻常小子完全不同我忧心不已却又无力改变不由想起了先生超脱凡俗的心境遂斗胆向先生求助。”
怕对方觉得任务重黛黎还说:“您不用教他天文地理也无需如同其他师长一般倾囊相授我只想先生多开导他。”
“令郎一事某略有耳闻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开导一事某只能尽力而为不能给你保证效果。”纳兰治叹道。
他这是同意了。
黛黎对他福了福身“先生肯应已是大恩我不敢苛求其他。”
秦邵宗走了一段后回头看身后只见不远处的两人站在夕阳里。
起初纳兰治的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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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时摇两回但后来不知她说了什么扇子慢慢停了。他还看见她再次对纳兰治福了福身。
这回对方受了她这一礼。
古代对“师”的重视也代表着拜师礼并不草率。《礼记·少仪》中有云:束脩十脡脯也。
这意思是学生给老师的学费是十串肉干。老师收下束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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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叩首再敬茶老师回赠大葱和芹菜寓意学生聪明勤快。如此流程后师生关系正式确立。
往后除非主动发文断绝关系否则师生关系将持续一生。
束脩十串肉干。
黛黎本来想遵照古法结果秦邵宗知晓她要准备的束脩后他却说:“送十脡脯过于小气夫人直接去和火头军说声让他们挑最壮的十头公羊出来到时把十羊当束脩。”
黛黎拧起细眉“不大好吧。十头活羊不好处置后面肯定要混进羊群里养的时间久了谁还记得纳兰先生有十羊说不准他也不好意思旧事重提。”
秦邵宗:“那就宰了吃羊宴。”
黛黎还是皱着眉“您先前说后日出征那明晚吃的全羊宴纳兰先生那十羊岂不是要算在其中?君侯下令宰羊开宴将士对您感恩戴德纳兰先生却无人得知不妥。”
这一番操作下来相当于左手倒右手他秦邵宗该开宴的还是得开宴而纳兰治却什么也没有。
束脩都被迫捐出去了可不就是一场空嘛。
秦邵宗轻啧了声“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分开明日全军的羊宴以无功的名义开此外那十串肉干另外再送如此夫人满意否?”
肉干虽不错但值得她总是惦记着?
黛黎笑道“君侯英明如此甚好。”
……
转眼一日过去。
纳兰治要收徒且今晚这场肉宴会因其更为盛大的消息插翅般飞遍整个军营。
“听说了吗今日纳兰先生要收徒君侯因此让人多杀了好多牛羊。”
“哪能没听说啊我期待着呢今晚必定敞开肚皮吃!说起来如今未收子弟的名士极少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我先前还以为纳兰先生会一直如此。”
“可能以前没看中吧。我听闻这次先生收的是秦氏子其长辈和君侯似乎颇有渊源
“秦氏子?姓甚名谁?”
“这哪是我能打听的事等着吧他的名声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传开了。”
……
帐内。
一身白衣的秦宴州先于盥盆中净手再正衣冠。
在一道道目光中青年接过黛黎手中的束脩上前几步跪于拜垫上双手端礼奉上“素闻先生学富五车**通今弟子秦宴州欲向先生求教授业特来贽见。”
“非博学也请君无辱。”纳兰治接过了他手中的束脩。
秦宴州叩首敬茶。
礼成纳兰治亲自两人扶起。
计划进展顺利黛黎呼出一口气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秦邵宗看了她一眼:“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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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到时及冠,可让无功为其加冠。”
一方大名士亲自为其加冠,这殊荣非一般人能有。由名士及冠,于自身声望有益,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黛黎缓缓垂眸。
儿子的及冠在半年后,半年啊……
秦邵宗:“就这般定了。”
拜师礼毕,军中举办肉宴。
军中的宴会没那么多讲究,众人围火而坐,用的也是能坐两人以上的长案。
黛黎这回依旧和秦邵宗同坐一案,秦宴州则跟着他的师父,其他高阶武将三三两两组队。
案几围成圆圈,中间是篝火,剖开半边的羊架于火上,不止有烤羊,旁边还有许多以木签穿的烤鱼。每张案几上堆叠有包子馒头和米糊,以及野莓若干。
可以说比起上一次黛黎参加过的肉宴,这回食物的品种多了不少。
黛黎不喜欢吃羊肉,她拿烤鱼吃。
精盐铺满其上的鱼很入味,吃一口鱼,再喝一口米糊,黛黎心满意足。
并非庆功,只是战前大宴,大家都没有喝酒。不知不觉,黛黎的烤鱼吃完了。
好吃,但一连吃了两条鱼,有些腻了。黛黎伸手去拿解腻的野莓。
一边吃,一边听着他们谈天说地,有人说七江郡不难打,难打的是七江郡后面的白日城,此地前面有一座险关。
此关北临津水,南踞一连串名为“赤角”的高山山脉,中间唯有一道可供车马通行。
听着听着,黛黎自己那份野莓也消灭干净了,她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
忽然,一个装满野莓的小碟子放在了她面前。
黛黎稍愣,沿着拿住小碟边缘的那几根深色长指往上看,对上了一双映着火光的棕眸。
黛黎伸手想拿,却见那几根长指往后收了收,连带着小碟也往那边缩。
“这世间可没有白吃的餐食,夫人说句好听的来。”他如此道。
黛黎迟疑,“……谢谢您宽宏大量。”
他还是方才那副神情,没露出不满,但小碟子也没推过来,瞧着是不合意居多。
黛黎静默一瞬,忽然间福如心至,“那我祝君侯明日旗开得胜。”
秦邵宗勾起嘴角,将小碟子推过去,“承夫人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