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过云落,秦宅。
“阿嚏……
黛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自己热感冒了。
“夫人,您是染风寒了吗?可需奴去丁先生那处拿几副药回来?碧珀担忧道。
黛黎揉完鼻子后,静等了片刻才说,“我喉咙不疼,鼻子也不堵,应该不是风寒。
至于为什么忽然连续打喷嚏,可能是有人念叨吧。思及念叨,她想起今日秦邵宗出府时,问她要不要随他一同去军营。
黛黎以脚伤未愈拒绝了。
她估计是真的要开战了,这人不想来回奔波,所以才有如此提议。
但她才不乐意呢,这府上住得好好的,取水方便,榻睡得舒服,正院里的小灶也随便用。待脚伤好了,还可以出门游肆,作甚要去随军风餐露宿。
当时那人低头看了她的脚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夫人,衣裳取回来了。外面传来念夏的声音。
今日念夏出门去绸庄,取前些天为秦宴州定做的衣裳。
如今她带着衣物归,见黛黎和碧珀聚在一块,又想起黛黎因脚伤已有几日未出门,遂放好衣裳后,她对黛黎说起一件外面的趣事。
“夫人,今日我在郡中听闻一桩奇事。念夏见二人看过来后,继续道:“有一庖丁在做餐食时,忽见天上飞来一张桑皮纸,这庖丁捡到以后本想拿去扔了,结果方到手上,却惊见纸上竟浮现出字。
碧珀瞬间被吊起了好奇心,“那上面写了什么?
“山河虽好非完璧,祸根犹是北方来。念夏觉得这话还挺朗朗上口的。
黛黎眉心一跳。
“字凭空出现?真的假的?碧珀惊疑道。
“我没看见,但据说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这神奇的一幕,后面陆续有人跪下,拜称上天显灵。念夏如此说。
碧珀喃喃道:“光天化日之下有如此异像出现,难不成真是上苍显灵,因此才投下某种暗示?
“此事往后在府中莫要提。
黛黎不放心,又补充道:“不仅府上不能提,到外面也不可凑这种热闹,否则被人拿住了把柄危及性命,那时我可救不了你们。
二女顿时大惊,再三保证。
“你们去喊胡兵长……黛黎说到一半改口,“罢了,不用去,你们各自去忙吧,不用在此伺候我。
待她们离去,黛黎坐在软椅上发愣。
山河虽好非完璧,祸根犹是北方来。
北方,秦邵宗。
并非多么深奥的一句话,却正好适合给文化程度不高的白丁解读。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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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也很直接自己琢磨下就能琢磨明白。
说不准琢磨明白后这群“明白人”还会聚在一起偷偷交换消息若是不加以干预这团掩在平静之下的阴云将迅速发酵。
民心与声望这两样东西看似换不了实打实的银钱却有时能在关键时候起决定作用。昔年秦穆公攻打晋国命悬一线时为一群农夫所救能说这其中民心没有起关键作用吗?
有人在暗地里对付秦邵宗。
一出手就是神乎玄乎沸沸扬扬估计不久后要满城皆知了。是何人所为是州州的那些仇家寻上门了吗?
秦邵宗如今虽不在城中但城中发生的事他未必不知。不着急她再看看好了。
黛黎打定主意静观其变结果当晚就发生了一件事狠狠吓了她一跳。
有刺客进来。
和上回的乌龙不一样这回是真有人夜闯。且还是直奔主房来黛黎半夜惊醒听到外面的厉喝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的脚已好了大半走路只是慢些无需女婢掺扶当即黛黎起床出去看。然而刚走到窗边无意间往外看的这一眼令她脸色大变。
她儿子提着刀正往外走。
“州州!”黛黎连忙喊。
已行至院中的青年停下脚步倒回来。
“你到何处去?”黛黎盯着他手里刀。
秦宴州如实说:“府上来了刺客秦长庚不在其他人也大多不在那些刺客很可能是冲着我或者您来的。我去将他们都杀了妈妈您继续休息。”
这番话听得黛黎心惊肉跳。
月光此时从云后探出头来淡淡的月光洒落。身着白袍的青年立于庭院中月华落在他俊美精致的眉眼上却映不出任何温度。
他像一樽冰冷的艺术品比如是用玉雕刻而成的刀
他此时无疑是平静的对接下来即将要被收割的性命无动于衷。
“州州你站那儿别动。”黛黎喊住儿子后她忙绕到外面去。
屋檐下青年岿然不动还保持着方才的站姿甚至连站的角度都没有变过。直到黛黎来到他身旁他才向左转改成面向她。
“来刺客就来刺客了外面的侍卫会处理不用你管你回去睡觉。”黛黎郑重道。
儿子已经比她高得多了此时低着头听她这句堪称是命令的话眼里依旧是小羊羔的温顺没有半分不情愿与抗拒。
但他站着不动。
黛黎加重了语气:“听话!”
“我回去睡觉您也早点休息妈妈晚安。”青年颔首。
黛黎:“州州先回去。”
秦宴州闻言转身回房。
黛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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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房间的房门合拢仍站在原地没动她心潮起伏一个令她手脚冰凉的认知将她钉在原地。
这些东西并非骤然出现只是先前她并不愿正视它们自欺欺人地将它们拒之门外。而现在它们如同海啸般呼啸席卷
州州来到这里时才九岁他在这个时代待了十年。
九年与十年。
后者的时间明显更长更别说前面九年里他并不是一开始就会跑会跳也不是刚出生就有自己的认知。
他的三观还未完全建立好就被这个**的时代暴力抹去再一点点以鲜血、以残骸重新塑造。
人命在他眼中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的骨子里多了一股难以磨灭的血腥味。
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黛黎发觉儿子在性格和交际这两块出了很大的问题。
秦邵宗麾下不乏有擅谈的武将每人都对州州很好奇有几个还日日找他聊天。但州州的状态不像是厌恶搭腔又或是懒得搭理他更像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一座无望的孤岛里。
除了和她说话他几乎不会主动接触其他人。有时自己一坐就是一个白天什么也不干只像木偶一样坐着。
黛黎心疼他麻木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黛黎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打探消息的念夏回来碧珀也不住出声提醒。
“外面情况如何?”黛黎问。
念夏回答:“潜入十人已尽数伏诛。”
“夫人胡兵长在院门守着您不必担心。”碧珀以为黛黎吓坏了。
黛黎顺着看去果然看到院门有几道被火光拉出来的长影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然而重新躺回榻上黛黎却是再没能入睡她睁眼到天亮。
翌日用过早膳后黛黎让念夏和碧珀到府外走一趟并不为买任何东西此行是打听消息。
黛黎吩咐她们多留意街头巷角的事最好问问见过神迹之人也让她们去茶馆食肆大堂等地坐一坐说是今日可能会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二女领命外出。
大概两个时辰后两人先后回到府上。
“夫人您料事如神好生厉害啊!”念夏目光灼灼地看着黛黎“您难道是天上的仙子变的否则如何能未卜先知?”
黛黎叹了口气。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念夏如此态度不难猜到外面对鬼神有深深敬畏的布衣会如何。
没读过书太好糊弄了。
不也不是读不读书的问题是认知。
古人夜观天象知二十八宿、四象也对星空进行了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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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外是什么呢?这个困扰着人们的问题直到明末,第一台天文望远镜传入中国,才摸到了冰山一角。
天外是太空,是太阳系,是宇宙。
而如今还在缓缓往前的历史长河,显然未经过那片壮阔秀美的探索史。
黛黎无奈道:“仙子可不会崴到脚。和我说说吧,外面发生了什么?
念夏:“听闻昨日和今早又有几个地方出现了神迹,目击者不计其数,膜拜者不下百人。夫人,说来也巧,今日我在外面碰到苏绣娘,就是那个原先为小郎君做衣裳的绣娘,她是神迹的见证者之一。
黛黎来了兴趣,“我记得你与她颇为熟悉,如何,神迹一事你问她了吗?
“自然是问了。念夏点头说:“苏娘子说昨日她去集市买完菜,突觉腹中饥饿,恰逢路过一个面摊,遂去要了一碗汤面。她方坐下,忽的起了一阵风,那风中卷着数张纸,将之分别吹到各处,其中有一张就落于面摊上。
黛黎问:“苏娘子直接将纸捡起来了?
念夏摇头,“没有,那纸吹到摊内的炉子那边去了,和苏娘子有些距离。不过她倒亲眼看到小贩将之拾起后,其上出现了字,还是那一句。
黛黎若有所思。
这时碧珀也回来了,她同样带回一条重要消息:“夫人,今儿我在外面听到一首童谣。
黛黎觉得肯定和秦邵宗脱不开关系,果然,下一刻她就听碧珀说:
“北地虎,凶又贪,一口吞下舔盐牛,钻入林中寻青衣;青衣者,呆且笨,易骗又无能,最后凄惨是结局。
黛黎忍不住扶额。
只要是对时局有点了解的人都能听出,这指向性真的太强了。
童谣,又称之为“童子歌。有种说法是,童子歌以其出自胸臆,不由人教也。不少布衣也信以为真,对童谣分外信服。
“夫人,您怎么了?两人不解。
黛黎正要说话,却听闻此时外面传来了喧闹,其中隐隐夹杂着一句“君侯归。
很快,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穿过洞门,阔步进入正院里。
黛黎让人搬了软椅坐于屋檐下乘凉,如今秦邵宗一进来,两人目光便碰上了。
没有立马说话,秦邵宗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而后才道:“夫人脸色似乎不大好,昨夜吓着了?
黛黎昨晚没睡好,后半夜睁眼到天亮,脸上难免带了几分倦意,“也不算吓着,就是惊醒后难以再睡回去。
“那就是吓着了,府上不安生,夫人随我去军营。他一锤定音,随后喊来两个女婢,让她们给黛黎收拾行囊。
“怎的这副神情?不乐意也得去。秦邵宗没有卸甲,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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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只低眸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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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府上布置了不少兵力,昨夜的刺客也尽数伏诛,但不把这狐狸放眼皮子底下,他总有些不安心。
此时秦邵宗披甲站于黛黎面前,伟岸的身形宛若巍峨的山岳,挡住一片日光。
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
黛黎正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说出来。
“外头那些所谓的神迹和童谣,君侯知晓否?黛黎试探着问。
秦邵宗眸光沉了下来,“小人作祟。何人得益,何人为之,此事和兖州脱不开关系。范天石那厮记恨我射杀他嫡长子,这才在暗地里使些脏手段。
但不得不说,这等几乎寻不到证据的下作手段效果不错,且那段以燎原之势迅猛传遍街头小巷的童谣,必定会令南宫雄心生一两分、甚至更多的动摇。
“您打算如何应对?黛黎问他。
秦邵宗:“自然是敲打南宫青州,追根溯源,同时澄清谣言。
黛黎受不了一直仰着脖子和他说话,让念夏先放下手中的活儿,给他搬一张软椅过来,“前者容易,但后两者一个比一个难。
软椅搬过,秦邵宗顺势坐下:“所谓白纸显字,仙人指引一事传得玄乎其玄,我却只是听闻,未亲眼所见。后来我命人收集了几张桑皮纸,未见其异样。
秦邵宗何尝不知此事不好办,对方也是会选时间,专门挑他不在城中时行事。
等他回来,已经闹得满城沸反盈天,待他再问城中军巡,一个个皆说不出所以然,有的甚至还说自己也亲眼所见神迹降临,神色与言语之间不乏敬畏。
这令半点不信命,也不信鬼神的秦邵宗十分恼火。
偏偏,举剑茫然四顾,寻不到一个薄弱的突破口。
黛黎若有所思,“我听闻神迹无外乎是纸张随风吹来,这些吹拂来的纸张,是所有都会显出字来吗?
“非也,只是一部分。不过对此民间里传出一种说辞,说这无字天书需得仙缘才可触发其上显字。秦邵宗嗤之以鼻,“什么仙缘,装神弄鬼,不过是想从内部分化我和南宫雄罢了。
“您说的对。黛黎随即又问他,“军巡所见的神迹,君侯能否和我说一二,我也想知晓。
秦邵宗未隐藏,把军巡所见尽数告知黛黎。
黛黎的细眉微微挑起。
秦邵宗狭长的眸子忽然眯起:“夫人是否知晓些什么?
黛黎再次为这人的敏锐惊叹,估计没有她,他迟早也会寻出那枚隐藏的关键线头,“确实如此,我知晓该如何破这个局。不过作为报酬,我想您答应我一件事。
秦邵宗眼底有不明的情绪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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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最后尽数藏于深处的墨黑中,“何事,夫人说来听听。”
“我想请纳兰先生为我儿授一段时间的课。”秦邵宗毕竟是纳兰治的上峰,黛黎不好跳过他,直接找纳兰治。
后来她才知晓,纳兰一族原来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纳兰治自幼锦衣玉食,豪奴成群,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纳兰家遭奸人陷害,纳兰治的祖父被活活气死于病榻上,其双亲死于流放途中,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受不住颠簸,早产生下一女婴后撒手人寰,而那个女婴最后也没能保住。
黛黎第一回得知详情时,怔了许久。若非面上的墨印,她是真觉得纳兰治与寻常谋士无差。
只能说纳兰治还没疯,要不就是心性超脱常人,极擅解开;要不就是将所有仇恨埋在深处发酵,只待某一日把毒脓尽数喷出。
以黛黎看人的目光,她觉得纳兰治应该是前者。
而州州,正好需要一个心理老师。
秦邵宗愣了下,没忍住往外吐了两个字,“就这?”
黛黎起初没注意到他古怪的神色,也是听闻这二字才转头,“对,就这。”
看懂他的疑惑,黛黎道:“君侯,人和人所求是不一样的,眼里看到的价值也不同。我儿在姓范的眼中轻贱如草芥,他却是我珍之重之的掌上珠。龙骨水车于佃农他们是一日能看几回、确保完好无损的宝贝;但于我,只是一台会汲水的普通木架子。”
咸石的方子为权贵痴迷,不过是她的几句话而已,如果能用它换回儿子,黛黎半刻都不会迟疑。
同样的,她身旁这个男人在许多女郎眼里是不可多得的香饽饽,是必须用尽浑身解数也要攀上的高枝。
于她,仅仅是个临时床伴。
好吧,是临时床伴再加酒店,可以带着儿子暂时躲一躲外面的腥风血雨。
“令郎之事,我会与无功说,尽量让他倾囊相授。”秦邵宗目光灼灼。
“不用倾囊,我会自己与他说所授内容,您只要和纳兰先生表个态度即可。”黛黎摆手。
秦邵宗颔首,随她决定,“夫人方才说能破局,这局该如何破?”
黛黎:“自然是从根源处入手。只要当众戳穿所谓神迹,后面的童谣完全可以借故说是有心之人作祟,再下禁令往后城中不得传播,违者罚钱。”
秦邵宗听她说“当众戳穿”,长眉扬起,“看来夫人是完全掌握了这一骗术。”
“君侯想看吗?若是想看,现在就可以给您演示一遍。”黛黎问他。
很简单的一个小把戏,连准备功夫都用不了多久。说起来,这种小实验以前她还和州州玩过呢。
秦邵宗笑道:“劳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