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芥独自一人行走在街头上,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方才他去了过云郡的冯府。
冯府是冯太守的府邸,作为过云郡的地头蛇,冯府君的家底自然比当地的高门要丰厚。他潜入其中,远远地看了冯府君的正室夫人一眼,又去寻了近日府中风头正盛的宠姬。
他来时悄无声息,离开时同样。
冯家没寻到,犬芥改道去张家。一整个白日,他走遍郡中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
一无所获。
符合要求的基本都查了个遍,除了……
犬芥看向不远处比邻的两座大宅,一座他昨日曾潜入其中,另一座还没探过。
目光逡巡两圈后,犬芥将目光定在未潜入的那座上。
金乌西斜,将大片的天幕染成灿烂的橙黄色,晚霞铺开**,又连同日光一并逐渐隐去。
夜幕降临,黑暗重临大地。
犬芥耐心地等到夜深人静,这才披着夜色再次翻了墙。两座大宅的地形图他都看过,如今翻入的落脚点,他特意选在了府中最偏僻的阁院里。
但犬芥没想到,他方落地,院口方向居然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
“阿虎,起床**!”
这一嗓子后,屋里窸窸窣窣地有了动静。
犬芥当机立断绕到屋侧,贴墙而站。片刻以后,他听到了开门声,随后屋内走出几道身影。
有人打哈欠,“换班了,感觉才没睡多久。”
“没办法,谁让昨日隔壁的秦宅受了袭,咱们南宫青州这不是引以为戒,也加强巡逻嘛?且我听闻昨夜那批刺客被生擒了一个,竟说是受咱们青州指使,简直放屁!”
“一群魑魅魍魉在暗地里作乱,令人生厌。对了,昨晚那批刺客摸入隔壁,伤着北地的人没?”
“此事我不清楚,我只听闻昨日大半夜两墙之外忽然有**喊‘有刺客’,紧接着和惊雷落地似的,瞬间热闹起来。”
“夜袭,且还是团伙作案。如果真让他们摸入屋中,估计够呛。秦君侯此次出征还带女眷呢,他也不怕一个不慎让美人香消玉殒。”
“你想多了吧,怎么可能香消玉殒?听闻当初从车里下来三个女郎,有两个是伺候她的女婢。且秦君侯进城后敢将咱们南宫青州晾在一旁,先行入府,多半是安置女眷去了。有这般待遇的绝对是宠姬,晚上她说不准和秦君侯住一屋。刺客如果摸到他屋去,哈,估计多少都不够送。”
“过往没听说秦君侯出征带女郎啊,怎的这回开了先例?难道那女郎是个绝色大美人,叫他连出征都不舍得丢开。”
“听闻她确实美艳绝伦,冠压群芳。但更多的,应该是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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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耐。北地的龙骨水车你们听说了吗?听闻就是由这位黛夫人从一个隐士手中带出来的,多好的东西啊,自耕农和佃农都乐不可支。
“心里忽然痒痒,我想见一见那位黛夫人。
那大兵用手肘撞了下此时抚着胸口的同袍,“你得了吧。当年秦君侯孤身入狼群,于两万人中取了乌桓狼耶的首级,再拧多你这一颗脑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嗳,你怎的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也不算他人吧,毕竟咱们两军结盟了。
……
一群人闲聊着走远,另一群人入屋休息,两方寻常交班。
谁也没有发现,在屋舍的侧方有一道身影如同壁虎般贴于其上。
犬芥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然而胸腔里的那颗死去多年的心,却咚咚咚地一下比一下跳得剧烈。
先前被他忽视的信息,此刻如同被惊起的蝶,漫天飞舞的重新来到视野最中央。
赢郡,此地原先被一个李姓盐枭占据。几个月前,赢郡被北地军攻破,这个周边伴有盐湖的郡县再度易主。自此以后,北地那一大片彻底首尾相连,尽数变成秦邵宗的领地。
盐商得令之地在赢郡,发出寻人令者必定隶属秦邵宗麾下。
方才那群青州兵口中的“黛夫人,会不会是……
完成值夜的士兵回到屋中,啪地将门关上,关门声和一声轻轻的呼唤重叠,将后者完全淹没。
犬芥谨慎等了两刻钟,这才离开了这座偏僻的小院。
原路返回,出府。
天上遮蔽明月的乌云未曾移开,今日无月无星,沉甸甸的天幕之下不时刮起阴风,天气与昨日一般不好。
青年看向旁边的大宅,他身形轻如灵猫,迅速翻过墙。
如果此时王江在,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犬芥翻墙的位置和昨日一模一样,连选的是同一个落脚点。
不可谓不嚣张。
白剑屏昨夜负伤,今晚睡不着。伤口那点疼倒是其次,毕竟他在沙场上打滚惯了,那点伤不算什么。
主要是听闻他负伤,丰锋那家伙主动跑来他屋里,非要和他同住一屋,说是以防今晚再有人来袭。
结果这家伙打呼噜震天响,和牛叫似的,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吵**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忍无可忍,白剑屏起身往外走,打算将外面那家伙赶走。
赶紧的,哪来哪回去。
结果走到外间,还未来得及把人叫起来,白剑屏恰好透过未关的屋门看见,院前隐约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白剑屏一愣,下意识拔腿赶往院口,心里难以置信:天爷,不会真有人如此嚣张吧!
待他赤足赶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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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刚好看到前方那道身影拐入另一条长廊白剑屏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真有人胆子长毛竟还敢来!
怎的他这是觉得昨日一击不成今日府中的**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有刺客!”白剑屏扯开嗓子大喊。
这一喊可不得了附近巡逻的卫兵稍愣后一窝蜂地往那边赶。
犬芥连接错开几队人那些实在避不开的他先拔刀作挡再抬刀侧斜。待卸掉对方大半的力后再一脚将人踢开。
黑夜里
好啊还真有不怕死的!
“让开让我会会他。”白剑屏抽刀上前。
白剑屏手持长剑乔望飞双手各执一把弯刀两人前后夹击犬芥。
刀光与剑影映入眼中犬芥面色不变不知从何处迅速摸出另一把短刀右手执长左手执短。
“铛——”
刀与刀猛地相击金属声刺耳。
另一边的长剑与短刀相碰白刃滑动间擦出星点火光继周围渐盛的火光后成为中心唯一的一点亮色。
犬芥被二人夹击首回近身交手刀与剑相碰后双方皆有一刹那的停滞。
而趁着这个瞬间犬芥道:“我来贵府寻人寻黛黎。”
此时周围手持火把的卫兵已赶到他们利落形成包围圈将三人围在其中。火光映亮了犬芥的眉眼本欲进行第二**击的乔望飞愣住。
这青年面上凹凸不平双颊处盘踞着如同肉虫的疤痕唯独一双眼睛生得非常出众。
眼头深邃眼尾微弯而上翘是非常标准的桃花眼。而与之相似的眼睛昨日他还见过一双。
想起胡豹私底下和他说过的那桩“十年”奇闻乔望飞恍惚着后退了一步。
白剑屏却勃然大怒“休得用这等卑劣的伎俩诓骗我竖子速速受死!”
结果他这边大力挥剑直取对方要害眼角余光却见持双刀的乔望飞退后了些身体从躬身展臂变成寻常的直立甚至双刀的刀尖也慢慢地朝地下垂。
白剑屏难以置信“老乔你这是作甚?”
老乔难不成是旧患作痛?好吧如此也并非不能理解。
“老白等等。”乔望飞喊道。
白剑屏却听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取面前人首级。他如今是认出来了此人就是昨夜在他屋中点灯的那个昨晚让他逃了去今儿必定叫他葬身此地。
白剑屏用的是长剑仅有一把。犬芥见状收了另一把短刀仅以一刀与之相搏。
“竖子好生狂妄!”白剑屏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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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相击,错开再劈砍,不过眨眼间已经发出铛铛的数声响。
劈、砍、挑、刺……短短几息两人你来我往,招式瞬息万变。而越是打,白剑屏越是被击起战意,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有点真功夫在身上。
他们已不限于武器搏击,偶尔拳脚相向,肢体碰撞发出呯呯的闷响。
不过没打多久,白剑屏很快发现面前人逐渐只防不攻。
“老白,等等!
场外的乔望飞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再次加入战局。只不过比起先前,此番他更多是劝架,阻止白剑屏继续打犬芥。
白剑屏被阻了几下,火都起来了,“老乔你怎么回事?你身体不适就到一旁待着去,莫要拦我。
乔望飞以身将人隔开,背对白剑屏,面向犬芥,“你说寻黛夫人,所为何事?
犬芥偏头看向远处,夜色茫茫,什么都看不清,他的眸光却慢慢柔和下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乔望飞眼瞳收紧,极度的惊愕中,似又有那么一分“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
白剑屏完全愣在原地,脱口而出,“休得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黛夫人之子明明才九岁!
犬芥见他们如此神色,一颗心落下,心知自己未寻错地方,“你们可以先寻个屋子将我关起来,待明日去汇报。
乔望飞凝眸。
今夜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怕是拖不到明日了……
今晚黛黎与秦邵宗同寝,莫延云归期逼近,某些事即将被禁。秦邵宗像一只即将过冬的虎,敞开了肚皮大肆蓄脂,好叫往后那一段日子不饿得自己骨瘦嶙峋。
待事毕,黛黎累得只想睡觉,但仍没忘一件事。
“换被子。黛黎推了推身旁人。
再枕着这脏被子睡觉,她宁愿睡木板。
餍足的男人很好说话,他没到外面去叫女婢,自己下榻去角落柜子里拿一套新的被褥,结果回到床侧,发现榻上的人下来了,还正往外走。
秦邵宗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夫人?
“我去洗一洗。黛黎拍开他的手,软绵绵地继续往耳房走。
秦邵宗哼笑,“夫人是鱼变的不成?
黛黎充耳不闻。
耳房内备了水,所幸如今是夏日,热水尚有余温,洗着也不冷。黛黎迅速收拾了番,待再出来时,觉得眼睛一闭就立马能睡着。
但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她才刚阖眼,外面竟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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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敲门声。
“君侯,府上来了个夜行客。
刚将素帱阖上的秦邵宗长眉扬起,“又有人来?既是个有胆的,那就好好审审他。
外面的乔望飞明显迟疑,“君侯,此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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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多年前被范兖州收养,并改名犬芥。但他并非没有父母,他说他的母亲是黛黎,他的本名叫……秦宴州。”
榻上的黛黎猛地睁开了眼睛。
秦邵宗怔住。
睡在内里的黛黎却已起身,匆匆忙忙要下榻。屋中黑灯瞎火,黛黎动作太急切,步子迈得大,只踩到了小半的脚踏板,一个不慎在地上摔了一跤,咚的一声摔出好大的响声。
秦邵宗惊了下,忙把人捞起来,“人又不会跑,夫人急什么?摔哪儿了?”
黛黎拨开他的手,“没事,点灯穿衣裳,我要去看看。”
乔望飞站于主房门外,听到屋内竟传出一道熟悉的女音,不由面露惊讶。但等屋门打开、屋内二人出来时,他已面无异色。
“他人在何处?”黛黎忙问。
乔望飞:“暂且关在一处阁院内,您请跟我来。”
府中灯火通明,长廊被火光点亮,黛黎目光顺着长廊一路延伸,看到了一间有兵卒重点看守的阁院。
“慢些,他就算插了翅也飞不出去。”秦邵宗见她走路不对劲,估计是刚刚摔疼了。
黛黎依旧充耳不闻。
入阁院时,黛黎在门口停顿了下,重重地喘了口气,不自觉攥紧拳头。
乔望飞几步上前,先行推开了那扇紧合的房门。
“咯吱。”房门打开。
一抹双手被反剪的身影完全占据了黛黎的眼睛,对方闻声抬头的那一刻,她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那是一张无比丑陋的脸,他两颊的疤痕大面积盘踞,可怖得能令孩童做噩梦。
然而那双眼睛……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非常温顺,像新生的小羊羔,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一样。
在黛黎的世界里,周围掀起了狂风,她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到除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以外的所有。风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刀刃,割得她鲜血淋漓、白骨外露,每一根神经与皮.肉都在叫嚣着极致的疼痛。
数不清的无形锯刀捅入她的心口,将她一颗心绞得七零八落。
面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黛黎不住踉跄了下。
秦邵宗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腰。而下一刻,怀里的女人却跌跌撞撞地往前,哪怕她步伐不稳,也哪怕她看着随时就要跌坐在地上,但她依旧坚定地往前。
黛黎曾数次想过,十年过去,她家小朋友长大了,待再见到他时,她能否一眼认出他?
现在她有答案了,可以!
她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孩子呢?
身量长了,脸也变了,和记忆里的模样大不相同。但她知道,她知道那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州州!”黛黎撕心裂肺。
她踉跄地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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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前,抬手想抚上青年的脸,但是仅距一寸不到时,那玉白的指尖狠狠抽搐了下,叫她不敢往前往。
在黛黎的眼里,那大片的疤痕一点点**,退回结痂时,结痂前,再变成了淌着刺红鲜血的伤口。
黛黎眼中漫起热泪,彻底模糊了目光,“州州……”
那伤口得多疼!她的孩子啊,在这里到底受了怎么样的欺负?
青年这时垂首,主动将脸贴在那只白皙的手上。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柔软,让他开心的想要勾起唇,然而这个动作于他而言太陌生了,以致于如今做起来缓慢又僵硬,有种不和谐的怪异,“不是真的,您不用担心。”
黛黎听不到那些,亦或者潜意识觉得是安慰。指上触感崎岖,令她心痛难止,泣不成声。
十年前他才九岁,正是去哪儿都要和她报备的年纪。
这么小的孩子啊,他在学校里学的是文明和谐,是自由平等,然而这个时代每一处都是剥削和**。
妈妈不在身边,举目皆陌生,他在夜里究竟偷偷哭过多少次,才长成如今的模样。
犬、芥。
是家犬,也是草芥。
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踩她的孩子一脚,她捧在掌心的糖豆,竟变成了旁人可以随意作践的地里泥!
光是想一想,黛黎便觉肝肠寸断,“才不是犬芥,是秦宴州,州州是秦宴州!”
秦宴州忽觉手上束缚松了,他知是身后人帮他解绑。他抬手双臂,轻轻回拥黛黎。
时光的钟摆好像在这一瞬停止,时针迅速往回,一轮轮地飞转。那些曾经被他一遍又一遍重温的珍贵记忆,如今汇成实体,仿佛在他身侧重现——
美丽的女人把背着书包的小男孩送到校巴前,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襟,“州州去到学校要听小林老师的话,有事给妈妈打电话,等放学了妈妈接你回家。好孩子,去吧。”
青年眼里泛起泪光,泪珠滚落,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妈,对不起,我再也当不成好孩子了。”
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再也,回不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