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门户大敞,窗牗外是一小片清幽的竹林在这悠闲的午后声声虫鸣从外飘入,成了如今室内唯一的声音。
当初听黛黎说“纳兰先生回见”时,纳兰治心里就隐隐有预感。
回见他们后面还会见面。
当时只觉得确实要见一见他们还有许多可聊自己也意犹未尽,焉能只见一回?
但后面听莫延云私底下与他说了这位黛黎夫人的来历后,纳兰治心道她何止“非同一般”如此大胆的行事作风,怕是**难挑其一。
不过震惊归震惊纳兰治依旧很欣赏黛黎。如今听她说想加入谋士团,他脸上也只有惊讶并无轻蔑和高傲。
沉默片刻后,纳兰治开口道,“黛夫人你我志趣相投我实话与你说吧。和许多雄主门客幕僚三千不同主公他要求颇为严格,早年那些来投奔的门客一旦被他认为此人不过泛泛,皆不会启用。后来更是严设考官挡回许多不合他意者很有宁缺毋滥之意。”
黛黎笑容温和“纳兰先生以诚待我我也和你说实话,其实昨日我已和君侯提过此事。他当时拒我的最重要一条原因是因我是个女郎他说女郎只适合在府中赏赏花应付阴谋诡计是男人的事。”
说到后面黛黎垂了眼睑因为实在火大直视纳兰治太容易暴露自身。
黛黎语气逐渐平淡“私以为君侯此言差矣俗话说黑狸白狸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狸。若是一人能给玄骁骑乃至整个北地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她为何不能成为先例呢?”
纳兰治愣住。
给玄骁骑乃至整个北地带来财政收入?
好嚣张傲气的话!
如果方才纳兰治只是无奈那么此刻他的怀疑显而易见“不知黛夫人口中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从何而来?”
黛黎只说了两个字“精盐。”
这个时代是没有精盐的因为在距离现在不算太远的先秦时代盐的利用还处于较为原始的阶段。
秦汉是起步而待时间进入到了“唐”盐业才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
黛黎很清楚自己现在在悬崖上走钢丝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自周朝起就有盐税春秋时期齐国更是在管仲的主导下对盐业重新规划以“官收官卖”的方式创造了巨额利润。
无论是五代十国那一圈的皇帝也好还是后面直接打入长安的黄巢黄王也罢乃至先前盘踞赢郡令秦邵宗这个北地之主感到威胁与不安的李瓒他们都是卖私盐起家的。
掌权者深知“盐”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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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绝不能和秦邵宗直接谈,从那男人对付蒋崇海和李瓒的手段看,他绝对是个枭雄。
这种人的规则和道德,说是有弹性都抬举他了。
纳兰治面色大变,“精盐?”
一个“精”字,足够让纳兰治镇定不再。他并非没有想过黛黎信口雌黄,但这个猜测仅出现一瞬,就被他否决了。
没必要。
盐之一事非同小可,古往今来为其掉脑袋者数不胜数,她没必要开这等有可能会危及性命的玩笑。
“黛夫人,你可知晓你那两个字代表着什么?”纳兰治问她。
黛黎看着眼前面白留长髯的男人,他年过五旬,脸庞上留下的岁月风霜比寻常人要重得多,头发白了大半,想来早些年过得很是艰辛,那块墨色的印记如顽虫一般攀在他面上,胆小的孩提见了说不准会被吓得啼哭不止。
但纳兰治的眼睛很清澈。哪怕时光的纹路布满了他的眼周,脸上留下了属于罪人的印记,他依旧是温和的,像山涧里明净的溪流,也像春日里拂过案几上那敞开的书卷的风。
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厉声斥责她荒唐,更没有通知卫兵对她进行严刑逼供,看能问出多少东西来。
他在确认她方才的话,给她一个善意的提醒。提醒她有些话不可乱说,如果她此时否认,他不会对旁人说起,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发生。
黛黎心道秦邵宗那人不如何,但他看人的眼光确实没得挑。
“我知晓。”黛黎很明白她在做什么,有些事纵然危险,那也是必由之路。
“现今的盐大致从三处来,分别是煮海熬波,开凿盐井,以及依山取岩盐。第一种因水中混杂了泥沙贝壳等杂质,纯净度往往令人黯然。后两者开采难度大,且数量有限,故而有‘煮海易,煮井难’一说法。”
说到这里,黛黎笑了笑,“天然的盐泉与盐井多处于西南方,我想此地能为君侯所用的盐井几乎没有。”
她每说一句,纳兰治便郑重一分,后面他已肃然危坐:“确实是‘煮海易,煮井难’。那依夫人所见,如今的盐该如何蜕变成你口中的精盐?”
如果这话是秦邵宗问的,黛黎一定会和他打太极。
她和秦邵宗几乎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双方。她以龙骨水车换秦氏旁支的信息,再以某些不可告人的筹码,换他命旁支为她寻子、并将其平安送回她身边。
不见兔子不撒鹰,倘若坐在对面的是秦邵宗,别说后续,就连“精盐”这两个字,黛黎都不会提起。
这时侍从木森端着煮好的水进屋,黛黎见案上有茶台与杯盏,干脆接过煮茶一事,让木森继续去收拾先前未理好的箱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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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对方离开后黛黎才说:“方法有许多一法高堰地潮波不没者地可种盐。种户各有区画经界不相侵越。度诘朝无雨则今日广布稻麦稿灰及芦茅灰寸许于地上压使平匀。明晨露气冲腾则其下盐茅勃发日中晴霁灰、盐一并扫起淋煎。”**
……
念夏和碧珀随黛黎同来但没有和她一起进屋二女心知这阁院是贵客所住不敢多打扰。遂等黛黎入内后她们只站于阁院大门外候着。
本以为黛黎此行不会停留很久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她丝毫未有要出来的迹象。又过了许久天上金乌几乎都坠到地平线上了她们脚都站麻了夫人还未出来。
最后站不住二女靠墙坐下。
于是等秦邵宗从书房回来远远就看到纳兰治的院门有两个矮桩子。
先前秦邵宗在后花园见过她们知晓这二女是黛黎的贴身侍从如今见她们出现在了纳兰治的院外且还是这种坐着的状态……
他不得不怀疑某个院子已被狐狸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这般长的时间莫不是她在里头打了个狐狸窝?
“君侯。”
“君侯。”
二女见秦邵宗来忙起身行礼。
秦邵宗都懒得问黛黎是否在其内直接道:“夫人来多久了?”
念夏:“夫人未正时分来的。”
秦邵宗在心里一算。
得进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想来狐狸洞都给她打出几个来。
秦邵宗抬步入内还未进屋呢隔着一段便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纳兰治还笑着给他对面的女郎添茶。
如果说先前在后花园两人很像一见如故那看现在这架势他们都处成忘年之交了。
阔步入内秦邵宗眼尾微挑
黛黎稍愣遁声转头。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
橙黄的日光将天空染上了大片的绚丽也为院中的男人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只是这人的气势实在骇人哪怕笼着暖和的夕阳依旧有种兵刃将出的锐利与危险。
黛黎嘴角边的弧度稍敛但思及方才与纳兰治的谈话她重新扬起笑容“自然可以和您说只是怕有些话您听了会不悦。”
她和纳兰治在方形案几的两端相对而坐秦邵宗入座于他们的侧方。
不用旁人伺候他自己抬手从旁边的木盒内取了个杯盏慢悠悠道:“夫人那些不中听的话我难不成还听得少?”
黛黎看向对面的纳兰治后者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她笑着微微颔首置于膝上的左手缓缓蜷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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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作气把止咬器给这头恶虎套上。
秦邵宗眼角余光似不经意掠过旁边,将二人神色收于眼底,男人狭长的眸微眯,眼底沉淀出一潭暗色。
“为上者,识拔奇才应不拘微贱;为下者,应举贤不避亲仇。主公,今日某欲为您推举一奇才。纳兰治起身,对着秦邵宗揖了一礼。
秦邵宗没立马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黛黎。两人比邻而坐,不过是一臂之距,抬手就能碰到彼此,他分明看到在纳兰治起身后,她眼睛弯了弯,那直长的翎羽翘起小扇子般的弧度。
得,不过是短短一下午,还真给她打了个狐狸窝出来。
戏台子已架起,秦邵宗只能虚扶起纳兰治,“无功不必多礼,尽管与我说,哪位能人异士值得你如此珍而待之?
纳兰治直起身,郑重道:“是黛夫人。许多人称赞某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又言道某学富五车,卓尔不群,但今日某深感惭愧,学富五车一词,某在黛夫人面前愧不敢当。
秦邵宗猜到纳兰治会为黛黎引荐,却没想到他竟会谦卑至此。
纳兰治从来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人,若他早年在长安肯摧眉折腰事权贵,他当初所上书的变革,就不会尽数被驳回,纳兰家也不会为奸人所陷害,害他受了不可磨灭的黥刑,阖家被流放千里至幽州。
他这些年初心不改,傲骨不折。
这样的人绝不会因怜悯或者其他,以自身为基石让别人拾级而上。
“无功何故如此谦虚?秦邵宗不解。
纳兰治笑着摇头,“主公,不是谦虚,是实事求是。平心而论,再让某活多一个甲子,甚至更久,某也没办法琢磨出如何尽善尽美的将如今的盐提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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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棕色的眼瞳猛地收紧,秦邵宗下意识转头看旁边的黛黎,只见她礼貌微笑着,面上无多少意外,仿佛他所有的反应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盐提纯?如何提纯?秦邵宗追问。
黛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拿起案几上的陶壶为他倒水,试探着问:“君侯,我现今可以叫您一声主公否?
秦邵宗的太阳穴跳了跳。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杯盏中的热水氤氲起热气,模糊了秦邵宗神色晦暗的脸。
纳兰治适时出声,“主公,古有千金买马骨,也有筑黄金台广招天下英才。您当年未曾看轻某这个受过黥刑的戴罪之身,今日何以只因黛夫人是女郎就将其拒之门外呢?
那个装了茶水的杯盏就在秦邵宗手旁,他手背上绷起青筋,食指的指尖下意识往杯盏的方向上抬,又被强制放下。
他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杯盏,目光凶狠,不似在看一个平平无奇的杯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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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瞧一块只能悬在嘴边,却如何也咬不到的香肉。
“请主公以大局为重。”纳兰治再次开口。
那只深色的大掌终是动了,朝前挪了一尺,握住了那只茶盏,秦邵宗转头看向黛黎,眼底沉淀着骇人的暗色,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好本事。盐提纯一事,我拭目以待,还望夫人莫要让我失望。”
黛黎哪能听不出他生气,他眼神还凶得要命,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但如今她已晋升幕僚,有免死令牌加身,黛黎非但半点不慌,还故意又喊他一声主公,而后道:“您且看就是。”
“咯滋。”细微的声音响起。
秦邵宗手中的陶瓷质茶盏皴裂开一条小裂缝,小水珠缓缓自内冒出。
扬州。
秦氏在北地炙手可热,惊涛推及千里之外,仍有骇人余波。
这支扎根在扬州繁花郡的秦氏时常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今日王家登门拜访,明日张家携礼相会,后天又收到赵家盛情邀请。
蒸蒸日上,花团锦簇,当真与繁花郡之名彼此呼应。
扬州秦氏如今的家主叫秦然,刚年至不惑,其父名秦冲,正是早年举家南下的决策者。
富贵人家的正门寻常是不开的,除非有尊客来访,又或是主人家宴请四方,如此才会提前将正门打开以示重视。
侧门常开,有门房看守。
门房也早已习惯隔三差五登门的访客,因此当今日有人上门时,他半点不意外。目光往这几人身上一扫,门房的神色又随意了几分。
几人皆着黑衣,腰间无任何值钱配饰,说是简朴也不为过。
下人代表主人家的脸面,这等登门拜访送拜帖的奴仆打扮如此寒酸,他们的主人家又能贵重到何处去?
然而下一刻,门房却听来者自报家门:“我是北地玄骁骑,此行奉君侯之命前来拜见秦然,还望通传一二。”
北地玄骁骑,这支曾助秦邵宗降服北国蛮夷的精锐威名远扬。别说是扬州,就算是南方的交州,也听过其如雷贯耳之名。
北地玄骁骑,君侯……
他们是那位的人!
门房打了个激灵,震惊到极致竟吐不出一个字,只憋红了迅速打开门,忙躬身做请。
几人快步入内。
秦然刚穿着整齐,正打算出府赴宴。繁花郡的太守今日为其嫡孙举办百日宴,广邀亲朋好友前来参加。
他的二子在官寺挂了闲职,官商一家亲,今日那位宋府君设宴,于情于理他都该去走动。
衣着妥当,礼也备好了。
就当秦然带着儿子即将乘车出门时,有一奴仆慌忙跑来。
奴仆急切地说:“恩主,北地的玄骁骑来,说是奉君侯之命前来拜见您。”
秦然愣住,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来了几人?可有好生招待?”
奉君侯之命?北地的君侯仅有一位,他既是武安侯,也是秦氏的族长。
这派来的竟是玄骁骑,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奴仆:“一共来了五人,皆在主厅让人看了好茶。”
秦然转头对旁边的两个儿子说:“宋府君之宴我就不去了,你们兄弟俩去便可。倘若宋府君问起我为何缺席,你们就说我昨夜偶感风寒,小孩体弱,不宜过病气。”
二子应声。
交代好儿子后,秦然急忙赶往正厅。
如奴仆所言,来者共五人。秦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番,清一色黑衣,个个体格健壮,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光看这凌厉如刀的气势,确实合得上玄骁骑的威名。
为首的胡豹此时也在观察秦然,见他华服加身,相貌与年岁皆对得上,便知他是扬州秦氏的家主无疑了。
**:《天工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