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远道而来,想必是渴了。”
赵卫国亲自为江恒倒上了一杯茶,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尝尝,这可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一年也就那么几两。”
江恒端起茶杯闻了闻却没有喝。
“赵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
他将茶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今天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直说吧。”
赵卫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好,快人快语,我喜欢。”
他收起了笑容,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明宇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我赵家认栽。”
“京城联动,还有尹氏集团,既然到了你的手里,那就是你的本事。”
“我们赵家,既往不咎。”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不是价值数十亿的产业,和十几条人命,而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一场玩闹。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
“凡事都有个规矩。”
“长江以北是我赵家的地盘。”
“你过江可以但不能把手伸得太长。”
他这是在给江恒划定楚河汉界。
也是在用一种无可撼动的语气,告诉江恒这场游戏到此为止。
江恒笑了。
“赵老爷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双漆黑的眸子,无所畏惧地直视着那个掌控着京城半边天的老人。
“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
“就是手有点长而且还喜欢不守规矩。”
“所以你的这个规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让赵明轩都感到心悸的弧度。
“我不想守。”赵明轩那张斯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毫不掩饰的阴沉,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更是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身上那股经历过血火考验的煞气瞬间锁定了江恒。
只要赵卫国一个眼神他们就能在三秒之内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从这个院子里彻底消失。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出现。
“哈哈哈,好,好一个不想守规矩。”
赵卫国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苍老而又雄浑,震得院子里的翠竹都簌簌作响。
他一边笑一边用那根粗糙的手指点着江恒,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
“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我赵卫国的面前说这种话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院子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上一个这么说的年轻人,姓钱,家里是做煤炭生意的,当年在山西也算是一号人物。”
赵卫国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他觉得翅膀硬了,想来京城这片天飞一飞,不肯守我的规矩,结果呢。”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二年开春,有人在长城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冻得跟冰雕似的,家里人找了整整半年才凭着一颗金牙认出来。”
赵卫国放下茶杯,又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上。
“再上一个,姓李,家里有点背景,他觉得自己不是生意人,不用守我这商场上的规矩。”
“他玩得很花,仗着家里的关系,在京城这地面上横行霸道,后来他看上了我一个远房侄孙女,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
“我没动他,只是让人把他做的那些事,原封不动地在他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寿宴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放了一遍。”
“第二天,李家就对外宣布,那个小子因为抑郁症,在自家泳池里不小心淹死了。”
赵卫国每说一句,赵明轩脸上的狞笑就浓一分,而院子里的气压,就低一分。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是在告诉江恒,无论你是过江猛龙,还是地头恶霸,在这京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江恒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赵老爷子,你说的那两个,都死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我今天,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时代变了。”
“以前杀个人,埋了就埋了,顶多是家里人报个案,最后成为一桩悬案。”
他将茶杯端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一样东西,叫互联网。”
“有些事一旦见了光就再也盖不住了,捂得越紧,闹得越大。”
“就像尹氏集团的食品安全问题,就像京城联动那十二个死在江城的保镖,又或者,像赵家这些年为了守住规矩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你!”
赵明轩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江恒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赵卫国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
“赵老爷子,我今天敢一个人来不是因为我狂妄,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敢在这里动我。”
“你动了我明天整个华夏的头版头条,都会是赵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新闻。”
“到时候就算你赵家在京城能一手遮天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你这是在威胁我?”赵卫国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不,我只是在跟你讲一个新时代的规矩!”
江恒放下了茶杯。
“我的规矩。”
赵卫国死死地盯着江恒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纵横商场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个份上。
杀确实不能杀放又咽不下这口气。
“好,既然你有你的规矩,那我就给你一个立规矩的机会。”
赵卫国忽然笑了那笑容看得赵明轩都有些发毛。
“城东有个红星钢厂以前是京城的纳税大户,后来经营不善半死不活地拖了好几年现在成了一块谁都不敢碰的烂骨头。”
“三个月。”赵卫国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不是能耐吗?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能让那座钢厂起死回生,我就承认你的规矩。”
“以后长江以北任你驰骋我们赵家绝不干涉。”
“可你要是做不到。”他眼中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