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奕？”
乔眠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
躲起来吓我？
真无聊！
我还能每次都被你吓到啊。
乔眠心中忿忿，想着乔奕不出来拉倒，反正自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进到游乐园里了，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另一半不用做更好。
乔奕最好是到天黑前都别出来！
乔眠虽是这样想着，但仍是忍不住四处张望，想把乔奕找出来。
突然，他视线冷不丁地撞上了路旁的一只掉了半颗脑袋的小猫泥塑，小猫顶着残缺的夸张五官，在烈日下冲他咧嘴大笑。
乔眠吓了一跳，慌张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咚！”
他背后撞上一个硬物，接着，他感觉有东西卡在了他腰间，低头一看，是两条垂下来的塑料手臂，他惊恐扭头，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又大又怪异的迎宾小丑人偶身上。
乔眠瞬间汗毛倒立，想跑又被扯着动不了，小丑手臂末端的倒钩勾住了他的衬衫衣角。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那两只该死钩子，越慌越解不开。
他急得奋力地向前一挣，没挣脱，反而触碰到了小丑身上的某个机关，那两条僵直垂着破烂手臂猛地从中间抬起，将他用力向后一拽，紧紧箍在了怀里。衬衣被扯开，掉漆的塑料壳子把细皮嫩肉磨得生疼。
乔眠顾不得现在自己是什么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声音变调地大叫起来：“乔奕！乔奕！你出来啊！帮帮我！别看戏了！”
还是没有回应。
乔眠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乔奕，一边胡乱蹬踹，无意间，他再次触发了小丑身上的机关，小丑“啪叽”坐下，连带着乔眠一同摔在地上，好在小丑的胳膊终于松开了，倒钩也顺势脱落。
乔眠连滚带爬，还没站稳就开始往前跑，直到实在跑不动不行了，才终于停下。
他慌忙地从口袋中找出手机，该死！没信号！
什么破地方啊！
好恐怖……
得赶紧离开这儿了！
让乔奕和他的狗屁要求见鬼去吧！
乔眠稍稍歇了口气，扣好衣扣，再次快跑起来，凭着记忆跑了十几分钟，预想中的大铁门没有见到，反而又见到了那只倒在地上的可怕小丑。
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完了，他出不去了。
“吱——嘎——”
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从乔眠背后响起，声音在空旷的园区里显得格外刺耳。
乔眠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周围原本静止的机械装置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转动起来……
为、为、为什么？
这里不是没电吗？
“乔眠，你怎么——”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肩膀。
乔奕！
乔眠快速回头，身后出现不是乔奕的那张讨厌脸，而是另一张小丑的红面孔。
！！！
他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
乔眠再次睁眼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
他视野晃动了几下，上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是乔奕。
乔奕侧着头，静静注视着远方，夕阳暖晕的笼罩下，他看起来比平时温柔，也比平时陌生。
乔眠头晕乎乎的，沿着乔奕的目光望去，玻璃窗外，模糊的剪影随着单调的“吱嘎”一同升降。
自己这是在哪儿？
摩天轮里？
身下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乔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此刻不仅是躺在摩天轮吊舱的观景椅上，还是正躺在乔奕双膝上。
“醒了？”乔奕一开口，又跟平时一样讨厌了，“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乔眠迅速起身，接着又迅速挪到对面，“你担心才怪呢！你要是真担心，就该带我离开这儿！”
“是啊，我该那么做……但我不想。”乔奕视线又转回玻璃窗外，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问过温衍了，你没事，就是吓到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乔眠出离愤怒，脱下身上那件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的外衣，狠狠砸向乔奕，“把我吓晕，你满意了吧？解气了吧？”
乔奕攥紧自己被嫌弃的衣服，看着面前人。面前人的耳尖因生气而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
真娇气。
也真想让人哄一哄。
他探出手，还没碰到额发，乔眠已经躲开。
乔奕耸了耸肩，仰回座椅，“我没想吓你。你是自己晕倒的。”
“少骗人了！你没想吓我干嘛躲起来！”
“我去开备用电机了。”
“那小丑面具呢！”
“半路捡的。谁知道你胆小成这样，一个面具都能把你吓晕。”
乔眠不服气，这根本不是一个面具的事儿，可他又没法把自己之前被假娃娃强抱、还跑迷路了的事儿讲给乔奕听，太丢脸了！
他昂着头凶巴巴道：“就算你不是故意要吓我，你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把我独自留在这个恐怖鬼地方，也有错！就是你害我晕倒的！”
“所以呢？你想让我给你道歉？”
乔眠眼珠一转，快速接话，“道歉就免了，你把今天的行程提前结束，我就原谅你。”
乔奕冷冷盯着他，“原来这才是你发脾气的真正原因？你不用原谅我。我也不需要你原谅。你要是不想继续跟我呆在一起了，可以直说，不必绕这么大一圈子。”
“……”
乔眠气势泄了，想借机取个巧都不行……乔奕真难搞！讨厌！
吊舱陷入长久沉默，除了一卡一卡的机械音什么都不剩。
真不想跟乔奕低头，主角了不起啊！
要不是为了洗白，谁愿意跟他耗下去！
“乔奕——”
“乔眠。”
乔眠刚给自己作好思想工作，酝酿好的情绪还没表演出来就被打断，只好听对方先说。
“乔眠，摩天轮马上又要到顶点了，外面的风景很美。”
“？”
乔奕说完也不再解释，将头扭到一边。
乔眠带着满心疑惑，学着乔奕那样，也将视线投向观景窗，他本以为从这破败玻璃窗户看出去的景色也一定会是一片破败，可没想到观窗外竟真的是出乎意料的美丽。
这座摩天轮并没有特别大，但因着地势高的优势，当吊舱升至最高点时，大半个景城尽收眼底，落日为城街镀上了一层金辉，没有喧嚣的繁华之外，安宁，平和。
的确很美。
更令乔眠意外的是，从这里望出去，居然还能看到栖山苑所在的那片半山别墅区！家好小，又好近，好像伸伸手就能够到。
摩天轮缓缓下降时，乔眠的目光从远景挪到近景，此时的园区不再是灰扑扑一团，那些褪色、残缺的玩偶在柔和多变的光线下显得不再凶戾，甚至有点温顺可爱。项目是老套，但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
渐渐地，乔眠心情平静下来。
这个游乐园好像也没那么糟嘛！它在没有废弃前，或许也曾让许多人欢笑过，难忘过？不知道里面包不包括乔奕？
他转向乔奕，“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备用电机？你对这儿很熟悉？以前常来？”
乔奕不回答，在摩天轮又一次降至最低点时打开舱门，把乔眠抱了出去。
*
“乔奕，你真得不再玩别的项目啦？玩什么都行，我都很乐意！”
乔眠跟着乔奕走向出园的方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还要装模作样地再问上一问。
他重新穿起了乔奕的那件黑风衣，不得不穿，他衬衫背后被撕开了好大一条口子。
他甩着两条长长衣袖，暗暗有点心里不平衡，明明和乔奕是同岁，可自己不仅外貌上看起来比对方小很多，就连身高上也比对方矮一大截。
乔奕太高了，秦鹭也太高了，就连斯斯文文的温医生也很高。
呸！这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主角配置！
乔眠还没在心里吐槽完，突然发现了另一个大问题，“乔奕！你车呢？！”
“我让司机先开回去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
“走回去。”
乔眠目瞪狗呆：“你不是认真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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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赤.裸.裸的报复！一句话没说好得罪了他，就开始换花样整我！小心眼！
小心眼微笑：“这是今天的第三个要求。如果你不愿意……”
“别说了！我愿意。”
乔·不情不愿·眠被乔·疑似报复·奕拖着，走了没有半小时，进入市区后立马打算耍赖。
他原地蹲下，一动不动，“乔奕，我饿了！没气力了！我不是不愿意陪你走，是真走不动了！叫司机回来接我们吧。”
乔奕半点没有心软，拖起他来继续走，只不过不动声色地换了条路线。
又走了十分钟，乔奕将乔眠带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一家乔眠平时绝对不会正眼瞧的店。
不过乔眠此刻已经累得没力气抱怨了，进门后找了张空桌趴好不动了，乔奕在他对面坐下，绕着他发梢来回摆弄。乔眠挥挥手，没能赶走另一只烦人的手。
“小奕？小奕来了啊！”
面馆老板娘似乎是认识乔奕，笑呵呵过来打招呼，她看向趴在桌子上软软的那一小只，“小奕，这是你朋友？”
乔眠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勉强抬起脑袋，桌前站着位上了年纪的老阿婆，面相十分和善。
乔奕的熟人？
乔眠扬出一个笑脸，主动解释说，“我不是他朋友，我是他弟弟。”
乔奕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弟弟？小奕还有弟弟？”老板娘惊讶，随即又想起了点什么，点了点头。
她似乎是把眼前这个长相漂亮又稚嫩的年轻人当作未成年了，哄孩子般问道：“小奕弟弟，想吃点什么啊？婆婆家的面种类可多了。”
乔眠：“都有什……”
乔奕：“和我平时的一样就行。”
乔眠：“……”
乔眠不满，乔眠没劲反抗，乔眠重新趴回桌上。
乔奕无视掉他的无声抗议，转向老板娘，“婆婆，之前说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板娘摇头，“婆婆老了，在这儿过一辈子了，哪儿也不想去。你和小衍的心意，婆婆心领了。说起来，小衍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温衍昨天出国了。”
老板娘脸上露出欣慰，感叹道：“好，真好，你和小衍现在都出息了，你成了大老板，小衍也成了大医生！你们总算是都苦尽甘来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孩子了。”
乔奕轻轻竖起食指，眼睛瞟向对侧埋头趴着的乔眠。老板娘会意，不再多说。
听到脚步声走远后，乔眠再次抬起头，看向乔奕时表情怯怯，“乔奕，你以前……过得那么苦吗？那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是不是特别恨我占据了你原本的人生？”
乔奕眼眸眯起，脸上看不出喜怒，眼底倒是藏有几分捉弄：“你觉得呢？”
乔眠急辩：“可咱俩身份互换这事儿，也不是我本意啊！”
那是剧情安排的！
乔奕：“那你以前对我的恶劣态度，也不是你本意了？”
乔眠：“……”
这个倒很难说完全是剧情安排。
“不管，说好今天过后你就不再记恨我了，我都陪你折腾一天了，你不能说不算话！”
乔奕友善提醒：“今天还没结束呢。”
乔眠：呜。
吃饱喝足，离开面馆，天色已全黑。
乔眠老老实实地跟在乔奕身旁走着，不再提坐车回去的事儿，只是即便他想乖乖走，天公也不让。
两人没走几步，天上忽然下起濛濛细雨。
乔眠眼巴巴望向乔奕，默默祈祷乔奕还能有点人性。
没人性的乔奕将他领到就近的屋檐下，又一句话不交代地自己走了。
乔眠望着屋檐下越流越急的雨线，思考着要不要给秦鹭打个电话。真跟乔奕淋雨走一路，回去了怕是要生场大病吧？可是不走，前面的罪不就白受了？
到底要不要打呢？还没想好，一把精心挑选的单人伞先举过他头顶。
大雨滂沱中，乔奕将伞倾向他，俯耳说道，“司机就快到了。我们再走五分钟。最后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