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从额头上传来的细细密密的疼痛，将苏轻芽从黑暗中唤醒了过来——
乘客的尖叫、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最后变成了眼前的一片黑暗。
苏轻芽看着车窗外变得黑漆漆的天，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坐公交车的时候出了车祸。
“坏了！”她一骨碌从后排座椅上爬了起来。
她这是被丢到哪儿来了？！她虽然是借去隔壁市出差的借口逃离了公司，但是出差的工作依旧还是要完成的啊！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
咦……等等？
苏轻芽看了看车内，这才发现公交车内部竟然一点车祸过的痕迹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完好无损，就好像那场让她昏迷了的车祸是一场幻觉。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车门口响起。
苏轻芽抬起头，一个和她穿得差不多、也是社畜三件套的中年男人正从车门探头进来，一脸不耐地盯着她：“下个车都磨磨唧唧的，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啊，就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啊？
苏轻芽有些呆愣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大哥，你谁啊？
还有谁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啊？她可是工作三年工作但是工作经验六年的资深社畜了！
但是那个中年男人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见苏轻芽还是一动不动地傻站在原地，顿时瞪着眼晴沉下了脸：“怎么，还需要我请你下来吗？！”
苏轻芽一看，多年的打工人经验一眼让她分辨出了情况不妙，她在中年男人正式发怒之前，赶紧快步走下了公交车：“来了来了！”
她的双脚才刚踩在地上，背后的公交车就毫不客气地“砰”一声关上了门。
苏轻芽一个激灵扭过头：“我的包！”她的包还在车上呢！包里还有出差的工作资料呢！
她原本还想先下车，安抚住这个派头很足的中年人，然后等到对方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再偷偷摸摸地回车上拿包，结果现在倒好，她才刚下车呢，这公交车就像是要去投胎一样开走了！
说起来，刚才那公交车上竟然有司机的吗？她都没有注意到……
苏轻芽垂头丧气地耷拉个脑袋。
这时候，一个女孩忽然凑到了苏轻芽的身边：“小苏小苏……”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苏轻芽一跳。她这才注意到公交车外面的空地上，竟然黑压压地站着不少的人。大概是因为天色太黑，她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轻声叫着苏轻芽的名字，“孙哥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今天来的路上出了一个小车祸，导致我们到达的时间比约定的迟了。”
“我们这次要去扶贫的山村比较偏僻，晚上的山路比较难走，所以孙哥才这么着急……”
啊？啥？什么“扶贫”？
苏轻芽抬起头，正要好好问问，结果就听到耳边“叮——”的一声，忽然响起了一个欢快的电子音：
“副本加载已完成！”
“当前副本：《粒粒皆辛苦》”
“你是刚入职扶贫小组的基层公务员，请在小组长的带领下，解决村庄收成不好的困境。”
苏轻芽：“？？？”
什么东西？！
她是没睡醒还是直接穿越了？她怎么就忽然从私企的牛马，变成了体制内的带编号（制）的牛马了？！
“行了行了……”大概是看一些人的表情太过惊悚，一个健壮大汉满脸不耐烦地、语速快速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苏轻芽这才知道自己进入了小说电视剧中经常提到的无限世界，她现在所处的就是副本所在的世界。苏轻芽还没开心一秒自己不用上班了，就听到那个被称为“孙哥”的、应该就是系统任务中说的“扶贫小组的组长”，不耐烦地催促他们：“你们是准备在这里过夜吗？！”
“还磨磨唧唧地赖在原地干什么？！我带你们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来旅游的！你们已经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了！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原来还是要工作啊……
苏轻芽才刚扬起的嘴角一秒耷拉下去，有气无力地跟上了大部队。
一行人摸黑经过了崎岖不平的山路，又翻了一个两个……不知道第几个小山坡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们要扶贫的小山村。
村庄门口已经等着两个前来迎接他们的村民。苏轻芽听着这两个村民和孙组长的寒暄，知道了那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应该就是这个村的村长，而搀扶着村长的中年人则是村长的儿子。
两人打着手电筒，带着一行人走进了村子。
村子也十分符合需要扶贫的村庄的刻板印象：
村庄里没有路灯这种“高级”东西，布满深浅不一沟壑的土路旁，只有歪歪斜斜立着的电线杆，粗细不一的电线凌乱地牵向不同的方向；苏轻芽目光所及的所有光线就只有村长儿子手里的手电筒，以及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
穿过土路，就可以看到一片片矮小的土房，外墙光秃秃的，上面的墙皮早已剥落，只剩下褐色的、凹凸不平的土坯。大多数的屋子都沉默地立在黑暗中，只有偶尔几间能从脏兮兮的、许久没有擦拭的窗户上能够看到一点昏黄的光。
“领导……”老村长站在一间点了灯的屋子前，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就是村子里的条件比较简陋……”
孙组长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没事，我们就是来帮助村子的……”
他扭头看向身后跟着他的玩家以及同样也是基层工作人员的NPC们，“你们自己分一分屋子，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开始工作。”
众人应了一声，赶紧找搭子选房子。
苏轻芽落在最后，正等着哪间屋子有空她就去填空，忽然衣摆就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扭过头，是之前就对她表示过善意的那个女孩。
啊，当然了，苏轻芽已经从那个健壮大汉、也就是老玩家口中，知道了这个对她十分友好的女孩是和他们这些玩家并不一样副本的NPC。
那NPC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们两个住一间，怎么样？”
苏轻芽下意识地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其他玩家都是和玩家组队。只不过，这一次的玩家里，男女比的数量不太协调，女玩家的数量只有男玩家的零头，所以在苏轻芽摆烂等待的时候，其他的女玩家已经组好了队伍。最后剩下来的，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这个叫做“苗苗”的NPC了。
于是，苏轻芽点了点头：“好的呀……”
苗苗很高兴，她很自来熟地上前抱住了苏轻芽的胳膊，“那我们赶紧去挑个好点的房间吧……”不然就要被其他人抢光了。
苏轻芽跟在苗苗的身后，选了一间角落里的房间。
屋子内弥漫着一股长久没有通风的霉味，几缕沾着灰尘的蛛网从老旧的房梁上垂下，正随着开门带进来的风微微摇摆。
屋子内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除了一方土炕，和屋角靠墙立着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的老式立柜外，就只有门边靠着的两把锄头和木桶了。
“唔，被子好像有点潮……”率先走到了土炕旁的苗苗摸了摸炕上的被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脸色。苏轻芽也上面摸了摸，嗯，不仅潮，还硬硬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需要他们扶贫帮助的村庄，这个条件倒是也在预料之中。两人一人拉着被子的一角，努力地甩了甩被子，把被子甩到她们能做到的最大柔软程度之后，两人这才和衣爬上了土炕。
大概是因为走了许多山路的原因，哪怕苏轻芽因为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一个离奇的世界，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半夜的时候，她被吵醒了。
最开始只是十分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叮——”、“叮——”……声音其实很轻，但是架不住这个声音“余音绕梁”，一直忘苏轻芽的耳朵里钻，存在感极强。
苏轻芽闭着眼睛烦躁地翻了个身，扯着又硬又厚的被子想盖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收效甚微；好不容易等她适应了这个金属碰撞声音产生的频率，准备就着这个频率继续和周公约会的时候，声音却变了。
或者说，声音变得更大了，更近了，以至于苏轻芽能够从“叮——”、“叮——”的金属碰撞声中，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咔啦——”
“咔啦——”
有点耳熟……
苏轻芽的眉头微微皱起。
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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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哪里听过呢？
算了，不想了……
苏轻芽想了两秒没有想出来，就十分大方地决定放过自己。她拉拉被子，努力屏蔽了耳边的噪音，重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苗苗晃醒了。
“小苏小苏！快起床了！”苗苗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孙哥和村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苏轻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鼻尖闻到发霉的陈旧气息、以及看到明显很陌生的横梁屋顶时，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在一个叫做「命运回声」的无限游戏里。
以及，进入所谓的游戏副本里……她还是逃脱不了上班的命运。
呜呜呜……苏轻芽悲愤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人怎么能够倒霉成这个样子！
但是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苏轻芽还是得叹着气起床。毕竟她不敢去赌这种游戏副本里，去忤逆那个一看脾气就很不好的NPC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一边打着哈欠走出门，余光里发现她们的房门前多了不少脚尖朝着房门方向的脚印，还带着泥土。
苗苗这么早就出去过了吗？
苏轻芽没有多想，只以为那是苗苗出去之后遇到了孙组长，然后回来叫她起床留下的脚印。她哈欠连天地用了冰凉的井水洗漱，然后有气无力地跟着苗苗来到了集合地点。
孙组长已经一脸不耐烦地等着那里了，在看到人齐之后，他翻开了手里的名册：“我布置一下今天的任务……”
“刘佳怡、张磊、……、李思远、苏轻芽，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地里。”
“王浩宇、周悦、……、陈苗苗，你们几个就留在村子里查访。”
“都清楚自己的工作了吗？”
所有玩家和NPC都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好，那就各自去工作吧！”
留在村里的玩家和NPC们留了下来，苏轻芽则跟在孙组长和村长后面前面村子里的田地。路上，通过孙组长和村长的闲聊，苏轻芽知道了村子里土地的收成一直不好，但是今天却是格外差，几乎是种什么死什么，什么作物都活不下来。
“就是这里了，领导。”
村长颤颤巍巍地站在了一片空旷的田地前。
说是空旷，地里倒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虽然看不到丰收时应该有的沉甸甸的金黄，但是地里还是稀稀拉拉地残留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枯索的焦黄——作物的“尸骸”还勉强立在地里，虽然歪歪斜斜的，杆子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没有一点生气。
地里也看不见一只鸟，也看不到一只虫，甚至连田埂边最坚强的野草，也不见了踪影。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老村长惆怅地点了一根烟，“种什么都活不了，往年哪怕收成差，起码还能收获一部分。”今年的作物却全部都死了。
孙组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身后的组员都动起来：“开始工作吧！”
孙组长把土地分成了好几块，每个人负责一块土地的土质调查，因为孙组长怀疑，村子里收成不好的原因，和土质有关。
这么看的话，这个游戏的任务好像还是挺简单的，至少……答案好像都给他们了。
苏轻芽扛着锄头，向着她负责的那块土地走去。
孙组长给了他们一上午的时间，苏轻芽准备先摸会儿鱼，等到时间快到的时候再意思意思工作一下。
她握着锄头，背对着孙组长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锄头在地里锄着。一块接着一块的土块被零零散散地挖了出来，只不过因为苏轻芽在走神的原因，她挖了半天都只是在同一个地方下锄头，以至于她面前的坑越来越深，她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咔”的一声——
什么很脆的东西碎掉的声音，换回了苏轻芽的注意。
苏轻芽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锄到了石头，毕竟这在地里十分常见，但是低头的时候，她狠狠吓了一跳。
她看到了一根白惨惨的骨头！
从这个骨头的长度和颜色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动物的白骨。
天呐！苏轻芽惊了。
她该不会摸鱼地掘着掘着……掘到了人村民的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