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苏轻芽翻开了名单，又找了一家同样也是两次电话就能接通的欠债人。
“咚咚……”
她十分礼貌地敲了一下门，这一次，根本不用等她再敲第二次，大门就十分顺利地打开了。
“什么事？”开门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个子只比苏轻芽高了大半个脑袋而已。所以苏轻芽都不用挤进门去，就十分顺利地看到了对方家里的摆设。
只是，这一户欠债人的家里，苏轻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像是一户十分寻常的普通人家，瞧着还挺温馨的，可见范围内全是胖乎乎的抱枕。
苏轻芽收回了目光，在开门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中，照例说出了那一套胡扯的说辞，并且丝毫不意外地又获得了一个新的闭门羹。
苏轻芽倒是丝毫不介意地耸了耸肩，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和上一家不同的是，这一家之所以会开门，是因为在第一天的时候，已经有其他玩家前去敲过门了。
这也是苏轻芽觉得这个副本恶心的原因——
这个副本的计数方式，竟然是以整体玩家为单位的。
比如，不同的玩家在同一个欠债人那里，无论敲几次门，都只能算是一次；只有当一天过去之后，就像是苏轻芽按照名单顺序拨打完了一遍电话之后，次数才会更新。
并且，在之前打电话的过程中，苏轻芽已经十分清晰地认识到：
除了那10个电话一拨就通、还会热情地邀请玩家去他们家里提前的欠债人，以及那6个会接听两次电话的欠债人以外，其他的欠债人在达到他们对应的拨打次数之后，只会接听一次电话；一旦这次的电话挂断之后，那么之后无论再怎么拨打电话，他们也不会再接听了。
如果等价换算到眼下的情形，那就是那些欠债人，只有一次的拜访机会。
比如石然在第一天敲开了门的第七号欠债人，之后苏轻芽哪怕把门敲烂，也不会再开门了。
——所有玩家，共用同一次机会。
虽然有50个欠债人，但是实际上，算上时间（3天），他们能敲开门的机会只有30次，这30次里还包括了那10个一敲就开的欠债人。
所以在得出这个恶心的结论之后，哪怕苏轻芽知道再多几个样本数据才更准确，她也不敢再去几个欠债人家里了。
她生怕自己在验证的过程中，把每个欠债人仅有一次的珍贵开门机会浪费了。
不过……苏轻芽还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线上线下的规律已经找到，但是她之前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副本弄出这些实际存在的欠债人，是想要告诉他们玩家什么呢？
苏轻芽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还是觉得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什么特别——
等等……
苏轻芽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她好像……知道副本的意思了。
苏轻芽立刻兴致勃勃地要去找谭云——
老玩家里，也就谭云和刀明辉两个人在苏轻芽看来是值得合作的。但是碍于刀明辉在办公室单独做任务，苏轻芽只能把目光放在了谭云身上。
她要去找谭云合作！
就是不知道谭云到底去了哪里找线索了，苏轻芽照着名单上的地址一个个摸过去找人，愣是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好不容易等她逮住了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她的目的，下班的时间就到了，其他玩家纷纷出现，苏轻芽只能先把话咽了回去，看着谭云开始清点玩家人数。
“1、2、3……”
数着数着，谭云的眉头就缓缓皱了起来，“怎么人这么少？！”
她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新玩家里除了一个陶雅还没出现外，其他三个人倒是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但是老玩家里，竟然有一半不见踪影。
“你们谁看到章胖子和老黑了？”谭云问。
苏轻芽连带着其他几人都一齐摇了摇头。
谭云紧紧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对。这个副本的难度……应该不至于让两个老玩家同时折戟啊……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
谭云抬起头，循着发出声音的黄友钱的视线看去，她看到了一个踉跄的身影——
那个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聚集的方向走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浸透了布料的暗红色液体还在淋漓地往下滴落，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触目惊心的血线。
当然，最触目惊心的，还要是他右侧空荡荡的衣袖。
除了失血过多外，丢失了的右臂也是他行走得如此踉跄的原因。
“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谭云看着那人狼狈的模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哈哈……”来人，老黑，发出了一串神经质的笑声。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和血污，额角还有一道伤口还在缓缓渗出血来。
“没有……没有……”他的嘴里喃喃着众人听不懂的话，“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其他玩家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谭云。
谭云不负众望地开口：“你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
“我去了哪里？”老黑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很明显吗？！”他猛地一挥另一只手臂，却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和重心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还是谭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才没让这段对话结束。
“我当然是去拿钱了啊！”
苏轻芽捂着鼻子了然。
老黑估计是再接再厉，去了昨天阿宅去的欠债人那里了。
那么，昨天阿宅没有回来的原因也十分清晰了——连老黑这个老玩家去了都是去了一条胳膊、变成了现在这幅恐怖模样，那新人……苏轻芽垂下了眼睛，就更不必说了。
“那你的钱……”谭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老黑，实在没找出对方身上能够放钱的地方。哪怕有，现在也被鲜血染红了吧？说起来，这样的钱还能用吗？
“我的钱？”老黑再次神经兮兮地笑了，“没想到吧——”
他猛地凑近了谭云，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根本没有钱！”
“哈哈哈！”他大声笑着，“没有钱！”
“我在里面翻遍了，一个子儿都没有！”
“那些人家里根本什么钱都没有！”
可怜他还自信满满地自投罗网，打算用暴力从那欠债人手里抢点钱过来；结果呢？他用掉了自己的技能，还丢了条胳膊才勉强死里逃生。
“怎么会这样？”黄友钱不敢置信。
“这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他看向谭云，试图从这个主心骨上找到答案，“任务不是要我们从欠债人身上讨钱吗？”
如果欠债人身上没有钱，他们的任务怎么完成？！
是啊……苏轻芽也愣住了。
老黑的话，彻底推翻了她之前得出的结论。
虽然苏轻芽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副本里，他们玩家本身的存在就等于钱，但是苏轻芽分析过后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选项，她觉得线索还是在这些欠债人身上。
尤其是，经过了她今天的“实地考察”之后，还真的给她发现了一些规律——
她从打电话的时候开始，就有些不理解这个副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把这些欠债人设置成不同的分类。不过在今天见到了那些人之后，她就懂了——
副本做出分类，是给玩家做挑选的。
不同的分类，对应不同的欠债人：他们有身材上的区别，有武力值上的区别，还有性格爱好上的区别……这些都需要玩家前往不同的欠债人家里，看到了他们真人以及他们的居住环境之后，做出判断的。
虽然已经敲开门的欠债人之后也敲不开门了，看起来线索像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苏轻芽这样已经通过线索、知道欠债人有分类的玩家来说，只需要总结出结论，之后只要在相同分类里找一个欠债人，去对方家里要钱就行。
如果对方不肯，就直接去对方家里搜（抢）！
——这也是苏轻芽要找老玩家合作的原因。
毕竟她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脆皮打工人。
这种不太礼貌的事，还得老玩家来才行！
但是现在老黑的出现，重重推翻了苏轻芽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结论。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像学生时代做数学题，明明十分顺利地一路推算到了答案，题目也没有看错，但最后却算出了“10.75个人”这种离谱答案的荒诞感。
这游戏好难啊！
苏轻芽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
带着一肚子的费解和困惑，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三天上班的时候。而一天过去，章胖子和陶雅依旧没有出现。
有了昨天的“经验”，众人已经在心里给消失的两人判了死刑。
所以，当众玩家一身疲惫地进入公司，看到正乐呵呵站在黑板旁的章胖子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没死？！”
章胖子笑呵呵地扭头看来，还一脸憨厚地挠了挠头，“侥幸，侥幸……”
苏轻芽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周围，试图找到陶雅的身影；只可惜，她只看到了又如幽灵一般出现的李明明。
他满意地打量了他们一圈，点了点头，“今天也你们全员都很准时。”
一句话宣布了消失的陶雅的结局。
但是其他玩家没有为陶雅感到悲伤遗憾的时间，他们的注意力现在全部都在黑板上。
一夜过去，黑板上的进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之前不同的是，消失的陶雅这一次却没有出现在黑板上，反而是章胖子的名字后面出现了数字——
“6065/7920”。
“7920……”苏轻芽看着这个眼熟的数字，下意识地看向了之前茵茵的名字。
果然，茵茵的名字也好，名字后的数字也好，也和之前的阿宅一样，全部都被一根红色的线划掉了。
毫无疑问，一夜未归的章胖子，不仅拿到了茵茵之前积攒下来的欠款，还找到了来钱的办法。
茵茵死亡的时候，她名字后跟着的数额是“3154”，而现在章胖子不仅拿到了这“3154”，还多了“2911”。
金银街店铺里的那只、属于茵茵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了苏轻芽的脑海中。
两个十分相近的数字，消失不见的陶雅……
苏轻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笑眯眯的章胖子身上。
章胖子多得的那些钱……不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吧？
其他玩家则把章胖子围了起来，开始询问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章胖子，你的钱是哪里弄来的？”
“你昨天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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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
“喂，胖子，你是怎么知道茵茵之前去了哪一个欠债人那里的？”
“章哥，你是不是知道了怎么完成任务？！”
……
一大堆问题朝着章胖子涌来，但是章胖子一点都不慌乱，反而笑眯眯地一一回答了各位的问题：
“你说钱？哈哈，那当然是我知道了任务完成的办法。”
“我昨天一天都在找茵茵去过的那一家（欠债人），因为要一家一家敲门询问过去，所以没来得及回来。”
“也是我的运气好，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茵茵昨天去过的那一家。”
“当然，我已经知道任务要怎么完成了。”
“所以——”章胖子拉长了语调，笑容神秘，“你们想要知道……怎么获取钱吗？”
谭云脸色狐疑，“你愿意告诉我们？”
章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别看章胖子老是笑眯眯的，经常出来帮人打圆场，看起来十分好脾气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什么力，也没有帮过什么忙。
他从头到尾做的最好的，就只有表面功夫。
章胖子被质疑了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他竖起了四根手指，“我需要你们得到的钱款的40%，作为我分享消息的报酬。”
“毕竟——”他的眼神从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苏轻芽身上飞快地掠过，“这可是我……辛苦找到的线索，收取一点小小的报酬，不过分吧？”
“40%也太多了！”老黑不满地骂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老黑兄弟。”章胖子收回了其他手指，只留一根手指在老黑面前摇了摇，“你看我，一晚上就获得了近3000的钱。”
“和我合作，哪怕是60%，也能获得2000多的还款，这可不少了……”
“而且我能保证，我的办法十分安全，只要你不愿意就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样？”
这话一出，黄友钱瞬间心动了。
说实话，他到现在对这个任务还是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完成任务。一开始在老玩家的指挥下，他倒是知道要去敲门找线索，但是在知道阿宅消失了的这件事后，他连敲门都不怎么敢敲了，生怕自己落得和阿宅一样的下场。
所以，现在章胖子摆出了条件了之后，黄友钱就看到了希望——虽然他只能拿60%，但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好吧！
更何况，章胖子还说了，这个办法很安全！
“我可以！章哥，我愿意合作！”他高高地举起了手。
“好极了！”章胖子给了黄友钱一个肯定的目光，然后在其他默不作声的玩家身上看了一圈，“还有没有要合作的了？”
谭云和刀明辉完全没有反应，老黑也同样没有反应，他正在盯着黑板看。
因为他忽然发现黑板上，不止有章胖子的任务进度发生了变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还款数量变成了“4162/9380”。
他昨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回公司给李明明上交还款，但是他的还款进度竟然增加了。
不对……老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
他昨天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昨天去了之前阿宅去的那家欠债人那里，他原本打算之前去屋子里抢了钱就走，结果抢/劫不成反倒丢了一条手臂。
除此之外，他倒是真的没有做别的事了。
所以……老黑看了一眼自己缺失的右臂。
他并不是真的蠢，或者说能活下来的老玩家里，就没有几个是没脑子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能用武力的话，他就懒得用脑子。
所以现在根据上下发生的事一推，老黑就好像猜到了一点……关于这个“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身体明显完好无损的章胖子身上，发出了一声了然的冷嗤。
怪不得这个胖子这么热情地“兜售”自己的线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嘛……老黑好整以暇地看着章胖子孜孜不倦地询问其他玩家有没有合作意向，完全没有揭穿对方的意思，只是目光在黄友钱和章胖子身上不停打转，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只可惜章胖子推销了半天，最后就只有石然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抿着嘴，缓缓举起了手。
“很好。”虽然只有两个人，章胖子也算满意了。苏轻芽呢，他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希望，毕竟昨天那场不欢而散，他已经不指望对方会和他合作了；他只是可惜这几个老玩家竟然一个心动得都没有，老玩家身上能榨取的，可比新人多得多了。
不过算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同意合作的新人。他从这两个人身上获得的40%，应该能够他补齐剩下的近两千块钱了。
章胖子带着两个新人玩家直接离开了。而老黑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章胖子离开后没多久，也跟着离开了；并且看他离开的方向，似乎和章胖子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致。
一时间，就只剩下苏轻芽、刀明辉和谭云三人面面相觑。
“那么……”
谭云刚想说不如我们也散开各自去找线索的时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轻芽却在这时候，忽然抬头插话道：“我也有一个办法，大概率可以搞到钱。”
“怎么样？”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的两个目标用户，“要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