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躲藏之人如同地下的蛆虫一般，阴暗扭曲。又岂是一天两天能防得住的？”楚燕璇微微皱起眉头，轻拍着小皇帝的肩膀，宽慰道。
等到长公主与皇帝的车马离去，公主府内重新归于沉寂，屋内摆放着的红烛依旧在燃烧，发出啪啪的声响。
少年将军一脸内疚的坐在床榻边缘，低头垂目，静静地望着她。
而少女就像一尊破碎的瓷娃娃，被人用浆糊细细地缝补，却依旧脆弱不堪，仿佛伸手轻轻一捏，便会彻底碎裂。
“公主，求你……醒来吧。”少年将军低头，虔诚地望着躺在病榻上的少女。
哪怕太医说了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他依然满心担忧，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眉头紧促，全身冒出冷汗，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不停落下。
没过多久，少女眉头皱成了川字，薄唇微微颤抖，微微张唇，唇角蠕动，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闭着眼睛，全身都在发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公主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沈青越愣了片刻，抬手轻轻的握住了少女冰冷的双手。
“公主……在唤我的名字吗？”少年木讷的开口询问，可惜躺在病榻上的少女依然陷入沉睡之中，听不到他的声音。
少年将军的身体微微往前倾，耳朵贴近了少女的唇畔，耐心又认真地倾听她的声音。
少年的耳朵贴近少女的嘴唇，感受着呼出的温热气体，他的耳朵微微泛红，耳垂红的几乎要滴血，脸“唰”的一下红了，整张脸好似猴子屁股一般。
他听见她说……
“沈青越，别死……”
少年将军迟疑了片刻，听不大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难不成公主做了噩梦？
他轻轻的握着少女的手，无声的给予安慰，感受着掌心之下那一双小手轻微的颤抖，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难以自拔。
“公主？”少年低声的唤着她，可陷入梦魇中的少女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少年微微垂眸，看见了她脸颊的伤痕，方才他看见了，伤痕极深，恐会留下疤痕……
可公主是那样喜好姣好面容的人啊……
古来女为悦己者容，不知她该多难过……
少年微微垂眸，眼底深处划过一抹自责的神情，是他不好……没能保护好公主……
雁雪紧闭双眼，意识渐渐变得混沌，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一开始的时候，像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浑浑噩噩地在黑暗中独行，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她精疲力尽，却看见了些许光亮，她的身旁笼罩着厚重的浓雾，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来时路。
雁雪继续往前走着，借着那一缕微弱的光芒。
最终走到了前世，叛军踏碎皇城的时候。
金戈铁马，黑城压云，护城河外血流成河，叛军在皇宫之内烧杀掳掠，肆意妄为。
而此时长姐自尽，陛下身死，这偌大的皇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眼前刀剑飞舞，血雨腥风，她被叛军首领抓住，绑在了城墙之上。
少年将军一人一骑，手握双刀，不断的斩杀敌人，最终一人难抵千军万马，战死沙场，万箭穿心而死。
他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最终……她从城墙坠落，与少年将军死在同一处地方。
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
或许前世他一意孤行。罔顾沈青越的意愿，将他囚于皇城，亲手将翱翔于边关的长鹰折断翅膀，囚于自己身侧。
是上苍给她降下的惩罚，让她国破家亡，所求皆不可得，所愿皆离散……
雁雪陷入了梦魇之中，眼角滑落一滴清冷的泪水，她的眼尾微微泛红，唇角颤抖，声音低哑，“是我的错……”
若能重来一世，她必然放沈青越自由。
绝不重蹈覆辙，也不会再与沈青越沦为一对怨偶。
不知过了多久，雁雪微微睁开眼睛，昏暗的烛火有些晃眼睛，她眨了眨眼，眼睛有些干涩。
床榻边缘躺着一个少年，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少年的掌心温热，体温从掌心不停的传递到他的身上，在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几分暖意。
少年侧躺在她的身侧，只是微微的趴在她的床榻边缘。
他还不曾来得及更衣，身上仍旧染着些许血腥气，一层淡淡的血锈气味，在她的鼻息间缠绕。
少年的侧脸染着一抹鲜血，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红润，双目紧闭，细长的睫羽轻颤，低垂下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一道阴影。
他眼下是一圈乌青，似乎已经许久不曾休息了。
感受到床榻上的动静，少年猛然惊醒，一双锐利的鹰眸紧紧的盯着她，下意识眼睛里流露出的寒光，那是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时特有的冰冷目光。
雁雪被对方吓了一跳，颤抖的收回了手，悄悄的钻进了被子里，身子往后仰，后退了一些。
雁雪才刚刚恢复清醒，一时还陷入在刚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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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之中，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大了嘴巴，“你……你没死吗？”
少年将军愣了片刻，发现躺在床榻上的人是他，渐渐收敛了冷肃的面容，脸色多了几分柔和。
听到她开口说的话，少年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反问道：“末将……应当死了吗？”
少年察觉到原本握在掌心里的小手被抽走，眉眼间闪过一抹失落的神情，心里空落落的，不知缺了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好像一只失去主人还拴着锁链的小狗，茫然又无措。
雁雪只愣了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
他已经重生了，刚才的一切，只是前世的一场梦魇罢了。
如今……梦该醒了。
“是本宫失言了。”雁雪低垂眉眼，细长的睫羽掩去了眼中的泪花。
“公主可是伤到了脑子？”少年呆呆愣愣的，一脸诚恳的看着她，目光诚挚，开口问道。
他说谁脑子坏了？
雁雪咬了咬牙，冷笑着说道：“你的脑子才有问题。”
这沈青越铁定是上苍派来克她的克星，她故意找茬都说不出这话。
沈青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微微侧脸，低头暗骂了一句脏话。
“艹。（一种植物）”少年的声音很小，只是在低声的唾骂自己，却不知道被雁雪听得一清二楚。
雁雪挑了挑眉，他好大的胆子，还敢骂我。
“公主可是陷入梦魇了？末将去寻太医。”沈青越赶忙起身，刚要传唤下人。
雁雪却觉得烦闷，赶忙叫住了他，“不必，本宫无碍。”
她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面对着记忆中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她只觉得恐惧和担忧。
因为记忆中……他们浑身染血，死不瞑目。
沈青越听到她的声音，赶忙停住脚步，又转身走了回来。
少年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干哑，往常如同木头一般的少年，破天荒的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少年双手捧到他的手边，低声道：“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雁雪愣了片刻，“你转性了？”
少年愣了片刻，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嗯？”
他也才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脑袋上还顶着一撮呆毛，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现如今的他虽久经沙场，但脸上还有着几分稚嫩，眼中也是充满热血。
“没什么……”雁雪接过了他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低声道，“本宫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给我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