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周江与不忍心池乔碰冰水洗碗，于是将她赶进了书房。
他把手上的创可贴扯下来，一股番茄酱味袭来，他皱眉洗掉，等他把碗洗完，他又重新贴上创可贴，然后回了房。
手机传来的是池生平的信息，他瞄了一眼。
池生平：差两万。
周江与坐到床边，点了根烟，然后给一个银行卡账号转了两万过去。
池生平来到灵城欠下的债，他都替他还完了，交换条件是池生平不再对池乔家暴。
这就是他这段时间跟变了个人的原因。
池生平这个人，爱钱爱酒，只要能见到钱，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池乔一概不知。
周江与把钱给池生平打过去后，也没有给他发信息，只是那边收到钱后就发了信息过来。
池生平：收到了。
周江与扯了扯嘴角，然后放下手机，叼着烟走出房间，来到了书房。
池乔不在。
此时的池乔正在另外一间房间。
她是不小心误入的，这里满屋子的音乐器材，架子鼓，钢琴，吉他…
四周围满了一个名叫“慕连”的唱片与专辑。
慕连，娱乐圈里影响力最为突出的老将，专辑就出过上千张，演过的电视剧部部都是经典，拥有上几千万的粉丝。
网上对她的赞美多之又多，但，招爱亦招恨，人越红，负面新闻就越多。
她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但她的人品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慕连在刚出道的那年就因为一副好皮囊在娱乐圈一夜爆红，导演制片方都找上门去求合作，她不拒绝，来一个接一个，以至于她知名度越来越高。
在拥有完美气囊与精湛的演技的同时，她同时也拥有一个好的嗓子，在拍戏的同时又跟各路音乐人挖掘音乐。
就在她爆红的时候，被爆出来了一则新闻——当红明星慕连竟是小三。
那夜，她未作出任何回应。
营销号又爆出来她同男子出入酒店的视频，有图有真相，让人震惊。
之后，慕连被公司暂时封杀。
再到后来，也就是这几年，她又再次复出，以全新音乐人的身份复出。
对于当年的那件事，偶尔会被反复提起，但热度也持续不了几天。
慕连的事迹，就连像池乔这种不经常刷手机的人都知道。
池乔第一反应就是，慕连就是周江与的亲妈。
就是那个别人口中的那个“小三亲妈”。
池乔的心是揪揪的疼，她一下子不能消化这么多信息。
在脑子混乱之中，她听到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她转身，撞上了周江与漆黑的双眸。
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情绪。
无奈、恨与痛苦，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池乔能清晰地看到了他太阳穴的青筋在快速暴起，她有着不知所措，想要解释，但话卡在喉咙，不知道如何说起。
周江与不能接受让人看到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更何况，那个人是他心爱的姑娘。
他口中的烟头被他越来越重的力道咬住，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上下牙已经碰撞到了一起，他才扭身走人。
……
周江与大字型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耳边放着的是他喜欢的那首《春娇与志明》。
往常听这首歌的时候，他内心的感觉是平静的，但今天不一样，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大脑很混乱，就跟要炸开了一样。
失眠对于周江与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了，他明明很想入睡，但他每次一闭上眼，他就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对他的谩骂声。
“亲妈不是小三吗?怎么还有这么高的热度?”
“怎么会有人喜欢小三的儿子?"
“听说他的亲妈又在娱乐圈大杀四方了，真是晦气。
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但他又不能不把它咽下去。
周江与是慕连儿子不知道是谁爆出来的，只知道自被曝出来后，周江与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在抖音刚兴起的时候，他就试着直播赚钱，一开始他收到了一致的好评，到后来，他的评论区变成了一大片的谩骂。
一开始的时候反应会比较强烈一些，但这么些年，周江与已经完全习惯了。
习惯了网上对他的谩骂，也接受了那个别人口中的小三是他的亲妈。
……
周江与翻身，把音乐关了，看到王越发过来的信息。
王越:小艺睡着了，明天风小了送她过去。
周江与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夜里的十二点半。
他回过去:嗯。
回完信息，他撑着床起身，踱出房间，来到了客厅，他没开灯，听着大雨打在落地窗的声音，感受着阴天带来的冷意。
他在黑暗里点了根烟，打火机燃起，他在微弱的光中，看到了池乔的脸。
池乔是出来寻找洗手间的，她睡的是客房，里面自然没有浴室，她是做了好几分钟思想准备才来的，因为她大半夜被大姨妈造访了。
实在是太尴尬了，所以她确定了客厅没人才敢出来，谁知道，她一出来，便看到了正在点烟的周江与。
“还不睡?”他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
池乔把打开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她现在的处境。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给他解释:我那个来了，你家有卫生巾吗?”
周江与半眯着眼，大脑快速接受她的信息量，然后起身，去房间给她拿来了卫生巾。
周江与的这套公寓真是一个百宝箱，她需要什么，他便可以给他拿来什么。
池乔没时间去问太多他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拿到东西后，她急忙把灯关上，然后抹黑去到洗手间。
等她处理好出来，周江与还是没有回房，坐在沙发上，双腿躬着，双肘搭在上面，兀自抽烟。
池乔走过去:“你失眠了?”
周江与:“嗯。”
周江与这个人，心事都写在脸上，即使他不说，池乔也看得出来了，慕连对他的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谈的上是阴影。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他现在，应该需要个人陪着吧，她真心希望，此时可以给他陪伴的人，也希望他现在最需要的那个人，都是她。
周江与见她坐下来，扭头看她，他在黑夜里寻找她的眼睛:“你做什么?"
池乔语气很软“陪你失眠。”
周江与:“……”
谁他妈需要她陪，他不忍心他的姑娘顶着困意陪她，他也不想她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睡觉去。”周江与扭回头，继续抽烟。
池乔不听，在黑暗中朝他伸手:“我也要。
周江与气得眼尾泛红:“谁给你惯的坏毛病?”
池乔一时间没说话，收回了手。
周江与败下阵来，他自己惯的，他哭着也要宠下去。
他把烟连同打火机一起给池乔，池乔动作娴熟地抽上了，烟雾被黑暗中吞噬着，她只能闻到了强烈的烟味。
还有感受到了周江与努力掩藏都藏不住的抑郁。
“你怎么了?”她问。
周江与语气淡淡:“没事。”
周江与这个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不会说，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自己自愈。
但也是在他有那个能力的前提下，可是他这个人，不仅有，还非常强。
他甚至可以做到，当天晚上因为那些声音失眠第二天又恢复原样。
池乔不信:“你可以跟我说的。”
周江与被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他把烟掐灭，然后靠着沙发，语气里藏着笑:“这么想听?”
池乔点头:“你想说我就想听。”
周江与摇头:可是我不太想说。”
池乔:“……”
也是，她没有那个让他可以吐露心声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个什么劲儿。
但是，她做不到不去管他，她看不得他难过。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你开心，我便开心，你亦难过，我也便跟着一起难过。
她现在的心情跟周江与的如同被一根针线牵引了一般，互相共频、互相影响着。
周江与不想跟她说的原因有很多，一来不想让她担心，二来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再来就是他这个人死性子，宁愿憋死自己，也不会把自己的心声吐露出来。
就连王越跟俞斌那样多年的好友，都没有真正见过他落魄的样子。
他太高傲了，只想让别人看到光鲜亮丽的他。
至于那个活在地窖里、不见天日的他，他从来没让人见过。
就在池乔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周江与却点了根烟，开口说话——
“她是我亲妈，所以我就得被道德绑架，即使我现在生活的很幸福，我还是逃不掉这层血缘关系。”
池乔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说。
“她不配拥有喜爱，因为我是她儿子，所以我也不配。”
周江与话音刚觉，池乔便开口反驳了他：“你配的。”
周江与吐出烟圈，兀自笑了一声：“挺他妈可笑的。”
池乔不说话了，看着他。
周江与沉默了三秒钟，叹了口气，然后把烟掐灭，站起身。
池乔的目光跟随着他。
“睡觉去。”
“……”怎么有人说到一半不说了呢，池乔皱眉，但她没说什么，站起身，独自走向房间。
池乔回到房后，发现自己也跟着失眠了，她不太擅长安慰人，更何况那个人是周江与。
她见过的周江与大多数都是眼角藏着笑的，他眼底藏着戾气都是极少时候，要不是她突然发现了他的过去，她都不知道，周江与心底深处还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池乔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袋放空了三秒钟，随后，她拿来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周江与的聊天框。
她第一反应是被周江与的微信头像给吸引到了。
周江与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一道光从一个小破口透进来，光束下有一只在翱翔的大雁，底下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湖水。
整个照片都透着一股压抑气氛。
一开始刚加好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到那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太多了解，所以她也没有多想什么。
而今天，她发现，那个头像，有另外一层含义。
他渴望有一束光能照进他暗无天日的世界。
池乔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打了五个字，给对面发送过去——
池乔：周江与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