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爆炸的轰鸣，宁行吟把枪支换到左手，右手向上勾住垂下的锁链。
有青色的不明飞行物向宁行吟袭来，宁行吟没有反应，细小的锋锐划破衣服和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液。
哦，只是宁行吟让它看起来是红色而已。
看了眼剩下的袭击，宁行吟挑了几只大的开枪击落，小的就不管了。锁链上的力道在加重，亭瞳应该发现了宁行吟受伤。
其实宁行吟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但是考虑到普通人类会出现此类情况，只能模拟。
宁行吟向上看了一眼，抓住楼层边缘翻身而上。亭瞳立刻拉着宁行吟躲入楼梯后面一处房间，锁上了门。
“这里暂时安全。”亭瞳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涔涔汗水，“东西拿到没有，宁行吟？”
宁行吟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塞到亭瞳手里：“没问题。”
“等袭击过去，就可以去出口离开了。”想到这里，亭瞳心情愉悦，“啊，又完成一个。宁行吟，你的状态怎么样？”
宁行吟想了想：“我好痛。”
“我感觉不只是这个问题。”亭瞳从包里找出纱布，扔给宁行吟，“你最近侵蚀症状有加重的情况，这次又受伤了。等回到据点得做个身体检查了。”
“希望这次结算后奖励多点。”宁行吟完全无视亭瞳的建议。反正每次此类检查的结果都是完全健康正常。
“明天我们据点会来一个其他地方的人，是这方面的专家。”亭瞳收拾好东西，等待袭击过去，“嗯？你是一点都不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啊宁行吟？你的侵蚀等级都达到7了。”
宁行吟打了个哈欠：“随便吧。”
亭瞳强调：“是真的专家。”
宁行吟：“砖头的砖？”
亭瞳：“如果你想，他也可以一砖头拍扁你这个小混蛋。我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侵蚀导致的异化还是脑子有问题。”
“理论上是一样的。”宁行吟基于自己的实际情况得出了结论。
“走了，外面声音停了。”亭瞳握上门把，“我们一路冲过去打开地下室就完成结算了。”
很顺利。任务完成，他们离开了。
亭瞳问宁行吟结算了多少，宁行吟伸出手比了个数。
各回各家。亭瞳回据点，宁行吟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据点里给他留的房间总是空的。
不过第二天，宁行吟还是收到了亭瞳的连环信息轰炸。个人终端响个不停。
切，不就是回据点嘛。
走进堆满乱七八糟仪器的房间，桌子对面坐着一位黑绫遮目的青年男子。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块终古不化的寒冰，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显示屏给他镀上一层微白的荧光，仿佛仙人下凡。也就是右手捏着一支笔轻轻敲击桌面才让仙人有了谪落的实感。
漂亮，好漂亮，简直是件艺术品。
宁行吟最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了。好想把眼前人吃干净永不分离，或是做成标本日夜欣赏。想想就觉得美妙。
宁行吟迈着轻快的步伐坐到小美人对面，中间差点摔了一跤。他吹了段口哨：“专家？居然还看不见吗？”
“想必你就是宁行吟。”美人的声音如同月光下流淌的海雾，“请原谅，我的眼睛存在部分损伤故而遮住，不过实际上并不影响视物。另外，你可以称呼我为，天启。”
“这代号不配你。”宁行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美人，“我以为应该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哦？宁行吟，我必须强调一点。在这种地方不暴露自己的真名是一种保护措施。我知道你在组织外界所属的部门是超未来实验室，姓名资料本身严格保密，也不担心这里有人认出你。但防备总是不嫌多。如果你不想以这个代号称呼我，那也可以使用，幽冥行影。”
美人停了停，又毫无波澜地继续：“在过去的任务中，你多次无缘无故脱离或失踪，也曾以某些形式阻挠任务。理由都是为了好玩和觉得有意思。虽然总体来说还是在推进任务，但有很多人对你的行为不满。”
宁行吟十指交叉叠起，下巴架在上面，笑吟吟地：“确实很无聊。而且，他们也很弱。”
“基于各种情况，判断你的侵蚀等级可能还在逐渐上升，侵蚀情况还在逐渐恶化。因此他们请我来到这里对你重新检查和估评。侵蚀进程不可逆转，如果判断你已经不可控，我相信会有一个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不用干了？”宁行吟稍微打起精神，“那可太好了。我会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
“做梦。”美人顿了顿，“另外，如果你对你的队友不满意，完全可以申请调动。如果你觉得大部分人不够强，那么从明天起……”
“我来做你的队友如何？”尾音上扬，软乎乎的，分不清美人是漫不经心还是慵懒，对宁行吟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宁行吟舔了舔嘴唇：“求之不得。”
“现在，把衣服脱了。”美人指了指边上，“躺到那边的仪器床上去。”
所幸这个检查宁行吟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还挺配合。天启翻了翻数据，在表格里飞速记录着什么。
“医生，我还有救吗？”宁行吟凑过去。
“没救了，当场埋了吧。”天启把所有表格收成一摞，整整齐齐码在桌边，“虽然正常来说这两天没有新任务，但你要不要明天和我出城去练练配合？”
“听你的。”宁行吟在意别的事，“喂，小美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看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首先，这不能算你告诉我。其次，看来我说的话你一点也没听进去。最后。”天启晃了晃手指，“就算我告诉你，你怎么去证明这是真实的呢？或者还是开动你聪明的头脑自己去查一查，超未来实验室的宁行吟先生？”
宁行吟脸上咧开笑容：“那我只能以我喜欢的方式称呼你了。”
美人似乎很伤脑筋，但又似乎在意的不是名字这件事。
“行吧。”他说，“于黎。生于黎明的，于黎。”
下一秒，房间里就没有宁行吟的身影了。
于黎叹了口气，继续把房间整理好，才踏出门。穿过走廊到大厅，亭瞳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抬了抬眼：“怎么样？”
“不怎么样。”于黎脚步没有任何停顿，“这个据点的负责人是谁？”
“李华。”亭瞳继续折腾手里的苹果。那苹果大半果肉都被削到盘子里，剩下坑坑洼洼的部分显然是不能吃了，但还是完全看不出亭瞳在雕刻什么东西，总不能他真的在雕菠萝。
于黎走出大门，话语随着风飘来：“就算继续恶化到彻底侵蚀失控失去理智，如果是李华的话，还是能限制他的。”
“可是你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侵蚀等级已经是8了？”亭瞳还想询问，哪还有于黎的影子。
宁行吟绕过几条街道，一座博物馆出现在眼前。各处原本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宁行吟把它们打扫干净费了不少工夫。
只可惜从藏品到保护设施都严重损坏，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留存。收拾完的博物馆空空如也，宁行吟是很失望的。
还好自己可以慢慢填充。
宁行吟回到办公室，翻出一块新制的标识牌，一笔一划写上两行字。
于黎。
最完美漂亮的人类。
想了想，宁行吟又不满意，把这块标识牌扔进了垃圾桶，重新找了一块写下同样的信息，只是把人类换成了神仙。
随后，宁行吟将标识牌稳稳当当地摆到了书柜的顶上，办公室里最高的位置。
不够，还是不够。
宁行吟取下标识牌，冲出去，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到博物馆顶层，找了点工具把标识牌放到大吊灯顶端。
满意了。现在就缺这个美丽得简直是在引诱宁行吟的艺术品来到这里了。
人类是娇气又需要纵容的生物，真怕他察觉到什么就逃跑了。啊，那自己也只能好好伪装一下了，不能再随心所欲忽悠和戏弄那帮人了。
宁行吟决定好好扮演人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于黎——这个名字真好听，但是，宁行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宁行吟仔细回忆，终于将这个名字从记忆的海里打捞出来。
是了。于黎。这是个死人的名字。资料来自两百四十年前的某份档案。
那正好呀。已逝去不可挽回的美丽，就是该做成标本保存啊。
翌日。
宁行吟还在往据点走，身边缓缓停下一辆车。车窗降下，里面是于黎。
“上车，出城。”于黎语气像是命令。
宁行吟坐到右边：“真贴心，宝贝。”
“免了，正好路过。”于黎这么说，宁行吟并不觉得是巧合。从据点到这里路不算近，只是出城的话最快最短的路径还是和这个方向垂直的。
宁行吟闪过一个念头。于黎知道这座博物馆吗？宁行吟可以确信组织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成功跟踪宁行吟找到他的所在。
宁行吟很直接：“我觉得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于黎轻描淡写。
“那以后有任务的时候你能都来接我吗？”宁行吟得寸进尺。
“啊……”尾音拖长，“看你表现。”
开车到城边要不了太久。宁行吟看见城墙与其上的阵法将内外分割成黑白两面。他询问于黎：“你的异能是什么？要是不强也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
“宁行吟先生你的阅读理解能力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于黎下车，“我昨天的意思是，我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强，听明白了吗？”
宁行吟跳下车：“我关心你呢。”
于黎不理会这些话，带着宁行吟出了城。城外黑云密布，其中密密麻麻挤着无数怪物。它们如同一团流动的雾气，有时候又淌下类似液体之物。于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枪，灵力汇聚其上。
“一般来说精神力越强的人对异种侵蚀的抵抗力越强。宁行吟，你的精神力在这个据点是最强的，放到整个组织里也是佼佼者。”
“砰！”一枪。
“可是你的侵蚀等级增长速度是最快的。侵蚀等级每增长一级，跨越的侵蚀度都是指数级别。随着侵蚀度升高，人就越容易异化堕落成异种。”
“砰！”一枪。
“侵蚀等级越高就越容易失控。失去理智，变得疯狂，被这些怪物同化。这个过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痛苦的。一般来说，这个彻底异化的突变节点，侵蚀等级阈值是8。”
“砰！”又一枪。
“宁行吟，你现在的侵蚀等级就是8。”
枪声连续响起。说是于黎要和宁行吟练习配合，实际上完全是于黎的表演。在漫天怪物嘶嚎之中，展示着一场杀戮。
终于，天地间迎来了暂时的空白，暂时的安宁。宁行吟看见于黎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蒙眼的黑绫之下渗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说：“宁行吟，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