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萧翊又向江柳烟点头致意,目光流转,在楚晚棠身上停留了一瞬,方才转身离去。
随着太子的离开,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清阳迫不及待地拉着楚晚棠的袖子,二人你追我赶地去了偏殿玩耍。
沈映雪遥遥企首,望向两个小姑娘远去的欢悦背影,一声轻叹从唇齿间流淌出:"若云,看到她们,我就抑制不住地想起我们年少时光。"
江柳烟勾起了回忆,眼中浮现出怀念之色,却被她很好的控制住:"是啊,那时娘娘您还是沈家大小姐,我们赏花,作诗,哪想到如今..."
"如今我是深宫里的皇后,你是镇国公夫人,都身不由己了。"沈映雪苦笑一声。
她捻起一块糕点,展颜看向江柳烟,"不过,婠婠入宫陪伴清阳,倒是件好事。”
沈映雪顿了顿,又道:“元璟那孩子自小沉稳过头,清阳又太活泼,有婠婠在中间调和,或许能让他们都变化些。"
江柳烟沉思片刻,只能不断附和着点头,目光投向偏殿,那里正传来两个小姑娘的笑声。
通往文华殿的宫道上。
萧翊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玉佩,身上那片海棠花瓣早已不知去向。
许是,行走间拂去了,又或是不知何时随风飘走了。
他眼前浮现的是,那双明亮的杏眼,那抹浅紫色的身影。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李十六,"他停住脚步,开口,"你可查清楚了?方才的小姑娘是何人?"
李十六躬身应答:"回太子殿下,她是镇国公嫡女,静姝郡主楚晚棠,今年已有八岁。她兄长是将军楚行知,甚是得皇上器重。"
萧翊没再多说,但心中已记下这个名字,楚晚棠。
寿宴结束回府的路上,楚晚棠趴在马车窗边,望着渐行渐远的宫墙,脸上满是意犹未尽。
"娘亲,宫里真好玩啊!清阳公主还和我说,说她的寝殿后面有一整片海棠林,开花的时候像云霞一样美。”
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对了,皇后娘娘还给我的这个玉佩,您看,上面是不是有凤凰?"
江柳烟看着女儿从衣领里掏出的羊脂玉佩,眼神微微一凝。
那玉佩通体洁白,雕工精细,而上面的花纹,确实是凤纹,这可是皇后才能用的纹样。
"婠婠,这玉佩珍贵,你要好生保管,切莫在人前炫耀。"江柳烟轻声叮嘱,心中却掀起波澜。
沈映雪将此物赠予婠婠,究竟是何用意?
马车驶入镇国公府,还未停稳,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已迎了上来。
"婠婠!"楚行知一把将妹妹抱下马车。
十五岁的少年将军早已习惯于眉目凛利,此刻却满是关切,"宫里没人为难你吧?"
楚晚棠笑了起来:"哥哥可真是多虑了。你妹妹我这么伶俐,皇后娘娘她可喜欢我了,还让我做清阳公主的伴读呢!"
楚行知脸色一变,抬头看向母亲。
江柳烟微微摇头,示意稍后再谈。
晚膳时分,镇国公楚钦难得回府用膳。
听完女儿的讲述,这位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眉头紧锁。
"伴读?每月入宫十日?"楚钦放下筷子,声音低沉,转头看向江柳烟,"若云,你应下了?"
江柳烟看着他,点头道:"皇后娘娘亲自开口,太子殿下也从旁劝说,我如何推辞?"
"太子?"楚行知行知锐地抓住关键,"婠婠怎会与太子有交集?"
楚晚棠边吃边说:”今日差点摔了 ,还是太子扶了我。”
"婠婠,"楚钦斟酌着语句,"宫中不比家里,处处都是规矩。你年纪小,不知其中利害,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你切不可……"
"爹爹,你可是怕婠婠得罪太子吗?"楚晚棠歪着头问。
“怎么会?太子他挺和善的呀,对了,我还知道他的小秘密呢,他和我一样都喜欢海棠花。”
楚钦摇头:"爹是怕你卷入不该卷入的纷争。"
他看向长子,"行知,明日你去兵部告假,亲自送婠婠入宫。"
楚行知郑重点头。
江柳烟则拉起女儿的小手:"婠婠,来,娘给你看看入宫要带的衣物。"
母女二人来到海棠阁,江柳烟从柜中取出一套套崭新的衣裙,每件都绣着精致的纹样,却又不显奢华。
"入宫穿戴不可太过招摇,但也不能失了体面。"江柳烟一边整理一边叮嘱,"这些衣裙娘本来是为了你日后出席会事准备的,用的是江南进贡的软烟罗,穿着舒适又不打眼。"
楚晚棠抚摸着那些衣料,指尖微顿,每件衣裙的袖口内侧都绣着一朵小小的木槿花。
楚晚棠知道,那是母亲的标志。
一想到,自己进宫后要有好几天见不到娘亲,楚晚棠就感觉心里慌得发涩。
"娘亲..."她扑进江柳烟怀里。
江柳烟轻抚女儿的发丝,声音轻柔却郑重:"婠婠,你务必记住娘的话。宫中,谨言慎行是第一,清阳公主待你再亲厚,她终究是皇女;皇后娘娘再疼你,她首先是六宫之主。"
楚晚棠似懂非懂地点头。
"还有,"江柳烟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支古朴的银簪,递给楚晚棠。
"这是娘年轻时的旧物,你随身带着,若遇紧急情况,可拿给皇后娘娘看。"
楚晚棠接过银簪,抚摸着,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蕊处点嵌小小的红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光泽。
"娘亲与皇后娘娘,不只是京城双姝那么简单,对吗?"楚晚棠望进母亲的眼里,好奇地问到。
江柳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只是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时候不早,快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入宫。"
烛光摇曳的闺房里,江柳烟轻轻取下女儿颈间的凤凰玉佩,指腹摩挲过玉面上展翅欲飞的凤凰纹路,指尖微微发颤。
"夫君,你来看看这个。"她将玉佩递给刚进门的楚钦,"皇后今日亲手给婠婠戴上的。"
楚钦接过玉佩对着烛光细看,面色渐渐凝重:"凤纹?这不合礼制。"他翻转玉佩,露出背面细如发丝的"凤仪宫制"四字,"这是皇后私库的东西。"
江柳烟绞着帕子在床沿坐下:"当年先帝为太子选妃时,我们两个每人都得过这样一枚玉佩。后来我嫁给你,映雪入宫。"
她声音低了下去,"如今这玉佩出现在婠婠身上,只怕,"
窗外春虫鸣叫,一阵穿堂风掠过,烛火猛地摇晃起来。
楚钦宽厚的手掌覆上妻子微颤的指尖:"你也不要太担心,婠婠才八岁,你想得太远了。"
"不远!"江柳烟语气激烈。
"映雪当年十岁得的玉佩,十二岁定亲,十五岁入主东宫!"
她望向熟睡的女儿,小脸在锦被中显得格外稚嫩,"我今日在凤仪宫看得分明,映雪看婠婠的眼神,就像当年先帝打量我们的模样。"
楚钦将玉佩放在妆台上,白玉碰着檀木,发出清脆的"嗒"声:"太子妃人选关乎国本,岂是皇后一人能定?"
"可她是中宫之主,又与你我……"江柳烟突然噤声,为女儿掖了掖被角,"婠婠这般天真烂漫,若真入了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楚钦突然单膝跪地,与妻子平视:"阿烟,看着我。只要我楚钦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逼婠婠做她不愿意的楚钦事。"
他拿起玉佩重新系上丝绦,"明日我让工匠做个鎏金项圈,把这玉佩嵌在里面,既全了皇后面子,又不显眼。"
江柳烟长舒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太子他还扶了一把婠婠。"
"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心思。"楚钦摇头,"倒是你,别在婠婠面前露了痕迹,小孩子最敏感,若知道长辈们这些弯弯绕绕,反倒不自在。"
江柳烟点头,将改造好的玉佩放回女儿枕边。
烛光下,楚晚棠睡得正香,小脸粉扑扑的,完全不知这枚玉佩可能改变她的一生。
"睡吧。"楚钦吹灭烛火,"明日还要送这丫头入宫呢。"
次日清晨,楚晚棠身着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由兄长护送前往皇宫。
楚行知一路沉默寡言,直到宫门前才开口。
"婠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镇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楚晚棠正想回应,忽听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转头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马背上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身火红骑装,英姿飒爽。
"楚晚棠!"那女孩利落地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我就知道会遇见你!"
楚晚棠眼前一亮:"裴昭!你怎么在这儿?"
裴昭是定远侯裴云的独女,与楚晚棠自小相识,两人性格一静一动,却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我也被选为公主伴读了呀!"裴昭笑嘻嘻地说,转头向楚行知行了个礼,"楚大哥好。"
楚行知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有昭昭陪着,婠婠在宫里我也放心些。"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进入皇宫,裴昭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猜猜是什么?"
楚晚棠一下就闻出来:"李记的松子糖!"
她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我娘都不让我多吃,说对牙不好。"
"嘘!"裴昭眨眨眼,"我偷偷买的,别让嬷嬷们看见。"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楚晚棠满足地眯起眼来。
"诶,你见过太子殿下吗?"裴昭突然问,嘴角还沾着糖屑。
楚晚棠点点头:"昨天在皇后宫里见了一面。"
"太子殿下怎么样?真像我爹说的那么吓人吗?"
裴昭缩缩脖子,"我爹说太子殿下从来不笑,眼睛一扫,连朝中那些大胡子将军都不敢出声。"
楚晚棠想起昨日那个扶住自己的少年,虽然严肃,但似乎没那么可怕:"其实...殿下人挺好的。我差点摔倒,是他扶住我的。"
"真的?"裴昭咽下糖,惊讶的说,"那你运气可真好。我听说去年有个宫女不小心把茶水洒在太子袍角,直接被发配到浣衣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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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宫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