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望津动作僵住，深呼吸才压下气恼：“你说什么？”
神菠萝指着从水杯里撒出来的枸杞。
宁望津这才注意到枸杞的存在，应该是他妈妈早上加在杯子里的。
宁望津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不觉得和神菠萝解释会有用，这个年级第一的同桌，从两人做同桌第一天起就明里暗里找他茬，摆明了看他不爽。
宁望津很清楚自己的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加上稳定在年级前几名的成绩，向来收女孩子送的情书收到手软。
他自觉从没得罪过神菠萝，也尝试过和她建立友好的同学关系，都被神菠萝冷嘲热讽地挡回来了。
宁望津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讨厌自己。
神菠萝嗤笑一声：“我信了。”转过头继续听课了。
宁望津攥紧手里的笔，平息情绪后专心听课。
三花猫跳出来站在书桌上：“宿主，您刚才消费……”
神菠萝伸手把猫咪嘴巴捏住：“不要打扰我学习。”
宁望津对同桌对着空气说话的奇怪举动习以为然，只当没看见，埋头记笔记。
欢快的音乐声中，第一节课结束。
神菠萝一道闪电般冲刺下楼，前往校内超市，宁望津匆忙扶住再次被撞翻的水杯。
超市相比食堂距离高三教学楼更近，老板特意留出一部分专门卖熟食，这里也是没吃早饭的高三生每日必争之地。
虽然教室在六楼，起步稍晚的神菠萝还是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其他高三生远远甩在身后，抢在结账队伍的前列。
往常，神菠萝的早饭固定是一杯豆浆加两颗茶叶蛋，刚好五块钱。
今天想着即将到账的返现，她奢侈地加餐了一根三块钱的烤香肠。肠衣被烤得滋滋作响、油光发亮，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付账的时候，神菠萝从收银台前的小售货架上拿了一颗糖，5毛。
站在超市门外，神菠萝迫不及待地美滋滋咬下一口香肠，焦脆的肠衣破裂，滚烫的肉汁在口中迸发，肉质紧实弹牙，真香！
“嗒。”
一颗陈皮糖跳到宁望津桌上。
“早上的事，对不起。”
神菠萝看都不看人一眼，去教室后面拿起拖把，打算把地上的水拖干净。
宁望津颇为受宠若惊，虽然神菠萝的语气难掩敷衍，但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道歉时没有丝毫的阴阳怪气。
“我刚才拖过地了。”他装作不在意地捏起陈皮糖，握在手里继续做题，“没关系。”
神菠萝送回拖把，回到位子上低头边吃包子，边玩贴着防窥屏神菠萝手机，折腾新注册的围脖号。
先关注披萨男星的围脖号，再去披萨男星的超话逛一圈，学习粉丝说话的语气，发送出自己的第一条围脖：
你有几分姿色：@林俊，因为你这个小帅哥的代言，去尝试了@小粉猪披萨店，味道还不错。
图片.jpg、图片.jpg。
实物图片只拍到桌面，确保不暴露任何个人**，连桌面的反光都小心避开。
加上绑定时签署的合约，三花猫系统必须帮忙保护信息，神菠萝丝毫不用担心被人开盒。
三花猫重新出现，欢呼雀跃：“恭喜宿主成功为男人消费一百元，为林渊91分消费99.5元，返现3%；为宁望津89分消费0.5元，返现1%。返现金额共计2.99元。”
“尾号8888卡10月9日08：54分收入2.99元。”
“尾号8888卡10月9日08：55分收入1000元。”
三花猫亲热地蹭蹭神菠萝的脸：“宿主，返现和新的消费金已经到账啦～”
拜托宿主能看在她撒娇卖萌的分上，快点继续花钱吧～
神菠萝把三花猫拎下来捏住嘴：“我要上课了，别打扰我学习。”
第二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陈怀远走上讲台巡视一圈，用眼神狠狠地警告神菠萝和曹玫。
女人严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假期刚过都收收心，高三不没有你们玩闹的时间，等高考结束了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现在都打起精神来！”
……
“新的书本费要教，221.2元，明早生活委员收一下。下课！”
生活委员甩着马尾辫，尽职地走到讲台上，将“交班费221.2元！”记在黑板上。
大课间广播体操，神菠萝以拉肚子为由请了假，溜回空荡的卫生间。
她戴上耳机，火速注册了最火的短视频平台，直奔直播区，准备刷点礼物换取返现，用于今天剩余两顿的加餐。
每进入一个直播间，系统会快速报出男主播的颜值：“66，57，68，80……”
80分虽然达标了，但是神菠萝不满意，她都神豪了，就要吃好点！
“宿主，这个85分！”画面里的男主播穿着古装随音乐翩翩起舞。
神菠萝客观评价：“还没我那同桌好看呢，而且他看起来比我还喜欢男人。”
三花猫在后台查看男主播的详细信息：“……宿主所言极是。”
广播体操的音乐快要步入尾声，神菠萝一口气划过几十个直播间，都没发现让她满意的。
路过一个不露脸的学习陪伴直播间时，三花猫惊喜喊道：“宿主宿主！这个外貌值90分，能返现3%，性取向女！”
神菠萝还是不满意，心算一下，221.2元的书本费加上她今天的20元饭钱，总计241.2元。按3%的返现比例，她要给这男的打赏8040元，比神翠云两个月工资都多。
凭什么！
不说话，也不让她看脸看身材，八千块钱就到手了，听起来比她还爽，她还要动动手指头呢！
神菠萝点了个关注，把他作为预备选项，接着刷别的直播间。
手指快在屏幕上刷出火星子，新直播间一眼望去八个姿色不错的男人呈九宫格工整排布，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五号位的92分卫衣男和八号位的87分鸭舌帽男颜值不错。
广播体操结束，留给神菠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准备先把20元饭钱先拿到手，一次性打赏太多太她还是接受不了，有点肉痛。
正准备向账号里充666.7块钱打赏给92分男，一号位的男主播突然说话：“小姐姐，方便开摄像头吗？”
刚才还空着的正中间位置出现一个女孩的头像，神菠萝这才去看直播间介绍：聊天交友（爱心）。
女孩子羞涩的声音响起：“不是说开麦就可以了吗，我不想开摄像头。”
一号位的主持人坚持：“小姐姐打开摄像头吧，大家认识一下。你喜欢几号男孩？”
女孩不再如开始时坚定：“五号……可是我不想开摄像头。”
一号男主持人把话题抛出去：“五号，你想看小姐姐的样子吗？”
五号凑近话筒，压低嗓子：“当然想。”
评论区有人发言：“不开摄像头当然是因为长得丑啦（捂嘴笑）”
两个男人合伙起哄逼女孩子开摄像头的场面让神菠萝反胃，再看五号那张92分的脸也变得莫名油腻。
她取消充值，在评论区留言：“1号和5号是因为给脸不要脸，所以对别人的脸特别好奇吗？”
将两人拉入黑名单，退出直播间。
曹玫跑得鼻尖冒汗，找到女厕所：“菠萝，你在里面吗？”
“我在，怎么了？”神菠萝应道。
“没事，你不说拉肚子吗？我去医务室买了药。”
医务室和操场的位置相反、距离远，曹玫应该是解散后冲刺跑到的医务室，再跑回高三教学楼。
神菠萝收起手机，从门下的空隙伸出手接药：“草莓姐大义，救肚之恩当以肚相许，以后你的早饭姐包了！”
唉，神菠萝惆怅，为什么她的钱不能刷给女孩呢？
唉，三花猫惆怅，宿主三过帅哥而不花钱，太抠门又挑剔怎么办？
大课间二十五分钟，神菠萝拼尽全力一分钱都没送出去，看来要在直播界当神豪没有那么容易！
午饭，神菠萝提前消费，心满意足地狠狠加餐三个大鸡腿，和曹玫人手一杯鲜榨西瓜汁。
她下定决心，晚上一定会找到满意的直播间，把今天的加餐费补上，再将明天的书本费刷出来！
21：40，晚自习下课。
神菠萝和曹玫在路口分开：“千万别忘了啊，谁都不能说！”
“知道啦！说漏嘴我负荆请罪！”
省一中有很多不愿意孩子住校的家长，为方便孩子上下学，纷纷在学校附近租房，周围的房价跟着水涨船高。
曹玫的妈妈为了曹玫，在距学校两公里的高档小区里租下一套房子。
神翠云为了神菠萝读书，也在距学校两公里的老旧住宅楼里，租下了一套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毛胚房的其中一间卧室。
80平的屋子里住了三户走读家庭，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共用的。
神家母女的月租500元，是间朝阳、带阳台的卧室，共睡一张1.6米宽的小床。
老旧住宅楼和繁华的高档小区方向相反，离学校越远，也越发偏僻。
同路的学生越来越少，明亮的路灯下神菠萝独自前行，一步一片落叶，把失去水分而干脆枯黄的落叶踩得“咔咔”作响。
相隔较远的落叶，她摆着臂跳远去踩，一个人哼着歌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繁重的学业压力似乎也被簌簌抖落。
身后的路灯描摹出她跳跃、拉长的影子，也映出另一人的存在。
那人脚步无声，影子不远不近紧紧跟在神菠萝身后几米，神菠萝停下脚步，他也立即静止不动。
神菠萝转头，男孩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慌张地低下头，无措地用手指攥紧裤腿。
“陈原，一起走吧。”
陈原，同是一中的高三生，合租房的另一户人家，就住在神菠萝隔壁那间卧室。
两人每天上下学同路，不免总是遇到。即使神菠萝提前说过，每次相遇，陈原仍旧只敢默默跟在后面，从不主动上前。
神菠萝说完不再管他，转身继续踩落叶大业，顺带在心里琢磨晚上怎么花钱，凑够明天要交的学书本费。
陈原抿抿嘴唇，终于抬起头，快步缩短了与神菠萝的距离，最后默然跟在侧后方，保持着半个身位的间隔，这个距离即不远也不近。
神菠萝不在乎直播间观众，被她手动闭麦一整天的三花猫却是一直兢兢业业，时刻关注着直播间各项的情况。
此时她发觉直播间观众的呼声，好奇地现出身形，趴在神菠萝肩头，研究后面陈原的长相。
微长的刘海遮住了少男的眼睛，却掩不住底子里的好相貌。
乌发沉静而又惹眼，高挺的鼻梁，花瓣似柔软精致的嘴巴，连当红男明星都要羡慕的白皙皮肤。
正打量着，一阵秋风适时拂过，轻轻撩开了他额前的发丝，将那副好相貌彻底袒露出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像是初春融雪的池水，清澈，动人心弦。
男孩身姿挺拔、宽肩窄腰，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清瘦，更有介于青年的成熟与少年的青涩之间迷人的矛盾感。东倒西歪的秋风，勾勒出他隐藏在校服下腰腹间生机勃勃的肌肉。
从清纯帅气的脸蛋，到美好诱人的身材，无一不恰到好处。
三花猫激动地举起猫爪：“宿主！经检测陈原的外貌值高达96分！给他花钱能返现5%！”
神菠萝心想，自然嘛，全校女生评选出的校草怎么会丑？
三花猫正准备趁热打铁劝宿主花钱，便被由远及近的几声口哨打断了。
尖锐的口哨声划破空气，带着戏谑和不怀好意，充满挑衅的意味。
几个小混混如同脱缰的野马，骑着五颜六色的自行车，从后面聒噪着追向神菠萝二人。
领头的男生单手持把，另一只手得意地把车铃敲得叮当作响。
“呦，前面不是咱们的一中的校草吗？”
随着阵阵刺耳的刹车声，一群男孩将二人围住。
领头的男孩小麦肤色，手里的烟头随意丢在地上，校服下摆向后一甩。
陈原快步跨到神菠萝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顾易水歪头挑衅道：“兄弟们！今天晚上巧了，没想到还能撞到校草私会小女朋友，这要让学校那群喜欢你的女生知道，岂不是要哭花脸。”
陈原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神菠萝有点惊讶他护住自己的举动，她和陈原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仅是点头之交。
三花猫紧张地弓起背，随时准备进攻：“宿主，这群人是小混混吗？”
顾易水长腿一跨，从车上跳下，身边一群小弟跟着下车，收拢包围圈。
他靠近陈原，嘴上挑衅道：“让哥几个看看你的小……”
话没说完，顾易水和一脸平静又无语的神菠萝对上视线，接下来的话瞬间被迫止住。
倒霉！怎么是这个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要是神菠萝告到老师那里，老师再告到他妈那，他妈绝对会请他吃一顿皮带炒肉丝！
顾易水清晰记得某次他翻墙逃课，碰巧和逃课的神菠萝一起被教导主任逮到。
教导主任先把他劈头盖脸臭骂一整节大课间，转头到了神菠萝那儿，笑眯眯地问：“菠萝同学怎么逃课啦，是有什么心事吗？”
脸上慈爱的笑容，在顾易水看来简直诡异的可怕！
神菠萝选择文科的时候，他甚至从拼命劝阻的教导主任脸上见到了谄媚！
高一时，顾易水和神菠萝是同班同学，某次不小心惹到她，被这个怪力女一招放倒，忽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没出手就平躺在地上了。
总之，找神菠萝的麻烦，对他、对小弟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顾易水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地瞪向被陈原挡在身后的神菠萝。
瞪完这一眼，他伸手就去抓陈原的校服领子：“臭小子，今天你把汽水倒在我身上怎么算，赔我校服钱！”
事实上白天是他自己端着汽水走路没看路，才跟陈原撞了个满怀。
但是顾易水看陈原不爽很久了，无论是那副让女生窃窃私语的好相貌，还是老师称赞的好成绩，处处都压他一头。
高二起他和陈原分在同一个班，从此痛失班草的宝座。
他试过和陈原打招呼，结果这家伙整天拽着张冷脸，装得要死，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谁都不搭理。
此刻顾易水无事生非，也不是真想讹钱，就是想找个由头吓吓陈原，让他以后做人不要太嚣张。
围着的人跟着附和：“赔钱！”
一道平静的女声问道：“多少钱？”
顾易水下意识答道：“一百！”
第一次讹钱，一百块是他想象的极限了。足够五个人改变原的先自由骑行计划，转道去网吧开两小时机子，再点些泡面火腿肠，他都不敢想有多爽。
一中的校服，全套下来要一千五，顾易水身上带着饮料印记的运动外套，全新的单件至少也要两百。
神菠萝立即明了这群人就是来找茬讹钱的，陈原的家境她清楚，拿不出这一百块钱。
“一百块我帮他赔了。”
顾易水猝不及防被神菠萝的话吓一跳，一直表现冷静的陈原焦急地转过身来想阻止，被神菠萝按下手。
神菠萝拿出手机，绕过陈原的阻拦，走到顾易水身边：“扫码转给你。”
顾易水犹豫片刻，他怀疑神菠萝要坑他，如果他接了这一百块，转头就会被告到教导主任那。
可是她给的太多了……小弟们也都在看着他。
顾易水梗着头，拿出手机翻出找二维码。
陈原依然不发一言地拽着神菠萝的手臂，不愿意让她扫二维码。
“啪！”一声脆响。
神菠萝一巴掌抽在陈原手背上，只响不痛，连红印都没留下。陈原却顿时像个委屈的受气包，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滴。”
神菠萝举起屏幕，展示跳出的页面：“怎么是加好友？”
顾易水摆弄着手机：“不小心点错了，我懒得再找收款码了，你加好友转给我。”
陈原听闻立即举起手想说什么，又被神菠萝按下。
“行。”神菠萝添加好友，给顾易水转去一百。
转账成功。
“行！走了！”顾易水把手机收回兜里，招呼兄弟们上自行车。
骑远前，顾易水不忘喊话嘲讽陈原：“小白脸，居然让女孩子帮你付钱，自己连个屁都不敢放！”
马路上重归安静，只剩下神菠萝和陈原两人。
神菠萝确认四下无人后，问陈原：“你们班上的同学不知道你是哑巴？”
陈原垂下头，努力躲避神菠萝的注视，瞧着恨不得原地挖个洞藏进地里，微微摇头。
神菠萝半蹲弯下身，仰头去看陈原躲在刘海下的脸：“哭啦？”
陈原被迫抬起头，隔着乌黑的发丝，一双清纯的眸子泛红，路灯映在他漾着水光的眸子里，变成一片灿烂的星河。
他神色难掩失落，焦急地比划着手语：“一百块钱，我一定会还你！”
神菠萝轻笑，亮手机屏幕给他看：“不用。”
和顾易水的聊天框里，消息疯狂弹出。
【顾易水：菠萝姐，我求求你！千万别告老师！】
【顾易水：一百块钱我今晚上回家拿到钱就还你！】
【顾易水：菠萝姐！放我一马，拜托！！！】
【顾易水：我会教训小弟，让他们以后不要去找你的麻烦哒！】
【顾易水：求你啦～菠萝姐～】
【顾易水：小狗流泪.jpg】
【顾易水：小狗打滚.jpg】
三花猫趴在神菠萝头顶，若有所思：“宿主，其实顾易水的外貌值也有87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