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圆抬手示意纳兰清等等，走进小雨将她的防护阵加了一个失声符，小雨还在困惑死是什么意思，见林佑圆过来贴符后还是那样乖乖待在那里，只是眼神依旧充满疑惑。
林佑圆回到纳兰清面前：“现在你可以说了。”
纳兰清道：“灵界每年要给梦界和幻界进贡，每一年，灵界的人都会自发进行祭祀。”
林佑圆沉默了，“你不要告诉我用的是活人去祭祀。”
这种祭祀方式她只有在上历史课讲商朝祭祀方式的时候才接触过。
“一年十二月，每月都要向两地献上贡品换取片刻安宁，一开始是三牲，而后是五牲，再然后，就是人牲。”
纳兰清向她说起这些时心里隐隐有所期待，她会失望吗？会害怕到掉眼泪求着要走吗？还是.....
纳兰清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献祭之时，祭品要登上元江，最好是血缘相近的人族，相同的气息更有助修为。”
林佑圆胃中一顿翻涌，一股热流涌上喉头。
她捂着嘴，双眸充斥着纳兰清最熟悉的神色——厌恶、恐惧。
纳兰清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可不吃恶心的人肉。”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林佑圆。
那天在江上的鼓声，分明是那些“祭品”的催命鼓。
林佑圆又想起初和小雨相遇时，小雨说过，她的家在山上。
说不定......
林佑圆越过站着的纳兰清推开院门，果然，外面不复此前的繁华景象。
原本热闹喧哗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烈日空悬，街上落叶纷纷，只留门口旁的歪脖子树安静地矗立着。
也就是说，打从他们在船上时，纳兰清便没想过送小雨回家，他对小雨施加了幻阵。
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三岁的幼童，为了达成自己尽快离开的愿景，他可以不在意这孩子的生死。
假以时日，如若是她，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抛弃她。
林佑圆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试图感化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但如今她还不能对他撕破脸皮，她还需要他。
而且小雨的家人如若被捉去祭祀，那么现在能够抚养小雨的人除了他们就只有孤儿所。
但她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全，更何况带着一个孩子。
在纳兰清的身边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施咒，危险性更大。
林佑圆复而折返，见纳兰清依旧站在庭院间，她走过去昂着头道：“我答应你，把小雨送到附近的孤儿所，然后我们继续上路。”
“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底线。”林佑圆神情很是坚定。
纳兰清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你会对一个和你毫无血缘的陌生人如此上心？”
林佑圆回避他的视线，径直走向屋内：“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处境。”
小雨是被迫被抛弃的，她是主动被抛弃的，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们都被丢下了。
纳兰清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晒着太阳。
温暖的太阳这样耀眼，洒在他的身上，什么也没带来，也什么都没带走。
林佑圆抱着小雨走了出来，小雨已经被哄好了。
她本想撒谎的，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好不容易做好了决定，却在看见小雨依赖的目光时一瞬间溃不成军，眼泪淌成了大河，怎么也流不尽。
小雨甚至还不明白死亡的含义。
破了防护阵，她对小雨说：“姐姐要离开这里了，带你去一个有很多小伙伴的地方好不好？”
小雨摇着头，眼泪啊鼻涕呀，糊了一脸。
“阿爹阿娘和你的黎姐姐去天上做神仙去了，你在人间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他们就回来找你了。”
林佑圆双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擦拭她的痛苦。
小雨委屈地嘟着嘴，最终在林佑圆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面对这些事情，她真的很无力。
实力不够强大，在这个世界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想要帮助的人帮不了，想要得到的也需要别人的施舍和帮助。
林佑圆在心里暗暗发誓，她绝对不要再为爱莫能助无力地落泪，也绝对不要亲手将一个曾经和自己相同处境的孩子又一次送入同一条寄人篱下的河流。
一路上，林佑圆都抱着小雨，小雨也依偎在林佑圆怀里，两个人都不说话，珍惜着这最后的相处时光。
纳兰清达成了目标，但心里并不舒爽，他也不知为何，以往那种畅快而刺激的感觉不复存在。
此前他对小雨设下的迷阵，借由已经无人的村庄捏造出了小雨记忆中的谢村和村屋，迷阵的中枢便是手上的罗盘，如今迷阵被
林佑圆识破，他亲手捏碎了自己造出的阵法，罗盘也失去了它的作用。
并且由于和林佑圆在一起待太久了，他的力量正在极速衰退，也是因为如此，他不能和林佑圆撕破脸，勉强同意她的做法。
同心咒未解，他不得开罪于她。
林佑圆在纳兰清的指导下又一次用灵力编织出了引路符，根据引路符的指引，他们很快就到了真正的村庄。
此时已是申时，林佑圆见纳兰清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明白了那个午时之前就是个谎言，若真是如此，纳兰清现下实力大不如前，比起她，他才更应该着急才对。
但她看破不说破，纳兰清也清楚她已经知晓，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封于肚中。
到了村口，林佑圆收回了引路符，对纳兰清道：“我将她送进去即可。”
小雨的手紧紧握住林佑圆的头发，像抓住什么救命绳索。泪水夺眶而出。
“此地危险，一起行动比擅自行动更好。”纳兰清拿出一双银镯，银镯在空中交织分离，分别扣住了林佑圆和小雨的手腕。
林佑圆眼尾眯起，歪头看他。
“这是一对双生镯，若对方安然无恙，镯子如常；若对方有失，镯子响动。”
纳兰清说罢伸手又在小雨的额头上画了几道符咒，符咒隐入小雨的额头。
小雨闭上了双眼，双睫微颤，再睁眼时眼底隐有明黄光。
林佑圆来不及阻止，纳兰清道：“我只是不想带上她，但能解决这个麻烦，我不会对她做什么。这几道符咒在危急时刻可以护住她的魂灵。”
“但因我功力大不如前，所以庇护效果有限。”纳兰清道，“我功力所剩无几，你不必担心我对你有所威胁，但同时在往后的路上，你必须护住我。”
虽然林佑圆的实践还不够强，但她的灵力是他的千百万倍，设阵和画符真切地耗费了他的所有功力，如今他剩下的功力已经不足以用以自保了。
林佑圆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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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小雨熟悉村庄。
这个村子也是人迹罕至的地儿，但不至于毫无人气，只是都是些老人。
她逛着逛着便到了一个破旧的庙宇，外头用木作的矮篱笆围着。
林佑圆检查了一遍，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凡人，没有修道的，她才放心走近。
那里头都是一些孩子，大的小的，约莫十余人，还有几个妇人在照顾着他们。
有一怀着孕的妇人见有人上前，戒备地让孩子们都回屋子里去，她挺着肚子过来篱笆墙前问：“你们做啥子的？”
见林佑圆抱着孩子，她眼里的戒备少了几分。
林佑圆露出笑容：“娘子，你们这儿还收孩子吗？”
那娘子闻言黑了脸，“我这屋里头也不是啥子娃儿都收，你要想丢娃儿在我这儿，门都没有！”
“您误会了。”林佑圆急忙摆手，将站在身后看戏的纳兰清扯过。
“这是我夫君，我二人将要去梦界做生意，您也知晓那里危险，我们俩父母都去得早，实在没法儿了才找到这儿。”
林佑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泪水盈盈，她本身长得就很柔和，那娘子见她如此模样不免软下心肠。
她又顺手借着衣袖的遮掩掐了一把纳兰清，这一把格外地重，可惜纳兰清是魔，没有痛觉。
但见她此模样，还是配合着作戏，嘴角撑着笑：“我女儿尚且年幼，余不忍她与我夫妻二人颠沛流离，还望夫人发发善心。”
说罢行了一个拱手礼，那妇人见他二人模样气概倒也不似常人，且怀中女童显然对他们很是亲昵，尤其是女子。
她对这番说辞半信半疑，只道：“若是一月半月也不是不得行，若是一年半载.....这里人烟稀少，男丁都去打仗了，田地无人耕，光我们几个妇人养这些孩子很费力。”
纳兰清意会，从储物囊中又拿出了几件首饰，“此乃东海南珠，还有些首饰，足以养我女至成年，不求她出人头地，只求她平安长至成年，届时天宽海阔，自由她去。”
林佑圆惊呆了，这家伙简直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变脸功夫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但他也确实在好好配合她演戏，只是林佑圆心下又戒备了些。
见他态度诚恳，妇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行吧，这娃娃就暂时跟着我们，你们啥子时候回来，啥子时候来接。若是回不来，那我养大她。”
她接过纳兰清给的财物，呼唤另一个妇人出来拿，打开篱笆门示意林佑圆将小雨交给她。
小雨一路沉默着，此时才哇哇大哭起来。
林佑圆怕自己狠不下心，背过身和纳兰清快步离去，徒留小雨在那妇人怀里挣扎，手还往她离去的方向伸。
此去相别不知何年再见，也可能这一辈子不会再相会，但她希望小雨能够在这片吃人的土地上平平安安长大。
等到她强大了，她再把小雨接到身边来养大。
纳兰清数着时辰：“今日怕是走不了了，先找个地儿歇息吧。”
他想起林佑圆这几日似乎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林佑圆没回他，只是兀自往前。
“赶路吧，你不用睡，我还能撑，撑不住了再休息，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
纳兰清默认了，二人顺着渐渐暗下来的夜急走，在第二天早上到了灵界的边缘——梦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