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
这是温洛给裴衍的回答。
裴衍坐在客厅沙发，听着温洛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声音，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到底是什么促使温洛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
难道温洛不是人？
·
厨房里，被怀疑不是人的温洛，厨艺非常的大道从简，没有任何调料作辅，也没有任何手法技术，味道好与坏，全靠食材本身。
裴衍嚼着温洛所谓的红烧鱼……胃里翻江倒海。
怎么形容他的红烧鱼呢？
像是在河里随手捞的一条死亡超过三天、身体已经泡到发白、鱼鳞已经翘起脱落的鱼给他做的。和昨天做的‘牛排’一个味道，甚至更难吃了点。
吃不出任何香味，不仅如此，嚼在嘴里还腥到发臭。
干瘪的口感让人没有任何食欲，偶尔还有几粒硬如子/弹的砂石……
“好吃吗？”
难得裴衍自觉自愿的吃一次，温洛眼巴巴的盯着裴衍。
“嗯………”
裴衍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准确的表达出这盘所谓红烧鱼的难吃程度。
一开始裴衍对温洛的食物是真的怀抱过希望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眼前的温洛真的是他的温洛。
四天前的夜里，裴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温洛把准备的所有吃的都给裴衍上了一遍。
万幸，那天的裴衍刚刚转醒没胃口，只喝了点水，逃过一劫。
第二天，早上裴衍吃的水果，没吃出是什么东西。味道不好不坏，勉强能吃。
中午开始，裴衍的噩梦正式提上日程。
饿了快小半个月的他，面对温洛送到嘴边的吃的，裴衍想都没想，张嘴就接。
当那块干瘪、带着腐腥味的肉放进他嘴里时，裴衍把这辈子吃过的所有美味都想了一遍也没盖住恶心想吐的冲动。
再后来裴衍就不乐意吃温洛做的东西了。
他一直都想不通，温洛原来虽然做饭也不怎么好吃，但是为什么死一次厨艺能退步成这样。
一开始裴衍还以为是地下食材不行，直到发现温洛或许根本就不是温洛。
仔细回忆蛛丝马迹，其实裴衍第二天就应该发现眼前的温洛不是他的温洛。
不同口味的果子都统称水果，难吃得一模一样的肉却分别被叫做牛排和红烧鱼。
这是他在真的温洛那里吃过的唯二两样东西。
今天是裴衍第一次主动吃温洛做的东西，因为他真的快要饿死了。
难吃得如此熟悉，裴衍很想给温洛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哼！”裴衍嚼着嘴里的腐肉闷笑了一声，“还有进步的空间。”
“什么意思？”答案和温洛曾经看到过的画面不太一样，温洛敛起嘴角，没听懂。
裴衍艰难的咽下之后闭嘴顶腮忍着，忍着想吐的那股劲过了，才长吁一口气问温洛：“有水吗？”
温洛递上水杯。
裴衍猛灌了自己好几口凉水。
此刻想看温洛真容的心达到了顶峰。
裴衍真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一块肉煮出催人反胃的效果。
·
房间里的小鬼是被温洛和裴衍两个人馋得睁开眼的。
他快要饿死了。
近一个月没进食过食物，闻着房外的肉味，小鬼饿到已经麻木的肚子还是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咕噜声。
他偷偷睁开眼，轻手轻脚的翻了个身，努力伸长脖子去看房间外探讨吃食的两个人。
“好吃吗？”
他也好想被问这句话。
温洛察觉的房间里小鬼的动静，眼刀嗖一声穿透裴衍递进房间，裴衍一秒放下水杯正襟危坐：“他醒了？”
温洛：“……”
房间里的小鬼闻言瑟缩了下，飞快闭上眼睛。
温洛刚想说没醒，小鬼大抵是太过害怕，瑟缩身子的动作有些大了，头顶不小心撞到床头。
小鬼认命的紧紧闭上眼。
再睁开眼，看见轮椅和温洛同时进屋时，小鬼惊恐交加的猛地一下爬起来，蹲到墙角。
他害怕温洛，温洛的尾鳍二话不说刺进他胸膛将他扔出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太过深刻。
裴衍摸了半天没摸到小鬼人，回头看着温洛：“他人呢？”
温洛垂眸盯着小鬼。
小鬼被吓得身子一颤，主动往裴衍手边挪了挪。
“身上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鬼不敢吱声。
温洛：“他不疼。”
“嗯？”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他不疼？裴衍短暂的疑惑了下，朝小鬼招手：“过来，饿了没？”
进屋时，裴衍想着小鬼受伤严重下床不方便，顺手将那盘腐腥的肉端上了。
小鬼闻言瞳孔微动了下，瞳孔里开始变得有光。
他有点心动。
但是温洛：“他说他不吃。”
小鬼：“……”
裴衍：“……”
裴衍呐呐良久开始在心里感叹。
能看见就是好啊，看一眼这玩意儿就知道不能吃。
卖相自不必言说了。
小孩不吃裴衍也不勉强，招呼温洛换了一碟水果给小鬼，裴衍几乎没听见小鬼咀嚼的声音碟子里就没了。
？
？？？
吃这么快吗？
“你会说话吗？”裴衍收起空碟问小孩，小孩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他会，但他不敢。
不会说话，裴衍哂哂一笑，一屋子三个人两个残疾。
原本裴衍想问小鬼一些问题，现下看来比问温洛还白搭。
裴衍仰头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方式：“你从哪里掉下来的还记得吗？会比划吧？”
小鬼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如履薄冰的望着温洛，温洛眸子依旧阴着他就不敢动。
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更不敢比划，甚至不敢让眼里的眼泪掉落。
“点头摇头呢？”
小鬼一动不动。
裴衍长叹一口气，放弃。
又给了小鬼一些水果，温洛拿着盘子回厨房清洗，裴衍刚欲走，小鬼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小手指，紧紧拽着，身体的恐惧淋漓尽致的传递给裴衍。
裴衍微微蹙眉，伸出另一只手，小鬼顺势就爬进裴衍怀里。
裴衍懂了！
小鬼在害怕温洛。
在医院里无法获取新的进展，裴衍扶着轮椅，开始往医院外摸索。
17号精神病院地处某大山山腰，门口是一条老式的沙石泥土路，路面并不平整，裴衍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抱着小鬼，刚踏出大门就开始推着磕磕绊绊。
温洛垂着眼皮冷眼看了半响，翻了个白眼双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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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裴衍的轮椅扶手。
跳舞似得轮椅瞬间安慰下来。
趴在裴衍怀里的小鬼抬起眼皮想偷偷瞄一眼温洛，发现温洛正盯着他。
小鬼吓得一怔，瞬间缩回脖子。
温洛：！@#￥%
温洛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能让他舒缓心里不畅快的脏话，又将裴衍质问他是不是杀了医院里那些废物时的神情翻来覆去的在心里默默的警告了自己N遍，这才堪堪忍住想要拧断小鬼脖子的冲动。
“外面环境跟我说说？”裴衍感受到怀里小鬼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回眸问温洛。
温洛抬眼往左，左边是上山，山上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荒芜，连颗长叶子的树都没有。
“是山。”
裴衍：“……”
一阵又一阵的山风，他还能不知道这里是山？？？
“就没有什么有标志性的东西？”
温洛非常确定：“光光的山。”
裴衍：“……”
真他妈有道理！
要是有树，那这么大的风，一阵儿一阵儿的，不得吹得树叶哗哗响么？！
裴衍被温洛气笑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被温洛气笑了，温洛大概就是来克他的。
裴衍舔着后槽牙冷静了下，尽量说得清楚明了：“山下呢？能看见些什么？”
“还有，这座山是全都光秃秃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特点？比如路灯的形状，高度，间隔多少米一盏，有没有什么路标或者指示牌之类的，说清楚点。”
在裴衍的常识里，每座城市或者每个州省使用的路标或路灯都有所不同。
以雅城为中心他去过的山城乡镇数不胜数，在记忆中，没什么树的山只有两座，地属雅城周边省的凤城。
但是那里两座秃山是连成一排被围在山坳里的，而且绕山公路上都有路灯和标识牌，公路也不是沙石路，和脚下这座山不像。
何况那两座山，山风根本吹不进去。
裴衍列出一连串东西，温洛眯了眯眼，视线向右。
山路蜿蜒而下，右边是下山的路，对齐山路拐弯的位置，山下整个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如若不是那一片黑漆漆的树叶头顶上有光秃秃的树枝，温洛甚至认不出那是树叶。
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叶片很大，但是生得很小气，稀稀疏疏的，仿佛隔断山上山下就行，多生一片都算它吃亏。
至于路灯路标，温洛的视线沿着土路一直望到拐弯的尽头，才终于影影绰绰看见一块立着的牌子。
半小时后，两大一小，两前一后，及其有序的从矮到高排成一列，齐刷刷的望着头顶上的路标……
小鬼坐在裴衍怀里，感受到裴衍仰起头，他也跟着仰起头看。
温洛推着轮椅站在最后，沉默。
三人同时眨巴了一下眼睛，依旧沉默。
？？？
裴衍纳闷的回头望温洛，他在等温洛给他读路标上的字。
但是温洛一眨不眨的望着路标，王不识王。
温洛悄无声息放开轮椅，轻手轻脚绕到裴衍身侧，垂下眼皮，死盯小鬼。
。。。
小鬼感受到温洛的目光，不想抬头去看他，但是耐不住温洛死盯。
小鬼战战兢兢抬起头——就看见温洛盯着他，然后又抬起眼皮往上看。
在示意他抬头认字。
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