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泞没有说话。
她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灯油味，与她掌灯司的灯油相似，却又带着一丝不同的气息。
断城果然如柳婉青所说，只剩下断壁残垣。城门早已坍塌，城墙上布满了箭孔和刀痕，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战火。
三人小心地进入城中，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城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在空荡荡的街道间回荡。
“这里……好像没人。”阿九小声道，警惕地环顾四周。
柳婉青却显得很兴奋：“没人好啊，方便我们找东西。”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开始在废墟中仔细搜寻。
苏泞则取出引魂盘，放在地上。指针依旧固执地指向正南，但她能感觉到，那微弱的灯油味在城中某处变得更加浓郁。
她沿着那股气息，一路走到城中心的一座破庙前。庙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在里面。”苏泞低声道。
三人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庙里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神台。
苏泞举起青铜灯，幽蓝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她的目光立刻被神台后面的一道暗门吸引。
那门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门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与引魂盘上的“地脉引”符文如出一辙。
“找到了。”苏泞走上前，伸手去推那道暗门。
“等等！”柳婉青忽然拉住她，“这门不对劲。你看，上面的符文是反的。”
苏泞仔细一看，果然如此。正常的“地脉引”符文是顺时针排列，而这门上的却是逆时针。
“这是……‘逆引’。”苏泞的脸色微微一变，“据说，这种符文会将气息引导至相反的方向，是一种障眼法。”
阿九有些急了：“那我们还怎么找？”
苏泞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那片在鬼市得到的引魂盘碎片。她将碎片贴在门上的符文处，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暗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跟我来。”苏泞率先走了下去。
阶梯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匣，上面同样刻着逆时针的“逆引”符文。石匣旁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琉璃片。
苏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琉璃。那琉璃呈暗红色，边缘锋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是灯盏的碎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是回魂灯的碎片！”
阿九和柳婉青都凑了过来，仔细看着那片琉璃。
“真的是回魂灯？”阿九激动地问。
苏泞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没错。这上面的能量波动，与掌灯司古籍中记载的回魂灯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石匣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苏泞脸色一变：“不好！有人动了石匣的机关！”
她话音未落，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块簌簌落下。
“快跑！”柳婉青大喊一声，拉起阿九就往外冲。
苏泞也立刻转身，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石匣的盖子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咬牙，跟着柳婉青和阿九跑出了石室。
三人刚跑出破庙，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整座庙连同地下的石室，都坍塌了！
阿九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太……太险了！”
柳婉青也拍着胸口：“还好跑得快。”
苏泞却皱着眉头，看着那片废墟：“不对。那石匣里的东西，不像是回魂灯。”
“那是什么？”阿九问。
苏泞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很熟悉，又很陌生。”她顿了顿，“而且，它似乎在引导我们去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指向正南的引魂盘，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然后“啪”地一声，指针指向了……西方！
三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九彻底懵了。
柳婉青若有所思：“看来，我们找到的不是回魂灯，而是一个……‘引子’。”
她笑了笑，“有人用它来引导我们，去他们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苏泞眼神一冷：“不管是谁，我都会找到他。”
就在三人准备继续前行时，阿九忽然“哎哟”一声，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想把脚抬起来，却发现那东西粘得很紧。
柳婉青凑近一看，忍不住笑出声：“阿九，你踩到马粪了。”
阿九：“……”
苏泞也难得地勾起嘴角，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阿九：“擦擦吧。”
阿九接过手帕，欲哭无泪：“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柳婉青笑得更厉害了：“你这是踩了马屎运，比狗屎运还‘高级’。”
苏泞摇摇头，“走吧。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要去看看。”
三人再次踏上旅程，这一次，引魂盘指向了西方。
断城的烟尘还在身后弥漫，引魂盘的指针已稳稳定格在西方。
阿九踮着脚，一边小心翼翼蹭掉靴底的马粪，一边嘟囔：“这北境的马也太不讲究了，偏偏选路中间‘卸货’。”
柳婉青忍着笑，递给他一小罐皂角粉：“赶紧擦擦，再磨蹭下去，风沙来了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远处就卷起一阵黄尘，风裹着沙粒呼啸而来，打在脸上生疼。
苏泞迅速从行囊里取出三块油布，分给两人：“披上，压低身子。”
三人拉紧油布，伏在马背上。风沙漫天，能见度不足三尺，耳边只有风声嘶吼，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暗处低语。
阿九吓得紧紧抱住马脖子，声音发颤：“苏掌灯，这破地方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风沙？”
“断城以西是风口，常年如此。”苏泞的声音透过油布传来，依旧平静，“但这风沙来得蹊跷，像是有人故意引动了地脉气流。”
柳婉青心中一凛：“你是说，有人还在跟着我们？”
苏泞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怀中的青铜灯。幽蓝的火光在油布下微弱跳动，却奇异地隔绝了部分风沙。
半个时辰后，风沙渐歇，三人松开油布，皆是一身尘土，唯有苏泞的衣角仍算干净。
“还好有你这盏神灯。”阿九抹了把脸上的灰，苦笑道。
柳婉青却指着前方：“你们看，风沙停了，前面就是风陵渡。”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一片错落的房屋，依河而建，炊烟袅袅。
风陵渡是北境通往西域的要道，虽不大，却因地处咽喉，来往商旅、镖师络绎不绝，鱼龙混杂。
三人牵着马走进风陵渡时，日头已过正午。镇上最热闹的就是临河的“渡风客栈”，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刚进门，一股混杂着酒气、饭菜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三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苏泞腰间的青铜灯上多停留了片刻。
“一间上房，两间厢房，再备三桌饭菜。”柳婉青抢先开口，掏出一锭碎银拍在柜台上。
“另外，打听个事——最近镇上有没有见过带古灯的人？”
店小二眼神闪烁了一下，干笑道：“客官说笑了，咱这小镇来往的人多，带什么的都有，哪能都记得住？”
苏泞淡淡瞥了他一眼：“带暗红色琉璃灯盏的。”
店小二的脸色白了几分，支支吾吾道：“没……没见过。”说完转身就跑。
阿九皱眉：“这店小二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此地不宜久留，先上楼。”苏泞拎起行囊，径直往楼梯走去。
饭菜送到房间时，苏泞特意叫住店小二：“刚才问你的事，想清楚了再回答。掌灯司办事，知情不报者，按通敌论处。”
“掌灯司”三个字一出，店小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大人饶命！小人不是故意隐瞒，是那伙人太凶了，说谁敢泄露他们的消息，就拆了谁的骨头！”
“说清楚。”苏泞语气冰冷。
店小二哆哆嗦嗦道：
“三天前，来了一伙黑衣人，领头的带着一盏暗红色的灯，说是要找什么‘残片’。他们在镇上搜了两天，昨天去了西边的黑风寨，还说……还说要等一个掌灯的人送上门。”
柳婉青眼睛一亮：“黑风寨？那是什么地方？”
“是山里的一伙强人，占山为王，专抢过往商旅。”店小二道，“那伙黑衣人跟寨主沆瀣一气，现在寨子里戒备森严，没人敢靠近。”
苏泞沉吟片刻：“你下去吧，不准泄露我们的行踪。”
店小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来下一个线索就在黑风寨。”柳婉青道，“不过那伙黑衣人明显是在等我们，怕是个陷阱。”
“是陷阱，也得去。”苏泞拿起一块饼，慢慢咀嚼。
“那暗红色灯盏，大概率是回魂灯的仿制品，用来引诱我们的。但黑风寨里，一定有真正的线索。”
阿九急了：“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三个人，怎么打得过？”
柳婉青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布包：
“放心，我早有准备。这里有迷烟、霹雳弹，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她凑近苏泞，“不过，我总觉得那店小二没说实话，他看你的灯时，眼神太奇怪了。”
苏泞点头：“他身上有淡淡的灯油味，不是掌灯司的，也不是回魂灯的，像是……某种劣质的仿制品。”
夜色渐深，风陵渡的街道安静下来，只有几声犬吠偶尔划破夜空。
苏泞、柳婉青和阿九换上夜行衣，悄然出了客栈，往西边的黑风寨摸去。
黑风寨建在半山腰，寨门紧闭，火把通明，十几个喽啰手持刀枪，来回巡逻。
“守卫挺严。”阿九压低声音，“我们怎么进去？”
柳婉青从布包里掏出两个霹雳弹：“看我的。”她抬手将霹雳弹扔向寨门两侧的火把堆，“砰”的两声闷响，火光四溅，浓烟滚滚。
“着火了！”巡逻的喽啰们惊呼起来，乱作一团。
苏泞趁机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过寨墙，落在院内。
柳婉青和阿九紧随其后。寨内一片混乱，喽啰们四处救火，没人注意到三个不速之客。
“往东边走，灯的气息在那边。”苏泞低声道。
三人沿着墙角潜行，穿过几间木屋，来到一座偏僻的石屋前。
石屋门窗紧闭，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正是暗红色灯盏的光芒。
苏泞示意两人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屋内，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盏暗红色的琉璃灯，正是店小二口中的黑衣人首领。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想必就是黑风寨寨主。
“那掌灯司的人真会来？”寨主瓮声瓮气地问。
黑袍人冷笑一声：“苏泞那女人，为了回魂灯，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闯。等她来了，我们就用这假灯引她入阵，夺取她手中的青铜灯，到时候回魂灯的残片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寨主眼睛一亮：“大人英明！那青铜灯可是掌灯司的至宝，有了它，我们就能……”
“闭嘴！”黑袍人厉声打断他，“不该问的别问。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外的苏泞眼神一冷，转身对柳婉青和阿九比了个手势。三人正要动手，忽然听到石屋屋顶传来一声轻响。
“谁？”黑袍人猛地抬头，手中的暗红色灯盏瞬间亮起，红光刺眼。
屋顶上，一道黑影闪过，径直落在屋内。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面容俊美，眼神锐利如鹰——竟是萧翎。
男主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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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风陵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