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年缩了缩手,但是没多久,便又把手伸到岁栀慕面前。
迎着这双冰冷的眸子,他实在是没法反抗。
在他掌心,赫然是四个深深的指甲印,鲜血自那伤口渗出来,已经结痂了。
“会有些疼,忍着点。”岁栀慕说着,不知打哪儿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将瓶内的粉末倒出了些,抹在墨景年手心。
他的眸光依旧很冷,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他受了伤是什么天大的事。
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墨景年盯着岁栀慕认认真真的脸,只觉得这张脸上露出的表情太过温柔。
他在为他上药,关心他。
墨景年咽了口唾沫,道:“谢谢哥哥。”
岁栀慕“嗯”了声,上好药后,他抬起头,道:“下次小心点。”
交代完,便把小瓷罐收了回去。
墨景年看着岁栀慕的动作,有些疑惑:“哥哥怎么随身带着伤药?”
“朋友嘱咐过要随身带着。”
他曾经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冬天穿单衣,或者跟人打架不护着自己等。
因此,受伤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反正各种冻伤,刀伤,剑伤,总能在七日内恢复如初,那爱护不爱护自己,又有什么差别呢?
不过近几十年,他都是跟莫惊春一起行动的,见他对身子毫不在乎,那姑娘最初只是口头上说说他,后来创了门派之后,便把他看得特别紧。
他一受伤便说要说,整天唠唠叨叨的,还必须他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伤药。
虽说伤药于他而言确实有用,不过他自己只靠身体就能恢复过来,着实是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带着这东西。
但是又拗不过莫惊春,就只能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了。
墨景年心里一“咯噔”,他转了转手,盯着上面的伤口,状似无意道:“是上次见到的哥哥的朋友吗?”
“是她。”
“他为何要让哥哥整日带着伤药?”
墨景年转而看着岁栀慕,眸光稍有些紧张。
他本是不想问的,说多了倒显得自己像是在兴师问罪,但是他却管不住自己。
这些话若是不说出来,就像有千万只蜈蚣在身心上爬般,让人恨不得抓心挠肝。
岁扼慕倒是不甚在意,他答道:“许是因为我先前经常受伤吧。”
闻言,墨景年眸光中流露出了些许懊恼和心疼,他轻轻捏了捏岁栀慕的指尖。
那人是哥哥儿时的朋友,既让他整日带着药,就说明哥哥小时候经常受伤,过得肯定不好。
后来又被掳去了那正门派内,日子又是雪上加霜。
“我以后定不让哥哥吃一点苦。”墨景年满心愧疚,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岁栀慕。
岁栀慕:???”
他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丢儿便走到了门口。
墨景年回去拿了斗笠和留在房间里的岁栀慕的剑,又折回来道:“哥哥,我们走吧?”
他刚才都已经把跟这家主人的天聊得那样僵硬了,单是见面就格外别扭,更别提还觍着脸留在人家家里了。
这样不光他们不舒服,人家看着也不会舒服,因此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岁栀慕对此并没什么异议。
他回头看了眼,从这里是能看到待客房的,主人家兴许也在看着他们,现在离开,这家人应该是知道的吧?
墨景年抬手拉开了门,看到门口后,不由怔了下。
站在门口的人还维持着抬手敲门的姿势,在看到开门的是墨景年后也怔在了原地。
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岁栀慕也转回脑袋。
门口的人是个女孩儿,看着约莫十**岁,穿着一身玄色衣裳,马尾高高束起,手中正执一柄剑,瞧上去凌厉又意气。
那姑娘貌似没看到一旁的岁栀慕,仍旧直勾盯着墨景年,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口,道:“墨师兄。”
她顿了顿,又改口道:“墨景年。
“你怎么在这?”
若是说最开始墨景年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但是现在这两个称呼出来,他就一定认识了。
这是先前被那正道收为弟子后不久,又收下的一个女孩儿,那时候也是他的师妹。
墨景年并不理她,拉着岁栀慕就要绕过人往外走,可却被拦了个正着。
那姑娘似乎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再次气势汹汹的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偏头看了看墨景年旁边的岁栀慕,只那一眼,便再次怔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这个人太美了。
没错,就是美。
青年一双丹凤眼淡漠又疏离,一身纯白的狐裘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狐裘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臃肿,也因此更让人觉得这狐裘下面是一副极尽单薄的身影。
他身子虚弱,面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许雌雄莫辨,只一眼,便能彻底激起人的保护欲.望,望着远方出神的样子仿若天神下凡。
墨景年很不喜欢这种直勾勾的眼神。
他把斗笠抬起,轻轻放在岁栀慕头上,同时还不忘补充道:“防风的,风冷,小心染了风寒。”
稍有些长的白纱垂至腰间,遮挡了一部分视线,有些不大舒服。
岁栀慕没说话,他淡淡的“嗯”了声,收回视线。
面前女孩儿的目光带上了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当初在门派里的时候墨景年可是高冷非常,每天摆着一副臭脸,跟谁倒欠他许多钱似的。
现在这温柔体贴的人是谁?!
但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又没变,就证明他必是墨景年无疑。
她定了定神,再次沉沉开口:“你来这儿做什么?”
说着,已经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墨景年将剑放到岁栀慕手中,帮人整理好斗笠上的白纱,看着他往旁边站了站,才抬眸看向女孩儿。
“本座去那儿还用得着跟你说?”
他的语调凌厉又冰冷,说着,也取下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长鞭。
他随意的把玩着手柄,目光却是落在女孩儿身上,仿佛要用眼神杀了这个碍事的人。
与这边的剑拔弩张不同,岁栀慕看着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两个人——
是莫惊春与一个青年。
莫惊春手中拿着瓜子,盯着这边的几人——更准确的来说,是盯着岁栀慕。
岁栀慕将白纱掀开了点,看着她冲自己挑了挑眉,又抬了抬手,似乎在问“你要不要来点儿”。
而她旁边的青年就没那么悠闲了。
他死死瞪着仍然剑拔弩张的二人,急得恨不得冲上来,却被旁边的女人死死摁在原地,偏生他武功不高,无法挣脱这禁锢,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岁栀慕放下手,转过身,背对着莫惊春。
怎么能在这儿碰到她,看来是又躲不过这顿唠叨了。
*
墨景年这边还在对峙。
他其实是不想打的,毕竟哥哥就在旁边。
若是只有一个对手,他能绝对保证哥哥的安全,但是现在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并且其中还有一个武功不低的莫惊春。
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能打过,但是在同时面对三个人时,他不敢保证一定不会让哥哥受伤。
所以他不想打,也不能打。
面前的姑娘却将剑直接对准了墨景年:“要打就打别废话!我就当为我天殊阁除害!为民除害!”
在她要提剑向墨景年刺来时,肩膀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攥住。
莫惊春清凌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行了,把剑收起来,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又不是打架。”
“为什么!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有一个是……”女孩儿卡了一下,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
废物太难听,病秧子虽然合适,但是用在这美人身上,总觉得是委屈了他。
女孩儿重重一“哼”:“还有一个是没有一点内力的人。”
“让你收手就收手!”莫惊春的声音带了点不容觉察的严肃。
她也很无奈呀。
若自己不是岁栀慕的朋友,若岁栀慕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三个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只练了十几年的功,就想跟人家练了几万年剑的人比试,那不就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吗!
到时候被打成废人都没地方哭!
但是这些话她都没办法说出来。
她只是压了压眉眼,再次沉了沉声:“让你收手就收手。”
女孩儿狠狠咬了咬牙:“是,师父。”
莫惊春将女孩儿扯到身后,看着墨景年,道:“让教主看笑话了,我们是得知这里有魔兽横行,因此前来处理魔兽一事。”
她并没有点名这背后的罪魁祸首自称是千乐教的人,但是在场的人倒也都清楚。
“还请教主让一让。”莫惊春道。
她虽比墨景年低了一些,但是在气势上却是完全不输。
墨景年看着她,又看了看岁栀慕。
他依旧攥着鞭子,但是却向旁边欠了欠身,留出足够几人通过的路。
在进门时,想跟他打架又没打成那女孩儿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墨景年转回身看向岁栀慕:“走吧。”
莫惊春是那什么阁的二把手,在这儿碰上实属不幸,若是哥哥看到她,会不会想起曾经的事情?会不会再次想起曾经的孤独与吃过的苦?
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岁栀慕盯着他,还没开口说话,便听院内有急切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