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终章(上)
顾寻欢北方一去就是大半年, 这中间常有书信回来,长长短短,陆陆续续, 但从未间断。
“因逢乱世,路上又接了许多单,银子挣到手软。”
“四爷我现在, 脸黑得像块碳,力气却是极大极大的, 吃饭也多,大碗大碗的, 也不挑食了,想念海棠你做的饭, 不好吃, 但有你的味道。”
“我给你带了很多西域珠子,都是特美的, 你肤白, 肤如凝脂, 戴着一定好看。”
“这一路, 金人果然不是东西,亲眼所见,京城过来的女子, 有的活得很是不堪, 为奴为妾为婢,被几番发卖,辗转多人之手的都有, 不知阿姐如今在哪里?依旧无音, 我仍在四处探访, 勿念。”
“有阿姐音信了,听闻完颜澹宗府上有一人,特别像阿姐,我要去看看,完颜澹宗我见过,就是我卖香给他的那个人,看上去是个金人大官,此人崇宋,为人和蔼,应该好说话。”
“完颜澹宗那个狗日的,逼着明柔公主嫁他!!!公主不从,他竟玩金屋藏娇,修建了屋子,不许任何人接近!!!”
音书至此而断,长姐莳萝仍旧没有音讯,海棠心底忧着顾寻欢,但到底是顾不上了,她腹中孩子,即将临盆!
那时候,他外出护镖,因是第一单,为了不让他分心,也为了不让他担忧,她刻意将有孕的事情瞒了下来。
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被耽搁,更何况海棠心底明白,一日未找到顾莳萝,顾寻欢的心便一日不能安定,他们姐弟向来情深,所以她不愿成为他的羁绊。
可是,他到底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说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本以为他两三个月就能回来的,结果他这一去就是八九个月。
海棠心下无奈,孕期陪伴,他显然是要错过了,海棠安慰自己,那就等他回来,给他一个大惊喜吧!
因着家世身份的原因,府里知晓她是女儿身的人其实不多,只贴身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并罗夫人和杜纯良姐妹,其他人均不知晓。
海棠挺着孕肚不便见人,索性就将鞋子作坊并酒楼的事情,一并都托给了杜纯良。像是拓宽了一片天地,杜纯良做起这些事情来,简直是如鱼得水。
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常见到这样的场景,风流万种的酒楼老板娘,化着最艳丽的妆容,红唇红甲,一身轻衣,蹁跹似蝶,穿行在酒楼客人中间。
杜纯良也没有令海棠失望,账目每日傍晚时分准时送至她面前,每一笔进出均记载得清清楚楚。
海棠翻过账册,见着源源不断涌进府里的银子,又悄悄命人将银子转至扬州,重启了扬州“喜”字号十八分店,并又在苏杭一带,以罗夫人的名义,置了几处宅子,已备往后不时之需。
对此,罗夫人很是满意,自觉腰杆子都直起了许多。
当时顾府落难,走投无路之际,罗夫人曾向自己娘家将军府求助,只可惜双亲离世,兄长当家,兄长又极其惧内,是个真正的耙耳朵,什么都听着自家夫人的,嫂嫂凶悍,远近出名,听闻罗夫人上门求助,愣是连门都没让罗夫人进。
罗夫人当时气恼,称虎落平阳被犬欺,当时耻辱她记下了,以后定会东山再起,气死她们。
当然,当时说的都是气话,那时候万念俱灰,罗夫人从没想过会有重新翻身的可能。
可是,海棠帮她实现了。
人啊,真是现实,眼瞅着顾府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原本避而不见的嫂嫂竟然亲自登了门。
世道不稳,风水轮流转,兄嫂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海棠听了消息,不仅没有趁机打压她们,反而备了银子贴补。
罗夫人至此,更是喜欢了海棠,喜她行事大气,做事稳当,海棠的整个孕期,几乎都是罗夫人陪伴在身侧。
日起日落,斗转星移。
眼瞅着又一年立春,海棠刚刚换下厚重棉服,肚子便隐隐发作了起来。海棠明了,这是要生了。
外面大门紧闭,云中无鸽无音。
顾寻欢是赶不回来了。
女子生产,犹如鬼门关走一遭儿,虽说口里说着,不在意,没关系,可到底是期盼他在身边的,他在她身边,便是她的胆。
海棠心下忐忑,将早就备好的遗书塞到枕下。
海棠想,万一出意外,她定是要给他留点话的,她要顾寻欢好好活着。
不仅如此,她还给她腹中的孩儿留了话,希望孩儿长大,一定要好好体谅父亲,伺候他终老。
做好这一切,海棠才着人去请罗夫人。
罗夫人听了音,连忙卷袖,向海棠屋子飞奔而来,她要亲自接生,对于这个亲孙子或孙女,她可谓是期盼已久。
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倒出,阵痛来袭时,海棠抓紧了身下被褥,脑海里全是顾寻欢。
他一身明艳红衣,坐在海棠树下,心不在焉地看书,实则目光落在墙角打架的两只蛐蛐儿上。
他衣袂飘飘,大摇大摆走在扬州街头,慢悠悠逛街,悠哉悠哉举扇,吸引无数惊羡的目光。
他醉卧桃花林里,紧张看她,不敢确定她是男子还是女子,那模样既可怜又搞笑。
他站在海棠树下,对她招手,衣衫沾染花的香味,举手捧她的脸,与她相拥亲吻。
他受了伤,与她说对不起,想要推她去李慕白处,满面忧伤。
他意气风发,重新归来,胳膊腿儿结实了,目光坚定了,终于褪去了男孩的青涩,完完全全成了男人模样。
她的男人,顶天立地啊!
海棠眼眶一热,他在外为府里生计奔波,她也要让他无所顾忌,安心闯荡。
海棠重新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作气,大汗淋漓,疼痛万分时,终于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声。
“哎呀,是小欢欢!”罗夫人喜极而泣,抱起孩子给海棠看。
海棠看他被挤得长长的,通红的脸,脸上失望明显,小欢欢长得像她,不太像顾寻欢那么帅气逼人。
“小孩子,生出来都差不多,以后会越长越好看的。”罗夫人喜滋滋安抚海棠。
孩子生出来,是无法回炉重造的,海棠无奈看了自己傻儿子一眼,眯眼偷偷笑了,府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俱齐,只待顾寻欢归来。
时间飞逝,转眼三月末四月初,莺飞草长,繁花锦簇。
一日黄昏,夕阳铺满院落,小欢欢正好奇廊下衔泥筑巢的小燕子时,顾寻欢迫不及待地闯入了院子,一眼便看到了抱着粉嘟嘟小欢欢,立在廊下的海棠。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小欢欢缓缓回眸,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
顾寻欢亦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紧接着,小欢欢“哇”一声嚎哭了出来,小脸儿红扑扑的,直往海棠怀里钻,显然是被吓到了。
顾寻欢想起自己离家前做的事情,很是愧疚地挠了挠头发。
海棠听了动静,笑盈盈转身,阳光里站着顾寻欢,天地俱亮。
漫天铺照下来的夕阳光,仿若皆成了他的背景板,他就立在光影前头,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四爷。”海棠低低唤一句仍在怔忡的人,“我们的小欢欢。”
顾寻欢心头又喜又涩,喜小欢欢终于来了,苦涩的是,他太对不起海棠了。
女子怀胎十月,忍着剧痛生产,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他就这么错过了她最难的时候。
顾寻欢温柔展臂,从海棠手里接过小欢欢,直接在他屁股上轻拍两下,训斥道:“你小子,怎么不等着我回来,再出生?把你母亲都累瘦了!”
小欢欢仍在襁褓中,不会说话,只能回以更大的哭声。
海棠:“……”
这事儿怎么怪孩子身上了?当初迫不及待的是谁哦!
海棠无语,可下一瞬,顾寻欢却是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将她拢在了怀里,轻轻落吻在她额头,“海棠,辛苦你了,是我顾寻欢对不住你。”
“四爷,爱是互相成全的,没有谁对不住谁。为你,我心甘情愿。”他身上有好闻的气息,不再是以往那样的熏香味,反而更加沉稳,闻得人心安安的。
海棠想了想,是他身上的男人味。
“欠你的迎婚礼,我尽快补上。”顾寻欢心中感动滔天,他这生何其有幸,遇见了她,他所有的低谷,她都陪他走过,没有嫌苦,没有嫌累,与他共苦。
当然,他也一定会令她的辛苦付出,变为值得。
他拉过她的手,要她去摸他腰际,那里鼓鼓板板的,全是银票。
他想告诉她,以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他顾寻欢,彻底翻身了!
海棠不解他意,又不想违背他所想,于是便也依照他的示意,腾出手来摸他腰板,触手一片湿漉漉。
“呀,孩子尿你身上啦?要打屁屁。”海棠连忙缩手,抱过小欢欢,又拧顾寻欢进屋,“四爷不用担心,小孩子的尿不臭的。”
顾寻欢:“……”
顾寻欢怒目看向小欢欢,他刚刚是想给他娘一个惊喜,也乘机摆个酷的,证明自己出去赚大钱了,结果臭小子一泡尿,就把他的酷帅浇灭了?
小欢欢自出生,见到的都是海棠的柔声细语,何时被人瞪过?
此时,这满脸黑炭般的男人,不仅瞪过他两眼了,而且还凶他!
小欢欢也不干了,刚才没尿完,于是又是一注,直击顾寻欢。
顾寻欢:“……”
这是来了一个比他还纨绔的?
第91章 终章(下)
被小欢欢尿了多少次, 顾寻欢记不得了,总之只要小欢欢一不顺心,便总有办法, 弄湿他!
顾寻欢气恼:“这臭德行,都随了谁?”
海棠瞧他抑郁,也不愿帮偏架, 干脆偷偷走开。
小欢欢越发得意。
顾寻欢瞧着自家儿子那一脸嘚瑟的熊样儿,暗暗背着海棠, 偷偷决定,要好好治一治他。
于是在一日傍晚时分, 顾寻欢忙完手头事情,领着小欢欢一起去了澡堂。
他要这小屁孩儿见识一下自己的伟岸,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尿他!
顾寻欢兴致勃勃, 意气风发,总觉这是一个让自家儿子崇拜自己的好机会, 所以大咧咧, 与小欢欢在澡堂里坦诚相见。
如想象中的一样, 效果是出奇的好, 从澡堂回来的一路上,小欢欢一直保持着沉默,再不敢耀武扬威。
及至重回府中, 见到海棠, 呆愣了一路的小欢欢这才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扯着海棠,神神叨叨, 悄悄问她:“母亲, 父亲是猴子变的吗?”
海棠不解, 疑惑着问:“为何如此说?”
小欢欢偷偷勾过海棠,凑近她耳边,悄声道:“父亲的大雕雕上长了好多好多黑毛毛!”
海棠呆愣片刻,转而生平第一次对顾寻欢河东狮吼,“你都带孩子做什么了?”
顾寻欢一脸茫然,“啥都没做啊!比了个大小而已。”
海棠瞧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当夜直接搂着小欢欢入睡,很不客气地将顾寻欢关在了书房。
顾寻欢黑夜孤枕难眠,心里琢磨怎么生了个傻儿子,关注点永远与他不同?
顾寻欢无奈,自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再寻它法。
再有一日,顾寻欢百无聊赖,于庭中看书,正瞧见自家傻儿子站着嘘嘘。
于是,脑袋一歪,又想出一招,更暗暗得意,觉着此招定能够一雪前耻,正确启迪自家儿子。
顾寻欢眯眯笑,招呼来小欢欢,诱着他连喝了很大一盏茶,又陪他小耍了一会儿,眼瞅着小欢欢紧捂衣衫再次要去嘘嘘,他也屁颠颠跟着一道儿同去。
父子二人在桃花树下,肩并肩站定。
“父亲,您要做什么?”小欢欢有模有样撩开衣衫,准备释放。
“我们来看谁”顾寻欢手指在半空中比了个弧线,“看谁远。”
“当然是我赢。”小欢欢不服气,拿眼睛斜视他。
顾寻欢给他挤一个斗鸡眼,父子二人心领神会,同时赛出。
大雨压小雨,赛迹清晰,答案不容置疑。
小欢欢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向顾寻欢,“父亲,你耍无赖,有本事你蹲下来,和我一样高,我们再比比!”
顾寻欢:“”
这还真做不到啊!
海棠抱被出去晒,看着父子二人无聊的比试,连翻白眼!
小欢欢五周岁生辰一过,白木槿病重发作,着人来通知顾寻欢。
天降大雨,顾寻欢得了消息,再次连夜出发,马不停蹄,直奔杭州而去。
因着白木槿的关系,京城到杭州这条路,顾寻欢已经走过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师父。”及至白木谨病榻前,顾寻欢扑身上去,直接跪到了他面前,此时的白木槿已经骨瘦如柴,陷入了油尽灯枯之境。
白木谨瞧见是他,嘴角露出欣慰笑意,自他病中这两年,顾寻欢屡屡奔波于京城和杭州两地,他有妻儿,但更多时间都是在陪他,虽是师徒,但情分已胜过至亲骨肉。
“辛苦你了。”白木槿伸出手,“我一直在等你。”
顾寻欢适时握住,他发现他原本还有弹性的肌肤,不知不觉已如枯叶,皮包骨头一般,心头不由得大酸。
“我最近开始失禁。”白木谨有些愧疚地说道,“吊着一口气,就是想再看看你。”
“师父。”顾寻欢触手摸到白木槿身下一片湿凉,沉声避退下人,利索卷袖,将床榻上的人抱起,帮他擦洗过后身,给他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衫,同时替他换上新床褥,随后又在他榻前跪下。
白木槿目光始终柔和地笼罩在他身上,“我一生富贵,只可惜子女缘薄,只有一女,女儿还先我而去,好在我没看错你,也好在我在生命末年遇见了你,要不然这么大家业,还真无着落。”
垂死老人,语调情真意切。
“师父。”顾寻欢闻言心酸,更握紧了白木谨的手,“得遇师父,同样是寻欢一生大幸。”
白木谨反握住顾寻欢的手,招人端来早就备好的锦盒,递给他。
顾寻欢迟疑,不知何意。
白木谨示意他打开。
顾寻欢见他双手颤抖,心下不忍,含泪开盒,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一份遗嘱。
“读。”白木谨手指遗嘱。
顾寻欢视线垂落纸上,一时心内如被烈火焚烧,五脏剧痛。
白木槿竟将所有家产,尽数转赠给了他,江南七十二水道,绸布庄,茶庄,盐道,并四十八胭脂铺子。
如此盛恩,犹如天泼,顾寻欢僵在原地,静跪着不敢接。
白木谨微笑握他手,“孩子,再叫一声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顾寻欢悲伤过度,不及多想,一遍遍唤他,“师父。”
与白木槿的相遇,是他人生路上重要的转折点,若非有他帮衬,他不会这么快东山再起。
顾寻欢扪心自问,如果说这世间他亏欠了何人,顾寻欢想,一是海棠,第二便是白木槿了。
白木槿待他是恩重如山,偏又没给他回报的机会。
“孩子。”白木谨目光柔和,“大胆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
顾寻欢只觉骨子里的热血被激起,十年饮冰,难凉热血,那一年在黄大仙儿山头许下的诺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建广厦,庇寒士。
“孩子,勿为我悲伤,大胆去干,这世上,终会有人无条件爱着你,护着你,你不必觉得盛情难却,只要记得传承下去就行了”白木谨目光炽热如昙花一现,握住顾寻欢的手逐渐下垂。
白木槿殁了,享年九十七岁,墓碑上按他遗嘱,只一句话:“吾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顾寻欢如孝子般,给白木槿办了后事,又为白木槿守墓四十九日,方才回京
京中海棠早得了消息,一身黑纱衣衫立在府前等他。
顾寻欢下马而归时,远远地便看到了府门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的站得笔直,犹如一颗小青松。
而他的妻,岁月似乎在她脸上并未留下痕迹,黑色衣衫更衬得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明艳动人。
顾寻欢快走几步,想要将她拥住,给白木槿守灵的这段时间里,他心底想的是,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好好待她们。
他迫不及待想拥她入怀,可是……呃……跳进怀里的,竟是一个小胖墩儿,原本站立得稳稳的小青松,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胖猴儿,挂在他身上。
他大了,已经不尿他了,可是唉,熊孩子本性难改,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顾寻欢无法纳海棠入怀,抬手在小欢欢屁股上连打两下,并搬出严父的样子呵他,“男孩子要有男孩子样。”
小欢欢不依,直往他怀里钻,“母亲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打打闹闹是乖乖。”
顾寻欢:“……”
顾寻欢睨海棠,她还训他没有父亲样,她这个当母亲的,又都教的小孩儿什么东西?
海棠扭过头,憋着笑,不理他。
都说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脾气性格甚至模样,都会变得差不多的嘛!
顾寻欢无奈,只得一手抱着小欢欢,一手牵着海棠,入了府,给罗夫人请过安,随后回到自己房中。
自始至终,小欢欢都没肯从他身上下来。
顾寻欢纳闷,自己儿子怎么这么黏糊?这个性格,到底像谁?他还是海棠?
但他来不及细细琢磨,很快便思及了一个重要事情,以小欢欢这样的黏糊劲儿,今夜要怎么入睡便成了重大问题。
小别胜新婚,他是要海棠的,可是有个小黏糊在身旁,碍手碍脚,还怎么能办成事儿?
顾寻欢决定和小欢欢,好好谈一谈。
“站好。”顾寻欢将怀里的小黏糊扯下来,呵他站稳。
小欢欢歪歪扭扭,心不甘情不愿,奶声奶气一语戳破真相:“父亲是不是要和我抢母亲?”
被亲生儿子一眼看穿,顾寻欢恨不得要吐槽一句,这小屁孩儿是二郎神三只眼啊?怎么小小人儿什么都懂?
可念及是自己亲生的,顾寻欢这口气发不出来,只得忍了。
“我们来划拳好不好?三局两胜,胜利的人可以和母亲在一起,输了的,就自己去玩,公平竞争,行不行?”顾寻欢摆出循循善诱模样。
“行。”小欢欢一口点头应下。
顾寻欢巴不得乳母赶紧带他出去,于是毫不放水,赢得利利索索。
小欢欢瞅着自己胖胖的小手,目光从床榻下扫过,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出了门,心底却憋了主意。
是夜,正当顾寻欢沐浴完毕,脱了衣衫,准备拥着海棠一诉思念之苦时,便听到床下哐哐当当,连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气势之巨,简直是铺天盖地,江河决堤,不泄仇恨,誓不罢休!
顾寻欢正在兴头上,顿时被惊得巨龙一缩,生生扫了兴致。
什么情况?
顾寻欢气急败坏下榻,赤脚将躲在床下的小人儿拉出。
那灰头灰脸,满面得意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有谁?
小别胜新婚后的这一夜,到底是被搅黄了!
床榻上,海棠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是一物降一物!
——正文完《 》